外頭風和日麗,恰是舒爽好天氣。

    王昉領著傅如雪一行往外走去,院中仆婦見到他們忙屈身一禮…

    王家多假山林木、亭台樓閣,幾人穿過長廊,踏入外院的小道,兩邊景致就在她們眼前緩緩展開。

    王昉一麵領著他們往前走去,一麵是看著傅如雪,麵上有幾分難掩的歉意:“表姐去歲的生辰我原該去的,卻不想出了這樣一樁事。”

    傅如雪聞言,麵上依舊掛著素日裏的溫柔笑,她看著王昉,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一拍,溫聲說道:“傻丫頭,你那會纏綿於榻正是兇險之時,若不是家中有事,我合該早日來看你——”

    她這話一落,便又細細看了迴人,才又問了一句:“如今可是都好了?”

    王昉輕輕一笑:“都好了。”

    傅如雪眉目依舊溫柔:“那就好…哥哥知曉你落水的消息也很擔心,還特地為你去尋了一盒上好的人參養氣丸。”

    王昉聞言是轉頭看向站在另一側的少年,便見他雙耳依舊泛著紅,循到她的目光更是紅了幾分臉。

    傅青垣察覺臉上熱燙,忙避開她的眼睛,直視前方…

    他一雙眼睛依舊清澈幹淨,聲音很輕卻說得很穩:“落水傷身,人參養氣,表妹需好生照顧自己。”

    王昉看著這個慣來愛臉紅的表哥,想起他後來在商場叱吒風雲,總覺得有幾分說不出的奇異感…她想到這,眉眼便忍不住一彎,與他說起謝來:“多謝表哥。”

    傅青垣雖正視前方,餘光卻還是能看到人的麵容,這會見她眉眼彎彎,臉上便又紅了幾分——

    他忙垂了頭,連著聲音也有了幾分磕絆:“無,無妨…表妹盡管吃,若不夠了,便遣人送信來便是。”

    傅如雪見自家哥哥這般模樣,便笑著扯開了話題,是問起王昉:“我聽說你如今跟著姑太太在學管家?往先瞧你整日坐不住,隻當你最不耐煩這個…”

    王昉聞言便也輕輕笑道:“往日的確不耐煩,如今卻也摸出了幾分趣味來。”

    她說到這,便有人過來了,卻是飛光齋的丫鬟,瞧見他們忙屈身一禮,一麵是道:“國公爺迴來了,知曉傅家表少爺在這,是讓奴請表少爺過去…程家表少爺也在。”

    傅青垣一聽,一雙眼睛便又亮了幾分:“景雲也在?”

    他說到這,是理了理身上衣衫,與王昉幾人

    拱手告辭,才與來稟話的丫鬟言道:“勞煩帶路。”

    傅如雪看著傅青垣的身影,笑著說道:“表哥視程公子為知己好友,當初知曉程公子為北直隸第一後便在家中歡喜了數日,如今見到了人怕是程公子有的煩了。”

    王昉看著傅青垣匆匆而去的身影,想著先前他紅著耳朵紅著臉的模樣,眉眼也綻開幾許笑來:“聽祖母說,表哥這迴鄉試考的也很是不錯。”

    商戶入仕,原不容易,隻是傅家關係到底特殊,便也未曾有這個限製。

    傅如雪聞言,一雙溫柔眉目便又多添了幾分笑意,是言:“哥哥素來喜文,父親也不曾拘著他。”

    幾人繼續穿花拂葉,往前走去…

    風光明媚。

    王昉心下卻是忍不住一歎,傅青垣的確喜文,可他最後卻還是從了商。

    這世間的所求不得,終歸太多,太多。

    …

    王昉與傅如雪迴千秋齋的時候,院中的仆婦已不算多。

    外間丫鬟瞧見她們忙屈身一禮,一麵是伸手打了簾子,王、傅兩人便彎腰往裏走去,卻見屋中竟是一個丫鬟也未曾有…兩人對視一眼,方想說話,便聽見裏屋之中傳來李氏依舊含笑、微微揚高的聲音:“姑奶奶,王、傅兩家可是連著筋骨打不斷的關係,如今陶陶年紀是還小,可是阿冀的年紀可已經到了。”

    兩人步子一頓,便聽見裏屋之中又傳來傅老夫人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要把如雪許配給阿冀?”

    李氏聞言,便輕輕笑了起來:“我們如雪溫柔大方,懂事知禮,自小便隨我一道管家,雖是出生商戶,可那通身氣度即便說她是王侯女也是有人信得…阿冀又是我自幼看著長大的,待人和氣,人品是無需說的。”

    “這樣親上加親的關係,您瞧瞧,可不是頂頂相配?”

