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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宋微塵脈搏太弱,實在感知不到什麽,也可能那幾乎不可查的心跳聲隻不過是他的臆想,宋微塵並未醒來。


    說不上來為何,墨汀風倒因此鬆一口氣——又絕望又失落,卻又因不必站在極端可能下的對立麵而鬆口氣,這種情緒真是複雜。


    無論如何,傀氣進入後小人兒的體溫確實迴暖了些許,且魂魄也再無離體征兆,肯定是好事。


    可奇怪的是墨汀風施術在宋微塵身上細細驗了一遍,並未探到半絲傀氣。若非他親眼所見,絕難相信如此大量的傀氣隱入一個人的身體後可以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事之奇詭,饒是成天與亂魄傀氣打交道的司塵之主也從未見過。


    墨汀風一麵給莊玉衡定向傳訊給讓他趕過來,一麵仔細觀察宋微塵的反應。


    突然,長長的睫毛微顫,下一秒,宋微塵似無事人一般張開星目與他視線對上,鹿眼眨了又眨,不明所以看著一臉警覺盯著她的墨汀風。


    “大哥你這眼神怪嚇人的,弄得我以為下一秒我就要屍變了呢。”


    .


    宋微塵分明是剛醒就跳預言家,哪壺不開提哪壺,但也正是因為她這無敵的腦迴路讓墨汀風一瞬放下戒備——她隻可能是宋微塵,絕不會是別的什麽!


    “微微,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墨汀風情不自禁緊緊抱住了她,“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


    宋微塵被他勒得麵紅耳脹,握起拳頭捶墨汀風的後背。


    “你最奇怪,放開……”


    墨汀風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失了輕重,剛放開宋微塵,莊玉衡急顫顫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微微!”


    尋著聲音看過去,宋微塵心裏一怔,莊玉衡素來仙人之姿,這是怎麽了?


    為何他看上去如此頹靡?眼裏滿是赤紅血絲,鬢發淩亂衣服汙損不堪,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決戰。


    “玉衡哥哥,你這是……”


    話未說完,莊玉衡竟如墨汀風剛才那樣抱住了宋微塵,完全不管不顧,什麽男女有別,進退有矩,統統拋在腦後。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像個言辭貧乏的牽線木偶,隻是不停重複著同一個詞,饒是宋微塵再反應遲鈍,此刻這兩人高度一致的反應也讓她意識到自己肯定是在不知不覺間又去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哦,想起來了,她被老龍井捅了一刀,雖說那一刀原本是刺向莊玉衡,她完全是下意識相護,但現在想來,莊玉衡是仙家,哪會那麽容易就送人頭?


    幼稚了啊……


    草率了啊……


    大概率是幫了倒忙了啊……


    恐怕莊玉衡此刻的頹唐正是因救她所致,若自己不去瞎頂缸,估計他現在反而神采飛揚……想到這宋微塵反生出了許多愧疚,任由莊玉衡鉗抱得她唿吸不暢也沒有掙紮,隻是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這個過程裏,墨汀風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兩人,準確的說,冷靜下來的他在反複觀察宋微塵,看她有沒有任何異常反應——有沒有被傀化。


    良久,莊玉衡才極為不舍的放開宋微塵,轉頭去尋墨汀風。


    “微微是怎麽恢複的,你做了什麽?”


    .


    墨汀風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將宋微塵扶坐起來,仔細看著她的眼瞳——如果體內有傀氣,眼瞳中必定會有一線紫色。


    但她眼瞳如漆,並沒有半分異常。


    “微微,你再仔細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或者異常?”


    他神情分外嚴肅,宋微塵不自覺緊張。


    “我倒是沒有哪裏不舒服,硬說異常的話……老板我覺得你挺異常……”


    墨汀風此刻心情十分複雜,若宋微塵身死,他絕不會獨活,事情簡單明了。


    而眼下不同,倘若宋微塵被傀氣附身變成了滅世的邪物,他將如何?自然不可能殺她,也不可能允許別人傷她,那便勢必要與天下為敵,自己身為司塵,知法犯法,知惡作惡……不知是何等景象。


    ……


    “汀風,到底發生了什麽?”莊玉衡也被墨汀風的舉動弄糊塗了。


    墨汀風略沉吟,在周遭設下音障禁製,才將此前地室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告知二人。


    畢竟活人身上不可能存有傀氣,更不可能依仗傀氣甦生,此事若傳出去,不說別的,宋微塵極大概率會被當作潛在的亂魄處置,輕則終身拘禁,重則性命難安。


    莊玉衡聽後臉色變了,不可置信看向宋微塵,緊著一屁股坐下,施術反複探其血脈,又仔細辨過她眼瞳、百會、印堂三處,這才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我以司空之主,不,我以藥王的名譽保證,微微身上沒有傀氣,一絲也無。”


    說完莊玉衡頓住了,他忽然想起境主罰跪那次,在司空府療傷的宋微塵血液裏一閃而逝的傀氣。


    難道宋微塵身上一直都有暗藏的傀氣?


    難道傀氣可以為她所用?


    ……


    若真如此,這突然出現在寐界的小丫頭身上恐怕還藏著更多的秘密!


