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薏醒來的時候,是在冰冷的床板上。

    她下意識的看向殿外,那裏的桃花樹依舊是幹枯著的,並沒有什麽變化,告知她昨晚上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安如薏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來。

    “你在失望什麽?”耳邊傳來一道好奇的聲音。

    安如薏一驚,側頭看去。

    穿著躑躅色高腰襦裙的姑娘正坐在她的旁邊,歪著腦袋看她。

    雪白的臉頰,殷紅的唇瓣,盈盈雙眸,沒有一處不是美到極點的,就連安如薏風華正盛的那個年紀,也比不得她的一半。

    “你……你是誰。”安如薏心驚膽跳,她繃緊了臉,努力拿出皇後的氣勢來,厲聲詢問著,“你來這裏想要做什麽?”

    妲斐:“……”

    她歎了歎氣:“昨晚上還嘴甜的叫我仙子,被我救了之後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原來大豬蹄子不止男人,還有女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淪喪。

    安如薏想起了昨晚上的記憶,“是你救了我……”

    妲斐撫了撫掌,“對。”她輕輕飄了起來,在安如薏略微驚恐的目光中赤足踩在地上,不染絲毫纖塵。

    “就是我救的你。”

    她說。

    原來那一切都是真的,昨晚上殿外的桃花開了,她看到仙子從風雪裏走來。

    “仙子為何要救我……”安如薏苦笑,“不如讓我就那樣死了算了。”

    她的眼睛裏神采甚少,“我失去了皇後的身份,也失去了他的心,我還害了父親,這樣的我,還留在這世上做什麽?”

    妲斐不太滿意她這樣的話。

    她皺著眉頭,“難道你的幸福就是皇後之位就是得到一個狗皇帝沒什麽價值的心嗎?”

    要是這樣的話那她可以很快完成這個任務,但若是這個任務這麽簡單,還用她做什麽。

    安如薏抱住自己,“我不知道……”

    她的手指碰上自己的心髒,“我隻是覺得,我真傻,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她低低笑了起來,“我也還愛著他,愛得好疼。”

    她被他丟棄在這個冰冷的後宮裏,她明明已經意識到了他的無情,可她居然還愛著他,她無比痛恨這樣的自己,可她不知道,除了愛他,她還能做什麽。

    妲斐大概知道了安如薏的想法。

    “你還想奪迴他的寵愛?”

    安如薏發怔,“我還能得到他的寵愛嗎?我已經失去了他的心……”

    妲斐輕輕挑了下眉,她彎下身來,手指挑起安如薏的下顎,安如薏抬頭看她,眼中不由得露出豔羨來,妲斐喜歡極了這樣的眼神,她的食指點上了安如薏幹澀的唇瓣,盈盈一笑。

    “你看我美嗎?”她問安如薏。

    安如薏迴答道:“美,我從未見過的美。”就連蘇戚靈,都比不上她半分。

    安如薏的迴答顯然讓妲斐很滿意,她的眼睛彎成月牙,“你覺得我擁有了這樣的美,我要哪個男人,能得不到?”她的尾音放得很輕,帶了點撩人的味道,就連安如薏也臉紅心跳。

    安如薏想。

    無論是哪個男人,隻要這位仙子想,都是能得到的。

    “所以啊……”妲斐的雙手,捧上了安如薏的臉頰,她的手指雪白而細嫩,嘴角的笑容有些漫不經心,就連眼神,也是散漫的,“女人的臉是戰無不勝的利器。”

    “當然隻靠臉隻是不成的。”

    她的手指滑到安如薏的眼睛。

    語氣溫柔而蠱惑。

    “你還需要更多的東西。”

    ——

    ——

    安如薏十五歲嫁給齊暘,到現在,十年,二十五歲。

    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都給了這個男人。

    她已經色衰愛弛,對著鏡子裏的那張臉,她沒有勇氣去說,她能爭過那些年輕的妃子。

    妲斐坐在桌子上,赤/裸的足在空中晃蕩,“我之前說過了,臉是戰無不勝的利器,但這利器並不是說所有男人都會愛上你,而是他們會對你心生好感。”