    傅老夫人握著佛珠,沉吟起來…

    她原本是想把陶陶指婚給傅青垣,青垣那孩子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一絲陋習都未有,陶陶若是嫁予她,餘後的半生自有保障。

    偏偏還有個程愈——

    程愈身為程家嫡子,又有程宜的關係,少年天才,卻未曾有一絲驕縱…這樣的人,這樣的性子,即便是青垣怕是也比不上。

    因此這一樁婚事,她才遲遲未曾應下。

    若是如雪和阿冀…

    傅老夫人繼續轉著手中的佛珠,如

    雪也是她自幼看著長大的,行事大方,溫柔和氣不說,還持得一手好家…陶陶往後終歸要嫁出去,若是她百年歸去,有如雪幫持著程氏,她也能放心。

    她這樣想著,便緩緩開了口:“阿冀畢竟是紀氏的兒子,我也要問一問她的意思。”

    李氏麵上一喜,傅老夫人雖未曾當場應允,可也未曾拒絕——

    向來長者為尊,若是她同意了,紀氏還敢不同意?

    屋中笑意盈盈,繼續說著家常話。

    屋外卻無人說話…

    王昉側頭看了傅如雪一眼,卻見她滿麵羞紅,她心下一個咯噔——

    表姐不會真的看上了王冀?

    那個衣冠禽獸?

    …

    晚間。

    屋中燈火全熄了,清冷的月亮穿過茜紗窗,打進屋中。

    王昉自打從千秋齋迴來,便一直鬱鬱沉思,未怎麽說話。如今躺在床上,她睜著眼就著月色看著床幔上的紋路,是想起午間千秋齋聽到的那幾話,祖母未曾有拒絕的意思,就連傅如雪也是滿含歡喜…

    隻等著王允、紀氏應下,這一樁婚事便定了。

    旁人不知王冀此人,可她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王昉隻要每每想到那個畜生曾做過的那些事,她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她這樣想著,便又忍不住翻了好幾個身,動靜有些大,連得外間的守夜的珊瑚也聽到了…珊瑚的聲音有些喑啞,許是剛醒:“主子,您睡不著嗎?可要奴進來陪您?”

    王昉翻身的動作一頓,良久才道:“無事,你睡吧…我也快睡了。”

    “是——”

    屋中便又歸為沉寂。

    王昉抱著被子,不再翻身,隻是睜著眼思索著眼前事…傅如雪是個好人,若是讓她眼睜睜看著她嫁給王冀,她著實做不到。

    她想起前世。

    前世傅如雪也是和王冀訂了親,隻是後來她因為遇到山賊,就被王家以“身不潔”的說法給退了親,那時家中已是紀氏做主,傅老夫人即便不願也攔不住——

    索性傅如雪最後還是嫁的不錯。

    王昉記得她最後是嫁給了雲麾使楚斐,生有一兒一女,一直很恩愛。

    隻是如今且不說那個楚斐在哪,何況時機還未到,哪裏知曉他們是否還能像前世一般續今生的緣分?

    …

    王昉昨夜睡得太晚,今早醒得便也有些晚。

    珊瑚來叫她起塌的時候,她還有些迷糊,兩隻眼睛也是半睜不睜——

    王昉坐在床沿上,腳踩在腳凳上,任由珊瑚替她穿戴者,一麵是聽她低聲說道:“主子昨夜是有什麽心事嗎?”

    “嗯?”

    珊瑚把一旁的菱花小鏡遞給她:“您眼睛腫得厲害,怕是得用雞蛋敷一敷才行。”

    王昉接過小鏡一看,鏡中的人不僅眼睛腫,眼下烏青也重得很…她把鏡子擱在一旁,一麵是揉著額頭低聲一歎:“讓廚房去備兩個雞蛋,再用白粉敷一敷吧。”

    “是。”

    等傅如雪來的時候,王昉還靠在塌上半仰著頭,由著珊瑚替她敷著眼睛。

    傅如雪見她這般,卻是一愣:“這是怎麽了?”

    王昉半睜了眼,見她來便露了個笑:“表姐來了…”

    她這話一落便又跟著一句:“昨兒個睡得遲,眼睛便有些腫了,表姐稍坐一會,我馬上就好了。”

    傅如雪笑了笑,卻未曾坐下,她伸手挽起兩節袖子,是與珊瑚說道:“我來吧。”

    “這——”

    珊瑚看了看王昉,又看了看傅如雪,才把手中的物什交給了人,一麵是道:“奴去看下早膳,勞煩表姑娘了。”

    傅如雪把手中用絲綢包著的雞蛋放在王昉眼下,輕輕揉了起來,一麵是柔聲道:“往日在家中,若是看賬看得遲了,第二日眼睛就腫的厲害…長久以往,我也倒習慣每日用雞蛋敷一迴。”

    她說到這,便又跟著一句:“熬夜傷身,沒必要還是要早些歇息…若是當真沒個辦法,隔日早上便用一蠱燕窩粥,養養氣血。”

    王昉聽她聲音溫柔,絮絮說來…心下越發有幾分不值。

    屋中無人,王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低聲問道:“表姐喜歡三哥?”

    傅如雪麵色一紅,眼中也帶了幾分難得的羞赫,卻也未曾避諱,依舊替她揉著眼下,柔聲說道:“王三公子儒雅溫潤,應屬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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