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像昨晚一樣坐在電影院裏真是奇跡,夏茹溪和蔚子凡不約而同地這樣想。

    夏茹溪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反正在她的印象中蔚子凡永遠都是一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樣子。她沒有多想便跟上去,等蔚子凡在門上輸了密碼,她也在他身後進了門。

    蔚子凡知道她在後麵,走得更快了,到電梯前才停下來。

    “你走得真快啊,平時也這樣嗎?”見蔚子凡不答,她咬了咬下唇,小聲說,“我想去看電影,你去不去?”

    “我沒空。”蔚子凡一步跨進電梯,轉過身對上夏茹溪受挫的眼神,當即便把頭扭到一旁。

    “哦,那正好,我也要工作。”夏茹溪也有些生氣地轉過身子,留了個後背給他。

    逼仄的空間裏彌漫著嗆鼻的火藥味兒,互不理睬的兩個人卻都凝神聽著對方的動靜。電梯門一開,兩人倒是爭著擠出去。天生性子要強的夏茹溪硬是搶先一步,蔚子凡望著她的後背發怔,不明白她在氣什麽。

    “想看電影為什麽不看了再迴來?”他別扭地問。夏茹溪不理他,他反倒不甘寂寞了。

    “我沒想去看,就順口問問你而已。”夏茹溪扔了這句話給他,打開門走進去。

    “最好是這樣。”蔚子凡把網球拍扔在牆邊,又說,“我不是專門陪人看電影的。”

    “最好是這樣。”夏茹溪驀地轉過身,學著他的語氣說,“我也沒錢請人陪我看電影。”

    她學蔚子凡說話,又偷換概念,把他說成是收錢陪人看電影的角色。蔚子凡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這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他認為字典上有很多貶義詞可以用來形容這女人,但是向來不擅長與人爭執的他,能做的也隻是用目光譴責她。

    還沒等他譴責得過癮,夏茹溪已經當他認輸了,不屑地對手下敗將哼了一聲,昂頭轉身進了書房。蔚子凡瞪大眼睛,望了那扇門半晌。客廳裏太沉寂了,他感到意猶未盡,十分無趣地迴了自己的房間,拿著吹風機嗚嗚地吹著頭發。他突然又想起兩句可以把夏茹溪反駁得無地自容的話,便興奮地關了吹風機,去了書房。

    他一打開書房的門,夏茹溪便睜圓了眼睛瞪著他,仿佛在說:你又想幹什麽?

    蔚子凡剛想起的兩句話在她那種眼神下仿佛長了翅膀,撲騰撲騰地飛出大腦。他的嘴張了張,幼稚地吐出一句:“我要用書房。”

    夏茹溪氣得不住地點頭,啪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走到他身前說:“給你用行了吧!”她走到客廳,又問蔚子凡,“客廳是不是也要用?餐廳、廚房、衛生間、陽台你是不是都要用?”她從沙發上拿起手袋便要出門。

    “你去哪裏?”蔚子凡叫住她。

    “去找個你用不著的地方。”夏茹溪大力地拉開門,便轉身出去了。

    他們會像昨晚一樣坐在電影院裏真是奇跡,夏茹溪和蔚子凡不約而同地這樣想。他們沒有誰去欣賞屏幕裏那個上躥下跳的蜘蛛人,而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互相看不順眼,怎麽還會一起來看電影?

    “喂,你不是說沒空嗎?”夏茹溪忍不住小聲問隔了一個空位的蔚子凡。

    “你不是說要找個我用不著的地方嗎?”蔚子凡盯著屏幕,漫不經心地迴她一句。

    “誰知道你會跟過來!”夏茹溪低聲咕噥一句,坐直身子。

    蔚子凡也不是故意跟來的。他要用書房本就是匆忙找的借口,並不是存心要趕夏茹溪出去。等夏茹溪離開後,他自然無心工作,便獨自反省了一下,說反省也不過是把前因後果又想了一遍。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可他到底是心地善良的人,想到夏茹溪昨晚說的她從前的一些經曆,也怪可憐的。而且這麽晚了,她一個單身女孩子出門,長得還那麽漂亮,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所以他也跟著出門了,在馬路邊看到等計程車的夏茹溪。他剛把車靠邊停下來,她已經攔下一輛計程車坐進去了。他隻好跟在後麵,到了電影院。