    “一個女人,美這一字,靠的不止是臉。”

    “眼神美,言談美,身姿美,內涵美……”她一一數來,然後道:“時間久了,容顏終究會逝去顏色,可是靈魂不會。”

    但是這一切,隻有臉美才是最直觀的體驗。

    她輕輕鬆鬆從桌子上跳下來,而後走到安如薏的背後,手指撫摸著安如薏的臉頰,“你知道你的對手是誰嗎?”

    安如薏眼睫微微顫抖,“蘇戚靈。”

    她不會忘記,是蘇戚靈三番四次,陷害他。

    妲斐柔柔笑了起來,“她不是你的敵人,你的敵人是你自己。”

    安如薏將自己規劃進了一個圈裏。

    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思想觀念讓她走不出這個圈,對於她而言,齊暘便是她的一切,所以哪怕她被齊暘如此辜負,她也念念不忘。

    或許不是念念不忘,而是不知道,除了奪迴齊暘的心,她還有什麽可以做的目標。

    換作妲斐便不同。

    男人對妲斐而言隻是附屬的調料品,能夠讓她愉快,她就讓對方也愉快。

    不愉快了,她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這個萬千世界在她眼裏太精彩,每一件每一樣,都可以是她的目標。

    她心知安如薏就算得到了皇帝的心也會不幸福,這個圈限製著安如薏,隻有安如薏願意踏出去的時候,她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什麽。

    一顆心隻圍著男人轉實在是沒意思極了,安如薏總有一天會明白這個道理。

    “我要怎麽做,仙子?”安如薏問她。

    妲斐看了看這片冷清而陰森的後宮,輕描淡寫道:“你先把你住的地方收拾好再說吧。”

    她是虛體,除了可以和安如薏接觸可以聯係這個世界,其餘的時候是沒辦法的。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露出一些微微的暖陽來,安如薏咬著牙齒,拿掃帚去外麵掃雪。

    這個地方很陰森,就連送膳食的奴才也不會來,他們多數隻會把膳食放在冷宮外,得安如薏自己去取,偶爾送進來的,看到她做這些事情還會對她冷嘲熱諷,話裏話外說她這個廢後和宮裏最卑賤的奴婢沒有什麽不同,安如薏知道他們是誰的人,剛開始的時候雖然氣怒,但是仙子沒說什麽,她也隻好忍,後來看仙子什麽都不在意隻在意自己臉的樣子,她也不知不覺的不怎麽在意了。

    狼狽成這樣的皇後妲斐還是第一次見。

    也許是因為有了想掙紮的念頭,安如薏格外的隱忍,食盒裏的膳食凍成冰渣子她都可以吃下去。

    在這個冬日,冷宮外熱熱鬧鬧,一件又一件的好東西流入了鶩歡宮,世人都知皇上對鶩妃的恩寵,心想隻怕再過不久,鶩妃就是鳳棲宮的新任主子,而那鳳棲宮的前任主子,誰還會記在心裏呢?

    半月之後。

    “仙子,之後我還要怎麽做?”安如薏小心翼翼的詢問。

    妲斐坐在這冷宮裏唯一的一顆桃花樹上,晃著雙腿眺望著遠方,聽到她的詢問,低下頭來看安如薏。

    經過這段時間,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死氣沉沉的陰沉之感,但是這隻是一個微弱的開頭罷了,妲斐收迴目光道:“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生活保持充實,好好對待你的臉就好了。”

    她的神色有些漫不經心。

    安如薏說好。

    冬日還沒過去,但是,春天很快便要到來。

    ——

    ——

    冬去春來,溫度漸漸迴升。

    這段時間裏,冷宮裏的地板被安如薏拖幹淨了,蜘蛛絲也裹完了,那些才剛剛探頭的野草,安如薏也清得一幹二淨,以前冷宮裏種有爬藤薔薇,安如薏將它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攀爬著牆壁綠葉細嫩。