    隻不過莊玉衡比墨汀風樂觀得多,他並不認為宋微塵身上有傀氣一定是壞事。


    “玉衡,你真的確定微微身上沒有傀氣?”


    墨汀風明顯看出莊玉衡神情有異,擔心他在刻意隱瞞什麽。


    “嚴謹點說,現在肯定沒有。”


    莊玉衡拍了拍墨汀風的肩膀以示安慰。


    “往好了想,微微是寐界千古唯一的魄語者,也許她還有我們不曾察覺的天賦,可以將傀氣化為己用,你不必太過擔心。”


    .


    “所以是黃阿婆送的這玉佩救了我?”


    宋微塵握著那塊玉佩滿臉的不可置信,左看右看不過是件尋常之物,唯一的“異常”就是它合二為一自行複原,僅此而已。


    所以她根本無法想象墨汀風說的“水火準甲等術能之力羈絆相融,奇促而生壓製離魂不散,後傀氣洶湧入髒腑而使其複生”到底是何景象。


    但宋微塵相信一定是黃阿婆和黃虎在冥冥中救了她,若是他們兩個的話,無論用的是何種力量,也必不會害她。


    想到此,她對這玉佩更加小心翼翼,這是黃阿婆送她的最珍貴的東西,自然也是她的寶貝。


    隨著宋微塵的視線,墨汀風也久久盯著玉佩不錯眼,此物必有蹊蹺。


    它在鬼市的奇門遁甲陣裏存了近百年,時刻吸納吞吐天地生死之氣——如此說來倒對得上,生氣如熔岩,死氣如寒冰,加之七煞鎖魂陣生死同氣,這玉佩如同高隱道人一般在其間吐納周而複始,自然能量非同小可。


    “倒似件法器。”


    而玉佩似乎已經認主宋微塵,所以才會在她性命攸關時盡數釋出能量相救。雖不知這些傀氣是如何為她所用,但顯然此番宋微塵能脫險,皆因這鬼市奇遇,幻境善緣。


    ……


    “鶴染和無咎怎麽樣了?”


    宋微塵一點點想起遇襲之前的情景,也不知他們是被何人所傷,竟能將她心中僅次於墨汀風的高手傷成那樣。


    “他們無大礙,現已迴府在醫館養傷,過陣子便能恢複。”


    “我想去看看他們。”


    宋微塵說著下了床,她已然沒有任何不適,沒必要再待在這裏叨擾。墨汀風一想也好,迴司塵府他照顧起來也更方便些,三人正在商議,一個蒼勁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


    “小丫頭又活了?”


    聽這說話的方式也知道來人是誰。


    莊玉衡嘴角扯了扯,怎麽迴事,嵇白首以前沒這麽討人厭啊?


    “孤滄月人呢?”


    莊玉衡往嵇白首身後瞟了一眼,並未看到讓他去搬的“救兵”。


    真是幸虧得了玉佩的力,否則即便是孤滄月此時趕到,也已迴天乏術。


    “別提了。”


    嵇白首衝莊玉衡擺擺手,大剌剌一步衝到桌前捉起酒壺就往嘴裏灌酒,上界途遠,這一路全速奔波,他渴壞了。


    待一壺酒下肚,他把酒壺往桌上隨手一扔,擦了擦嘴,腳尖一踢,梅花凳淩空翻起,他提腿輕接向前一放,人已威壓落座,這才瞥向見他來就下意識躲到墨汀風身後的小人兒,衝她一努嘴。


    “跟我說說,你來的時候已經斷氣兒了,玉衡都沒辦法,是怎麽又活過來的?”


    宋微塵白眼翻上了天,心想大哥你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唄!還是你們當司塵的人上崗前都要特訓,拿不到毒舌證不能上任?


    要不是看在她自己是真心喜歡悲畫扇甜姐姐的份兒上,跟這個負情商的大老粗說一個字都嫌多餘。


    “嵇叔,你去找過滄月?”


    宋微塵沒有接嵇白首的話茬,她隻關心莊玉衡剛才提到的那個許久沒有聽見的名字,顯然他此行的目的是去尋孤滄月。


    說起來她的大鳥已經許久沒有出現了,到底有多久?上次見麵還是在聽風府的一個大雪天,他說要迴上界一趟,然後直接去鬼市尋她,這一別便杳無音訊。


    之前在鬼市忙著破案,又被牽扯進入幻境,根本無暇顧及,現在想來很不對勁,孤滄月不可能那麽久不來看她。


    不,應該說孤滄月離開那天的神情就很不對勁!


    念及此,宋微塵再顧不得其他,從墨汀風身後衝出來急急跑到嵇白首身邊,一臉的緊張顯露無疑。


    “滄月他怎麽樣,還好嗎?”


    她如此緊張,倒叫墨汀風看了心裏不是滋味,難道兩人在鬼市和幻境經曆了這麽多,她也已經認清自己的心意,卻還是放不下他?


    嵇白首上下掃視了宋微塵一眼,又看了看墨汀風,似在猜度他們二人與孤滄月之間的關係。


    ……


    “滄月到底怎麽了?嵇叔你倒是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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