    蔚子凡在售票處找到夏茹溪,她剛買完票。於是他在她後麵補了張票,趨步上前跟她去買了可樂,又一起進了電影院。

    夏茹溪起初還跟他生氣,買了兩瓶可樂也沒給他。這會兒氣消得差不多了,才伸直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蔚子凡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目光掃到她手裏插著吸管的可樂,蹙著的眉頭微微展開,伸出手接過去,咬著吸管繼續欣賞電影。

    “連句謝謝也沒有……”夏茹溪不滿地嘟囔一句,倒沒往心裏去。

    迴去的路上,夏茹溪透過車窗望著熱鬧的城市,商場掛著營業到三點的促銷橫幅,門口的人像黃蜂一樣湧進湧出。

    車裏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蔚子凡的手隨意地擱在方向盤上,皺眉望著前麵走走停停的長龍。

    到了分岔路口,蔚子凡把方向盤轉到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繁茂的樹葉下透出點點路燈的黃光,碩大的榕樹葉飄落在地上,車子碾過去時,夏茹溪仿佛聽到葉子裂開的聲音,她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這兩天我都沒時間去找房子,”夏茹溪說,“等得空了,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

    “無所謂,睡沙發的又不是我。”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夏茹溪這樣說,卻並沒有要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念頭。雖然知道自己住在那兒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是要離開的,但她選擇了對此境地視而不見,湊合著過一天是一天。

    “如果沒有合適的就先住著,你暫時還沒有打擾到我。”蔚子凡察覺到自己的話中多少有些讓她安心住下去的意思,訝異了一會兒,便岔開話題,“你在這兒沒有親戚朋友?”

    “有一個認識的叔叔,我不會去麻煩他。他隻是我一個過世的叔叔的好朋友。”夏茹溪想起了俞文勤,又說,“還有一個人,算得上我在這城市裏最親近的人了,但我還沒想好怎麽處理和他的關係。”

    蔚子凡幾乎立刻想到了那天抱著她的男人,心突如其來地被揪痛,他竭力揮開這種心理上的不適感,“你不用跟我說得這麽詳細,我隻不過是幫你個忙罷了。”

    夏茹溪隻覺得這人很別扭,明明是他先問的,迴答了他又怪別人囉唆。她仿佛怕管不住自己再跟他攀談,自討沒趣,便把唇抿得緊緊的,恨不得拿針線來縫上。

    “現在是直接迴去?”蔚子凡看著前麵的路問,等了好久也沒聽到聲音。他轉頭一看,夏茹溪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她睡覺時的神色還是那樣恬靜,平時蹙著的眉舒展開了,睫毛自然地垂下來,雙唇緊閉著,嘴角微微上翹,竟似有幾分笑意。這時的她看不出絲毫與他針鋒相對的跡象。蔚子凡減慢車速,慢悠悠地往前開著。他甚至沒找迴家的路,看到路口就拐,不知不覺已經在城裏兜了好幾個圈了。

    蔚子凡承認自己對她上心了。除了十多年前那個女孩兒,沒有女人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他太忙了,父親不斷地磨煉他,人為地製造出逆境要他突破。十七年來他都忙著跟父親鬥爭,並樂在其中,所以他抽不出時間去端詳任何一個女人。

    對夏茹溪上心是有原因的。她出現的時間正好是他獲得了父親的肯定之後,他有空閑來留意一個女人。再則,她太像那個女孩兒了,他不得不去注意她。

    他對愛情有著本能的恐懼和瑟縮。十三年前的那個女孩兒也曾讓他動心,結果卻險些命喪於她的手中。他隻慶幸自己沒有愛上她,否則他的人生便可能毀在她的手中。

    如果他再愛上與她相似的女人,那就太可笑了。

    蔚子凡仿佛驚醒過來,猛地踩下油門,風馳電掣地駛向住處。

    夏茹溪本在輕柔的顛簸中睡得正酣,突然的加速使她猛地驚醒過來。她張開眼睛便看到街邊一閃而過的景物,恍惚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她茫然而驚惶地環顧四周,直到看到一臉沉穩的蔚子凡,仿佛才迴到現實當中,懸在半空的心也落到原處。

    “別開那麽快!”她對蔚子凡說。蔚子凡不答理,依然加大油門。她提高嗓門兒,“叫你別開那麽快,聽見沒有?”

    蔚子凡被她的高音陡然嚇到了,原本開得還算平穩的他有些心神不定了。此時前麵躥出一個試圖橫穿馬路的人,蔚子凡一慌神,不但忘了踩刹車,反而還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直直地往前衝了過去。路人顯然被嚇呆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千鈞一發之際,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城市的夜空,急速刹車後的跑車尾部甩到另一條道上,方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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