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怒的人張開他的口,但卻閉上腦子。


    朱小諾知道嚴格依舊在生自己的氣,她壓下情緒以防自己會說出什麽不能挽迴的話,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


    沒人把你當傻子,本來童潔的精神狀態就不對,你是醫生你應該看得出來。


    所以你就放任她漂泊在外,孤求無助的時候被警察抓。


    她總要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


    朱小諾,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道歉,從始至終,你就保證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冷血的你!嚴格盯著她,一雙眼睛紅的恐怖。


    朱小諾的憤怒終於被激發了出來,我道歉?我的錯?我就活該被抓,被折騰,我的家人就應該被騷擾,被報複嗎?嚴格,你感激她救了你是因為她愛你,她都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難道我還要給她說一句對不起?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變成這樣,你敢說你對她像對文婧一樣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問問它你是怎麽樣對你的這位好姐妹的。


    朱小諾尖叫著開始對周遭的物品發火,嚴格坐在病床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人間總有那麽多出奇不意的突變,很難說我們怎樣才算是到了窮途末路,人隻要一息尚存,就什麽都不會結束。


    文婧聽到動靜立刻衝了進來,她一把抱住朱小諾不斷的安撫讓她安靜下來,嚴格按了鈴聲叫來了護士。文婧拜托小護士去拿鎮定劑。


    注射了鎮定劑後,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文婧把朱小諾送去其他病房後又返迴來拿之前遺留下的包。


    嚴格,拜托你,以後離她遠一點,越遠越好。文婧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嚴格握緊的拳頭用力,再用力,直到指甲穿過皮肉帶來了鈍痛,他才鬆開。


    人在麻木的情況下,隻有疼痛才是存在的唯一憑證。


    朱小諾醒了之後,平靜的起身,整理衣服,查看妝容,所有動作一氣嗬成,然後笑著對文婧說,我們迴家吧。


    嗯。文婧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


    兩個人手挽著手一起離開。


    事到如今,一句對不起有什麽用,一句挽留也毫無意義,誰來說又說給誰聽,所有的心事都化為歎息盤旋在了風中。


    終於迎來了除夕夜,亂糟糟的一年過了今晚就不複存在了。


    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在擠壓的冷氣團終於在大年初一有了反應。


    朱小諾一家剛出門,頭頂淺灰色的天空就洋洋灑灑的下起了大雪。


    不是有老人常說,瑞雪兆豐年。


    二十一歲就這麽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接下來的這一年,又會有什麽篇章在等著她。


    雪層越積月後,已經有熊孩子全副武裝準備開戰了。


    朱小諾正笑著,一個雪球朝側臉砸了過來,她機敏的躲跳開,扭頭就看見一個出挑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踏雪而來。


    大話西遊的紫霞仙子曾經說過,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每個女孩心中都有個美夢,而朱小諾也不能免俗。


    當初和王子睿一起看過電影之後,她就抱著王子睿訴說自己泛濫的少女情結,未來的哪一天,我和你會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相遇,你從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中走來,踏著細雪歡唿的聲音,來到我麵前求婚,於是一不小心,我們就一起白了頭。


    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王子睿早在她大學之前就已經有了一對隨身攜帶的婚戒,可他始終沒有等到那場大雪的到來。


    朱小諾輕而易舉的就陷入了迴憶,秦穆走過來將一個雪球放在了她的鼻尖上朱小諾才迴過神來。


    她彎腰去團雪球,秦穆笑著跑開,要玩打雪仗嗎,你可別被我砸哭了。


    囉嗦死了,朱小諾把手裏的雪球接二連三的扔了出去。


    打不到呢,要不我走近一點好了,秦穆笑著往朱小諾的方向跑了兩步,準準的讓雪球砸在了自己身上。


    這下換我了。秦穆走的近了,他手中雪球百發百中的落在朱小諾的身上。


    秦穆,你給我等著。


    我就在這等,不行我還是去那裏好了。


    雙方的戰績不斷被刷平,朱小諾玩累了,秦穆就陪她一起躺著,走不動了,秦穆就拖著她在雪麵上一起滑。


    這一下午結束,兩個人的衣服被雪打濕了不少,朱小諾決定迴家,秦穆送她迴去後就離開了。


    當天晚上朱小諾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大雪第二天還在下,一包紅茶,一杯牛奶,朱小諾給自己泡了份奶茶捧著來到陽台上。


    踏破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重生後,所有的發生都始料未及,可她慶幸這一輩子自己能夠做出這些選擇。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形形色色,但是沒有一個人讓她失望。並肩或者背叛,這些點點滴滴都將受用一生。


    從醫院出來後,嚴格就消失在她的世界裏,文婧也沒有提起過他。


    和嚴格爭吵的那一幕在她的腦海裏隨時都會清晰的浮現出來。


    現在想想,嚴格當時說的話。朱小諾,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道歉,從始至終,你就保證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


    錯,人無完人,誰能不犯錯。


    當時嚴格一心護著童潔,她自然就成了罪魁禍首。


    但是嚴格在意的,一定不是她的錯,而是朱小諾一直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的姿態。


    可那又能怎麽樣,除了拿得出手的驕傲,她和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真的什麽都比不過。


    她記得前世渾渾噩噩的自己,蠟黃鬆弛的皮膚,暗淡無神的瞳孔,她不敢自拍,不敢照鏡子,半夜經常會煎熬的失眠,但是沒有人清楚,人們隻能看到這個女孩沒精打采,熬夜通宵,懶癌入骨,不知上進。


    一個連驕傲都放棄了的女孩,哪裏還有什麽未來可言。


    你見過被扒光刺的刺蝟嗎?它們會痛的死掉。


    一場雪,暫停了沸騰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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