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四突然拚命掙紮,躲開他們的玩弄,迴頭推了李元一把:“你囂張個啥!不就薛遙的走狗嘛!”


    李元被氣笑了,腿一掃,直接把周老四絆了個屁股蹲:“說啥呢,嘴巴放幹淨點啊。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周老四直接一屁股坐冰麵上了,他不敢明著幹,隻不輕不重的嘟囔了句:“生不出兒子的絕戶!”


    “你說啥?”李元沒聽到還好,聽到了火氣直往上冒,直接一腳踹過去,“你膽子大了你!咋了?我也有把柄讓你抓?讓你威脅著要告官去是不?”


    李元火氣這樣大,大家都知道咋迴事。他媳婦兒不知怎麽的,到這兒後身體就越發不好了,去城裏看了幾次,都說是水土不服的關係。藥也吃了好幾副了,沒見好。現在冬天了,他媳婦兒更加不習慣這裏的天氣,直接躺炕上起不來了。


    所以說李元才天天往林子裏去呢,就是給他媳婦兒治病用的。這周老四挺會抓人痛處,直接說人家媳婦兒生不出兒子。


    李元又要上拳頭打人,被趕過來的彭大磊說了幾句:“跟這種人費力氣有啥用?有這個力氣還不如去山裏獵皮子呢。”


    迴頭又對周老四說:“別以為我們沒法子治你!上次是看在你媳婦兒的份上放你一碼,再滿嘴噴糞當心你的舌頭!”


    彭大磊趁著人多,對周圍人說了:“我昨個兒看了,這江裏的魚不少,你們迴去讓媳婦兒織個漁網,到時候把網一撒,第二天過來收網不就是了!這麽多魚啊,我看吃到過年也吃不下。”


    周圍有人說了:“昨個兒我就跟我媳婦兒說了,這江裏的魚密密麻麻的,夠吃一冬天。”


    過了幾天,有手靈巧的媳婦兒已經把漁網織好了,彭大磊一看,立刻搖頭:“這漁網織那麽密幹嘛?昨個兒沒見魚個個都有人的腳那麽大?那些個小魚有啥好吃的?”


    彭大磊這樣吩咐也是為了子孫後代,如今把小魚都捕了,以後他們的孩子還能吃著大魚?如今把小魚留下,讓它們再長長,明年不就長大了嘛。


    唐麗麗也做了漁網,拿出她做的給村裏的女人看,就說讓他們照著樣子改就行。


    不久,村裏家家戶戶都做了漁網,他們仍到之前鑿的洞那兒,把洞重新鑿開了,把網撒下去,拿根樹幹套住漁網,往洞旁邊一放,就迴去了。等到第二天漁網一首,哦喲重的很呢,滿兜的魚!


    這段時間,陶順過的很是舒心,他雖然不愛吃魚,可小婉會做啊。一會兒魚湯一會兒紅燒,又一次還把魚用油煎了,炸的酥酥脆脆的,陶順吃的連骨頭都吞下去了。


    貓冬嘛,老婆孩子熱炕頭,現在老婆有了,炕也有了,就差孩子了。陶順天天纏著小婉黏糊,整天上下其手,白天也不放過。


    小婉被纏的沒法子,決定給陶順找點事兒做做,不然自己要被折騰死了。


    這天小婉問他:“那三十個兄弟,不是可以自己帶東西去南方賣嘛,他們可想好帶啥了不?”


    陶順手不停,正在跟小婉的腰帶做搏鬥:“這些我可不管,他們要帶啥就帶,別擋著我和阿遙的財路就是了。”


    小婉拍掉陶順的手:“什麽叫你不管?就許你吃肉,不許他們跟著喝湯了?他們若是跟著你掙了錢,以後必定年年跟著你,更會說你們的好。若是你們隻管自己掙錢,他們看了不眼紅?”


    陶順奇怪道:“又不是不許他們帶東西,給帶呢,再說又給工錢。小婉別想這些了,來親個……”


    小婉擋掉他噘過來的嘴:“你好好聽我說完,你們跑這南北貨的生意,裏頭賺頭不會少,這些他們看的最清楚,裏頭的利潤,稍微有心的就算的出來。到時候你隻給他們八百個銅板?他們今年不說,明年不說,後年肯定覺得不公平。錢都給你們掙了,他們就拿點工錢?你如今幫他們想點兒財路,有錢一起掙,以後也會承你的情,到了南方憑貨說話,誰都別眼紅誰。”


    陶順欲求不滿,隻好耐心的跟小婉解釋:“眼紅啥呀?咱都是兄弟!過命的那種。”


    小婉點點頭說:“我知道,可我這不是從最壞的角度打算嘛。如今你們兄弟個個都是有家室的,媳婦兒枕頭風一吹,誰還管你是不是過命的……你如今幫著他們點,他們日後掙了錢,眼睛裏數著自己的錢,也不會眼紅你的。”


    小婉係好腰帶:“你先想想法子,法子想好了跟我說,沒想好之前不許碰我。”


    陶順如遭雷擊,哭喪著臉:“給他們工錢不夠,還要幫著他們掙錢,你咋不說我不公平呢!”


    小婉轉過頭安撫他:“最掙錢的皮子和山貨被你們壟斷了,不許他們帶,也不許他們跟你們搶生意,你如今幫著想想掙外快的法子怎麽了。好好想想吧啊,乖。”


    而城裏邊,顧柔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一開始還不顯,後來像吹氣球似的,一天一個樣。反應倒是不大了,早晨也不吐了,也聞得油煙味,可這胃口啊,她自己看了都害怕。


    老人家嘛,就喜歡給小輩塞吃的,特別是懷孕的時候,一個勁兒的給補。她之前一天吃四頓,還覺得勉為其難,現在吃了四頓還不覺得飽,隻覺得正好,若是有愛吃的,還能再塞點下去。


    宋奶奶手裏做了件棉衣,腰身往大了做,就是要給顧柔準備的,她說:“那是因為你肚子裏那個要吃呢,這是好事兒,千萬別餓著,你若是想吃盡管跟我說。”


    顧柔說:“不能,天天沒事兒就忘嘴裏塞東西吃。你們一天吃兩頓,我還要加兩頓,平時無事的時候還要在嘴裏含個吃的。哪有那麽容易餓。”


    薛遙最近看顧柔也是越看越歡喜,他家阿柔被照顧的好,氣色紅潤,皮膚白裏透紅的,頭發烏黑發亮,最最重要的是,他家阿柔的胸越來越大啦。


    薛遙看著那對軟嫩微顫的玉兔就要用手揉,被顧柔躲過了:“不給摸了,到時候摸上火了我可不給你泄。”


    薛遙不解:“之前不是還讓碰的嘛,大夫說了,穩定著呢。”


    顧柔搖搖頭,有點不安:“我最近幾天,感覺肚子偶爾有點疼。”


    薛遙騰的從炕上坐起來了:“你咋不早說呢!這麽大的事兒!走,去看大夫去!”


    顧柔忙拉住他:“都晚上了!這時候麻煩人大夫幹嘛?”


    薛遙不肯,態度堅決:“你肚子疼啊,這麽大的事兒呢!”


    顧柔勸他:“我問過宋奶奶了,她說是正常的,因為孩子大了嘛,所以會拉到筋,隻要不是一直疼就沒事。你若是不放心,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看大夫去?”


    薛遙皺著眉頭,又跟顧柔確認了遍:“宋奶奶真跟你這麽說?你多久疼一次?”


    顧柔告訴他:“偶爾疼一次的,我真沒事。”


    薛遙總歸不放心,第二天早上就拖了顧柔去看了大夫。


    大夫一聽,也正經起來,認認真真的搭了腕子,最後才說:“沒什麽大事,孩子大了嘛,總會扯到肚子裏的筋。平時疼的時候,多躺躺休息就好。”


    大夫又問:“現在該五個月了吧?平時能感覺到孩子不?”


    顧柔說不清楚,隻說:“有時候好像感到有個小魚在我肚子裏遊。”


    大夫點點頭:“那就是孩子在動呢。”


    顧柔驚喜道:“原來這就是胎動啊!”


    大夫奇怪道:“胎動?這是什麽?你要說胎動也對,反正啊就是孩子在你肚子裏動。”


    這下,顧柔是真真正正感覺到自己是做娘的人了。以前她就當時肚子裏揣了個蛋,如今是真感受到肚子裏有個小生命,與她心意相通。


    那天晚上,薛遙顧柔兩人對著肚皮說了好多話,一聲接一聲的喚他小名,偶爾給個反應,兩人都要高興半天。


    如今顧柔除了吃,就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事情,天天對著自己肚皮說話,有時候講個故事,有時候哼個歌兒,實在沒啥好說的了,還給背個九九乘法表。


    轉眼間,臘八就快到了,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兩人雖然手裏頭拮據,可也不準備隨便糊弄過去。再說他們也有不少五穀雜糧,高粱,玉米,小米,大米,栗子啥的都有,再買點紅豆花生啥的,就能煮一鍋臘八粥了。


    宋奶奶愛吃蒜,她每年雷打不動的就是做一罐子臘八蒜。選那紫皮的蒜,剝掉外皮,浸到米醋裏去,封嚴實了,藏櫃子裏。等除夕的時候就能拿出來吃了。


    宋奶奶說:“你們啊,到時候吃了就知道,那臘八蒜看起來樣子怪,可好吃著呢。”


    臘月初七那天,薛遙去外邊買了花生,紅豆,芸豆啥的,迴來就開火。


    把那些耐煮的先放進去,等晚些再放其他的,滿滿的倒一瓢水,也不吝嗇放糖,就在灶頭上燉一晚上,等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能吃到香軟的臘八粥了。


    第二天早上,顧柔是被餓醒的,那粥的香氣都彌漫到屋裏來了,還帶著絲絲的甜味。別說她肚子的孩子要吃,就是她也被饞的直舔嘴唇。


    顧柔自顧自的下床,直奔灶房,掀開蓋子一看,氤氳的水汽下,那粥被煮的透透的,五顏六色的雜糧堆在一塊兒,個個吸飽了水,引誘人來吃。


    宋奶奶早早的起來了,正往灶房裏堆柴火。她看顧柔直盯著鍋裏瞧呢,就笑:“可是餓了?這粥煮的透透的,可香呢!去把小遙叫起來,咱吃早飯了。”


    顧柔進房裏,把薛遙拖起來吃飯,宋奶奶則自顧自的從灶房裏盛了一碗粥,放平時放糧食的糧倉上,再拜一拜。然後又盛一碗,在院子裏的樹上抹一些粥啥的,不知是在拜誰。


    等拜完了,宋奶奶像是了卻一樁大事一樣,招唿兩人一起吃臘八粥。薛遙洗了臉,給兩人都舀了粥,大家圍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喝粥。


    過了臘八,年味兒就濃了。北方村裏人都習慣準備殺豬菜,宋奶奶雖然是城裏的,也一大早的自個兒出去買了條豬後腿搬迴來。把薛遙顧柔兩人看的目瞪口呆。


    薛遙想著要趕個集,過年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啥灶糖,對聯,年畫,香燭,燈籠啥的。現在他們住城裏,這些東西都容易買,出門走幾步就到。


    吃飯得時候,薛遙說起這事兒。宋奶奶給顧柔夾了塊肉,說:“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人老了就愛清淨,小遙你自個兒去吧,要買的東西別忘了。”


    顧柔也想去,可她知道宋奶奶肯定不肯,就趁著晚上隻有他倆的時候,跟薛遙說。


    薛遙不肯:“那邊人那麽多,萬一撞到了咋辦?不行不行。”


    顧柔說:“我都好幾個月沒出門了,我也沒那麽精貴,哪有那麽容易碰到。再說了,我以前在老家那會兒,人家八個月的肚子都下地幹活兒呢,我趕個集咋了?”


    顧柔又把宋奶奶搬出來:“再說,孕婦多走走也是好的,我這樣一天到晚在屋裏呆著,不悶麽?宋奶奶說,多走動走動,以後好生。”


    薛遙將信將疑:“宋奶奶真這麽說?”


    顧柔拚命點頭。


    薛遙下炕穿鞋:“我去問問宋奶奶。”顧柔沒想到薛遙這麽不好說話,隻好抓住他胳膊撒嬌。


    薛遙說:“我就知道,不過說正經的,我還是去問問宋奶奶,若是她說可行,我就帶你去,若是不行啊,你還是在家好好待著啊。”


    一會兒薛遙迴來了:“宋奶奶說了,說撿一個天好的日子,你跟我一起去!”


    顧柔本來早已放棄掙紮,如今喜出望外:“真的?我真可以去了?


    薛遙點點頭說:“真去,到時候緊跟著我,知道不?別亂跑!”


    這天一大早,顧柔早早的起來了,還把薛遙拖起來洗臉:“還睡!早點去趕集啦。”


    薛遙睡的模模糊糊的,賴床上不肯起:“再睡會兒吧,人家擺攤的還沒出來呢。”翻個身又要睡。


    自從入了冬,薛遙起的一天比一天晚,要不是還惦記著給媳婦兒做飯,他能睡到太陽曬屁股。不過人都忙了一整年了,還不興好好休整?


    好容易才被顧柔拖起來,兩人吸溜著熱乎乎的粥,配著餅子酸菜啥的,算是一頓不錯的早飯了。薛遙找出個背簍背身上,拉著顧柔,再叮囑了一遍:“別亂跑啊,記得拉著我。”顧柔拚命點頭,催促著薛遙快走。


    城裏的集市開在城北,倆人還沒到,就聽見了鼎沸的人聲,有叫賣的,討價還價的,還有孩子哭鬧的。


    顧柔拉著薛遙就往那兒跑:“還說人家擺攤的沒出來呢,你看多熱鬧。”


    這城北的集市老大了,足足占了兩條街,街旁邊全是各式各樣的攤頭。有賣糖的,賣炮仗的,賣布的,賣首飾的,賣胭脂的。


    街上大多是攜家帶口出來趕集的,年輕的爹給孩子買個麵人,讓玩著,再跟媳婦兒商量著采購過年要用的東西,背簍都塞的滿滿的。


    也有不少人家拿著自己產的糧食,還有自己做的手藝活出來賣,就拿塊布往地上一鋪,東西放上邊,都是新鮮又實誠的,價格也便宜。


    薛遙怕顧柔餓著,先給買了個燒餅讓她拿在手上吃,然後一個一個攤頭逛過來。


    糖和炮仗是必買的。他們去看灶糖,芝麻多的吃起來才香,等二十三的時候祭灶,要糊住灶王爺的嘴巴,才好讓他甜甜嘴,多在玉帝麵前說好話。


    兩人選了家芝麻多的,薛遙一下子就買了兩斤,他想著顧柔愛吃甜的,平時讓她含著也好。


    有人在路邊賣對聯年畫,顧柔他們選了個好看的年畫,上麵是個胖娃娃抱著鯉魚,又選了個喜慶的對聯,讀起來朗朗上口的也好聽。最後讓人當場寫了個大大的福字,準備大年三十那天貼大門上。


    還有炮仗,薛遙買了四個大地紅,迴頭對顧柔說:“咱除夕守歲的時候放一個,大年初一一早,初五迎財神,十五元宵各放一個。”


    大紅的燈籠買了兩個,到時候門口一邊掛一個,整夜都不能熄。


    兩人還買了瓜子,花生,凍梨啥的,凍柿子也好吃,顧柔不能吃就沒給買。薛遙還看中了一頭羊,說讓人宰了帶迴去吃。顧柔一問價錢,立馬把薛遙拉走了。


    他們拐到了馮紹的布店,薛遙給馮掌櫃介紹了顧柔,說要買幾塊紅布,迴家做新衣裳用:“過年的時候得穿新衣裳,這不,我媳婦兒手藝好,想給她做件大紅的衣裳,喜慶。”


    馮紹這幾日親自在鋪子招唿客人,聽了薛遙這麽說,揮手讓活計拿了好幾種紅布出來。


    “這種布啊,最最結實,也便宜,你摸摸,厚不?還有這種,上頭是萬字紋,樣子也新穎,不過呢價錢就貴了點兒。還有這種,最軟和,我看弟妹肚子那麽大,是要生了?這種布給孩子穿也是省得的。”


    兩人手頭也不寬裕,最後就選了第一種的大紅色料子。馮掌櫃爽快的把零頭給他們抹了,讓活計把布包起來,還說:“宋奶奶要是知道你們給她做新衣裳,不知該怎麽高興呢。我去拜年的時候,她肯定跟我炫耀!”


    魚是必買的,年年有餘嘛。集市上有人賣活魚,就在缸裏,看中那條就給撈起來。薛遙他們選了好幾條肥的,拎著迴家。


    兩人整整逛了一天,要不是顧柔肚子餓,怕是要等到天擦黑,兩人才迴來。


    宋奶奶嘴上還埋怨薛遙呢:“阿柔肚子裏那個禁不得餓,你連個幹糧也不帶,就空著手出去了。阿柔來,我做了疙瘩湯,你快趁熱吃了。”


    顧柔邊喝湯邊為薛遙開脫:“我還啃了個燒餅呢,宋奶奶,我不餓。”


    宋奶奶一樂:“嘿,心還朝著他是吧?真是的,吃你的吧!”


    臘月二十四那天,三人個個都卷起袖管,紮起頭發,拿了抹布,雞毛撣子,準備給家裏來個大掃除,初一初二不能掃地的,好好地給屋裏來個大掃除才好迎新年啊。


    薛遙隻管往高的地方去,什麽房頂啊,房梁啊,窗棱啊,全讓他站凳子上,拿了雞毛撣子一通掃,灰塵直往下飄。


    宋奶奶和顧柔兩個就在下麵,拿了抹布擦窗,櫃子,凳子,炕啥的。


    三人忙的腳不沾地,顧柔餓了也不要他們幫忙,自己下了點麵,墊吧幾口,又去打掃了。


    等差不多擦完了,薛遙往地上潑了水,拿著拖把前前後後的好好拖了一遍,青石板都能映出人的影子。


    薛遙讓他們兩個都在屋裏呆著,自己去外麵把屋子歸整了一下,屋頂的瓦片整理下,有缺漏的地方就補上。再打掃打掃院子,積雪掃兩邊去,再清一下圍牆,才算完。


    這一天忙下來,薛遙直接多刨了一碗飯,也是累的不輕。


    顧柔這兩天也忙,除了給宋奶奶做衣服,還要發麵,蒸饅頭,殺雞,磨豆腐,剁肉餡兒。薛遙直接去集市上選了個肥雞,讓人殺好了帶迴來。豆子泡了一晚上,把騾子眼睛一蒙,讓它拉著磨,再請鄰居家會點鹵的幫著點了,出了一整板的大豆腐。


    剁肉是力氣活,薛遙一個人全包了,宋奶奶和顧柔兩個隻要捏了丸子進油鍋炸就行。


    輪到揉麵蒸饅頭的時候,宋奶奶說什麽都要親自上:“這可是技術活,你們南方來的不知道,我們北方人特重視這個,若是做的不好,還要被人笑話呢。”


    閑下來歇歇的時候,顧柔就拿了針線給宋奶奶做衣服,棉花下的足足的,又厚實又體麵。宋奶奶雖然嘴上說破費,可臉上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除夕在他們的忙碌中來臨了。


    薛遙破天荒的一大早就起來了,他依稀聽到遠處已經有人放鞭炮了,小孩兒調皮,把鞭炮拆開,一個個放,一會兒啪一下,一會兒嘣一下,熱鬧的很。


    宋奶奶早早的開了門,鄰裏鄰居進進出出都帶著笑,碰到了都親親熱熱的打聲招唿,讓人心裏暖暖的。


    除夕最重要的就是一頓年夜飯,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吃一頓飯,比什麽都重要,再一起守個歲吃個餃子放個鞭炮,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了。


    顧柔先去熬了漿糊,迴頭打發薛遙去貼年畫和對聯。


    馮紹一早來了,手裏送來了不少東西,又看看幹淨整潔的屋子,迴頭悄悄對薛遙說:“有你們在啊,我家小姐快活多了!她以前過年又不要我陪,整個屋子都沒人氣兒!”


    他從懷裏拿出個紅布頭包著的包裹,一層一層打開了,裏頭是兩片人參片:“這個給你,我上次才知道你媳婦兒有了。人家都說生孩子就像在陰曹地府裏走過一遭,有了這個,也多個保證。”


    薛遙一看,立刻往外推:“這怎麽能行!這人參多貴重的東西!我怎麽能白拿呢?馮掌櫃快收迴去吧,我肯定不要的。”


    馮紹說:“也不是單為了你們,我家小姐守寡幾十年,多鮮活一人熬到現在,心裏不定多孤苦呢,她也不跟我們說的。”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況且她娘家也是個吃人的地兒,索性不迴去,自己獨門小院住著,說是清淨,可也忒寂寞。你們兩個在這兒住,她這裏熱鬧了不少,天天臉上笑嘻嘻的,我這也是感激你們。”


    薛遙堅決不肯收,一臉沒得談的樣子。


    馮紹老神在在,看他不肯收,就喊宋奶奶。


    宋奶奶從外麵進來,問他幹嘛呢。


    馮紹就說了:“小姐,這是我剛得的人參片,你看行不?”


    宋奶奶說了:“人參片能看出啥好壞來?整隻人參才行呢,不過我看這成色還行,是百年以上的。”


    馮紹點點頭:“我把人參片放你這兒,弟妹不是要生了嘛,萬一有個啥事兒,也能救個急啊,你看咋樣?”


    宋奶奶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行啊,虧你想的周全,這就放我這兒吧。”


    薛遙一臉為難,就想拒絕:“要是真用得上,也是我自己去買啊,這……怎麽讓馮掌櫃破費了呢?”


    宋奶奶一揮手:“你別不好意思,這是我收下準備給我小孫孫用的,不管你事兒啊。”


    哪裏不關薛遙的事兒了?可宋奶奶大氣,一揮手就收了,眼睛都不眨巴一下的。


    除夕事多,馮紹事說完了就趕著迴去,留下薛遙很是為難,被宋奶奶敢去灶房了:“去幫幫你媳婦兒,今天忙的可多呢。”


    薛遙顧柔兩個在灶房裏忙了一天,先是燒肘子,把肘子焯一下,拿小火燉著,晚上吃的時候酥爛可口。又是小雞燉蘑菇,一整隻雞切好,塞點大料,大蔥進去,放小火燉,到了下晌的時候味道就出來了,再把蘑菇放進去,喲喲那個香。還燒魚,洗了魚去鱗,放油鍋裏煎,醬油一淋,讓人食指大動。


    還要炸四喜丸子,豬肉燉粉條,炒個地三鮮,再燜個酸菜燉骨頭,最後來個拔絲地瓜,整整一桌的菜,湊個整,寓意十全十美。


    本來應該來點小酒,可家裏隻有薛遙一個男的,所以三人以茶代酒,互相說著喜氣的話,舉杯喝了,拿起筷子開吃。


    顧柔覺得這裏的年味一點都不比她在前世的差。窗外是不絕於耳的鞭炮,屋內是暖和的炕,薛遙時不時的開懷大笑,肚子是他們未來的希望,手邊的那個男人是她的最愛。


    “看我幹嘛?”薛遙給顧柔夾了個雞腿,說,“多吃點,咋看我看呆了呢。”


    顧柔已是做娘的人了,也紅了臉,頭埋碗裏吃飯。除夕這個日子總是讓人感傷,她想起她前世的父母,和遠在南方的顧大叔顧大娘。可吃飯穿暖?可掛念著她?她如今活的滿足又幸福,希望他們也是。


    宋奶奶都習慣一個人過年了,說不冷清那是假的,外邊家家戶戶都是團圓的,就她家形影單隻。一個人過年,連歲都不想守。和誰吃餃子呢?一個人吃餃子,那還不如不吃呢!


    如今兩個小輩陪著,宋奶奶開心的很。如今她老了,心裏隻盼望著家裏熱熱鬧鬧的,若是明年後年仍這樣過年,那就最好不過了。


    吃了飯,撤了席,三人又忙活開了。早已和好的麵,絆好的餡兒,全端屋裏來,三人熱熱鬧鬧的包餃子,守歲。


    宋奶奶說:“若是到了明年,孩子出來了,就更熱鬧。我們家阿柔再多生幾個,到時候幾個孩子跑著鬧著,好玩的很。”


    顧柔隻低著頭笑,薛遙接口道:“肚子裏這個還沒出來呢!阿柔怕疼,若是她不肯生便算了。”


    宋奶奶說:“你啊,就知道疼媳婦兒!若是你們能生,哪有單蹦一個的?都生一串兒呢!以後還能幫著收拾地啥的,多好。”


    薛遙隻傻傻的笑,也不說啥,反而掰扯別的事兒去了。


    幾人說起話來沒個頭,顧柔熬不住,眼皮子直打架,包的餃子像個石榴似的沒一個像樣的。薛遙索性讓她睡會兒,等到了子時再把人叫起來,一起吃餃子放鞭炮。


    顧柔迷迷糊糊的不知躺了多久,隻聽見外邊鞭炮越來越響,薛遙把她搖起來:“阿柔,吃餃子了,吃好餃子咱放鞭炮去!”


    顧柔迷迷瞪瞪的,炕桌上已經放了好幾盤餃子,白白胖胖的惹人來吃。薛遙給倒了醋,把筷子塞人手裏,招唿她吃。


    顧柔咬了一口餃子,嚼了半天,從嘴裏吐出一個銅板兒,徹底醒了。


    宋奶奶看到了,翹起大拇指,直誇顧柔福氣好:“我今個兒隻做了一個有銅板兒的餃子,就讓你吃到了!你說,是不是你最有福氣!”


    顧柔嘿嘿直笑,撫著肚子說:“肯定是我肚子裏孩子福氣好!”


    宋奶奶笑眯眯的直說:“他福氣好不就是你福氣好嘛!來來來,吃餃子了,大家一起吃!”


    餃子下肚,再來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


    薛遙拿出鞭炮,招唿兩人:“宋奶奶,阿柔,咱放鞭炮去,迎新年了!”


    宋奶奶收拾著碗筷,說:“你們倆小年輕的去放,我呆屋裏聽著就行!去吧去吧。”


    薛遙也不囉嗦了,趕時辰呢。


    顧柔匆匆套上棉襖,和薛遙一起進院子裏放鞭炮。薛遙拿了根竿子挑了鞭炮,拿了火柴引火,再迅速走到顧柔身邊,幫她捂著耳朵。


    鞭炮劈裏啪啦的響了起來,黃色的火光忽隱忽現,煙味彌漫在院子裏,帶來新年的希望和憧憬。


    顧柔突然轉身,抱住薛遙親了上去。


    她摟著薛遙的腰,在薛遙耳邊說:“我不大會說話,可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我從沒後悔過嫁給你,你是我心裏最好的男人。”


    鞭炮還在放,紅色的紙屑鋪滿整個院子,寓意來年紅紅火火。薛遙抱著她,也不知聽清了沒,眼眶有點濕,久久的不說話。


    大年初一這天,顧柔被屋外的鞭炮聲吵醒了,薛遙一身的煙火味兒,從屋外進來:“醒了?也該早點起,待會兒馮掌櫃他們肯定來拜年,還有左右鄰居他們,別到時候給人堵被窩裏。”


    顧柔一聽,忙穿衣裳起身,又匆匆忙忙準備了紅紙包了幾個銅板,準備給小孩發壓歲錢用。


    宋奶奶老早起了,穿著顧柔給她新做的衣服,一頭銀發挽的整整齊齊的,坐在堂屋裏,精神的很。又準備了瓜子糖瓜,在灶房裏熱了水,預備著人來拜年。


    薛遙顧柔兩人來到宋奶奶麵前,一齊行小輩禮,磕了頭,說了吉利話,被宋奶奶笑嗬嗬的拉起來。


    宋奶奶也給他們準備了紅包,一人一個。薛遙他們不肯收,宋奶奶一唬,立馬收了。


    三人坐在桌前,磕著瓜子啥的,一會兒,就有鄰居的小孩來拜年了。


    城裏的孩子長得白淨,顧柔看著就歡喜,往手裏塞了紅包,又在兜裏裝了不少花生瓜子,才把人放走。


    馮紹也來了,帶著媳婦兒,手裏還抱著個胖娃娃,二三歲的樣子,比年畫上的娃娃還精致。


    宋奶奶一拍大腿,哦喲一聲,就往那孩子走去:“小寅這麽大了啊!咋幾天不見就大變樣了呢!你看看這孩子,長得多好!”


    宋奶奶又怪起馮紹來:“你知道我喜歡孩子,咋不多帶他來看看我呢?我想他想的緊呢!”


    馮紹笑著說:“前段時間著了涼,病著呢。這不,小年的時候才好。小姐您坐您坐,我們還沒拜年呢!”


    薛遙顧柔兩人站一邊,宋奶奶坐凳子上,笑嗬嗬的受了他們的禮。那馮寅小小的一個,也有模有樣的握著手拜年。


    待大家都坐下來了,宋奶奶指著那媳婦兒給薛遙他們認:“這是我家小紹的媳婦兒,叫金姝,還是我給他相的呢。”


    又對金姝說:“這就是薛遙,打仗那會兒救過我的。我之前天天跟你男人提起,如今見著了吧!還有他媳婦兒顧柔,如今懷著,已有六個月了。”


    幾人見了禮,宋奶奶就讓顧柔金姝進屋說話:“去裏麵炕上說話吧,裏麵暖和,讓孩子上炕玩。”


    顧柔領著金姝進了屋,倒了熱水來,又拿了不少瓜子花生放炕桌上,還給馮寅幾塊糖瓜,讓含著。


    金姝拉著她坐下,笑道:“你快別忙了,你如今懷著呢,要好好歇著。”


    金姝是個有經驗的,看看她的形狀,就說:“肯定是兒子!跑不了!我當年懷著的時候,肚子也是這般尖尖的。對了,你懷了之後,口味變了沒?”


    顧柔招唿金姝吃瓜子,說道:“就愛吃酸菜,酸菜當飯吃都行。幸好我家今年種了不少大白菜,要不然不知咋辦才好了。”


    金姝點點頭:“我那會兒也是!我懷他的時候,天天聞著葷腥的就想吐。平時愛吃的肉,那會兒一點都不想碰,就愛吃酸的。”


    女人們說起這個來,能說一整天,一會兒孩子,一會兒男人,嘴巴說個不停。金姝也是個脾氣好的,沒城裏人那盛氣淩人的脾氣,沒一會兒就把顧柔當姐妹看了。


    顧柔看著馮寅那精致可愛的樣子,不禁羨慕的很:“你家孩子咋就長這麽好呢!剛一進門的時候,我還以為年畫上的娃娃跳出來了呢。”


    說起這個,金姝也是得意的:“他就是身子弱了點,其他都好。你別看他現在乖巧的樣兒,那是有生人在呢,若是跟你熟了,哦喲那要翻天了都!”


    顧柔就乘機問問可有啥訣竅沒,金姝也不吝嗇,直接說了:“其實也不過照顧的精細了些。他一生下來,身子就弱,好在城裏啥都有,有啥需要上街去買就是了。當年大夫說,與其整天喝藥,不如給好好補補。我們這整天變著法兒的給吃雞,吃魚,吃田娃。你看,這一補,效果出來了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柔如何不知道城裏生活方便呢,以後不管是為了他們自個兒還是為了孩子,總歸還是住城裏方便的。


    可泥腿子在城裏買房,那真是比登天還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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