    長青野灌木修剪後有生氣許多,被褥洗了一一曬幹,鋪在床上有淡淡的青草味,安如薏在妲斐的指揮下讓整個冷宮煥然一新。

    雖然苦,安如薏卻覺得充實極了。

    她的眼眸不再黯淡無光,那種少女一般的神采再度從她眼中燃了起來。

    快過午時的時間,送飯的太監來了。

    每日來冷宮送飯來的太監都是不一樣的,沒人會喜歡來這個地方,大家都是推著輪流來,這個太監一月以前來過一次,將食盒放在外麵就匆匆離開,這次來的時候和他關係好的太監也是讓他這樣做,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開門踏了進去,結果一看到這煥然一新的冷宮,驚得手中的食盒差點掉在地下。

    他看向那站在桃花樹的女人。

    門推開的聲音驚了女人,女人迴頭看來。

    太監眼瞳急劇收縮。

    這……這還是廢後安氏嗎?

    仿佛是少女一般美麗而嬌豔的容顏,帶著皇後該有的倨傲與矜貴,一月前這奴才來還覺得這廢後落魄得緊,沒想到現在……

    他感覺之前那個威嚴冠絕後宮的皇後又迴來了,提著食盒的手指微顫,“奴才給皇……給安氏送早膳來了。”

    已經快過午時了,這個時候才送早膳。

    安如薏心裏冷笑,麵上神色淡淡,“放下吧。”

    “諾。”太監將食盒放在地下,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急匆匆的轉身離開。

    他有一種感覺。

    皇城的天,要變了。

    安如薏看著他的樣子,厭惡的皺起眉頭。

    ——

    ——

    “仙子,我從未這麽快樂過。”安如薏對妲斐說。

    在這偏僻的幽靜之地,她與世隔絕,每日做著那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對著鏡子,她撫摸著自己的臉,看著鏡中人的臉頰。

    一個冬日過去了,她不再是原來那般模樣。

    沒有什麽日日壓在心上,讓人憂心又痛苦,她見證著自己的肌膚一日日的白皙滑嫩,就連那原本有皺紋的眼下,此時都是平滑的。

    安如薏的手指慢慢放了下來,似乎有些懂了斐斐為什麽那麽沉迷於自己的臉了,“很快樂。”她說,“我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就覺得仿佛被陽光照耀了一樣,欣喜,甚至隱隱有著沉醉之感,我看著這張臉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極了,我感覺我迴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十五歲的她,實在是太遙遠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臉還能迴到那個時候。

    妲斐在旁邊捧著臉頰,“離你十五歲的時候還差點,再努力努力就差不多了,你會變得比以前更美麗,更漂亮。”

    “謝謝仙子。”安如薏誠心實意的感謝著她。

    妲斐起身,往門外走去,“你不用謝我,要謝的話就謝你自己。”

    說完,人已經沒影了。

    安如薏知道仙子不會時時刻刻待在自己身邊,她看著她離去,又迴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手指緩緩的,輕輕的,摸了上去。

    又嫩,又滑。

    她忍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來,而鏡中的女人因這笑意而變得越發美麗起來。

    安如薏忍不住的想。

    如果陛下看到了,會不會念起他們曾經的恩愛。

    ——

    ——

    離開安如薏後,妲斐漫無目的的飄蕩,她喜歡逛這個有秘密的皇宮。

    她在這個皇宮裏待了兩月多,卻已經對這個皇宮了如指掌,在底層苦苦掙紮生存的宮女奴才……身居高位勾心鬥角的嬪妃,這個王宮仿佛是一張巨大的網,上麵爬滿了蜘蛛,他們緊密的聯係著,爭鬥著,永無止境。

    給妲斐呈現什麽叫王宮裏的眾生相。

    此外,妲斐也看到了蘇戚靈。

    蘇戚靈是安如薏的變數,沒有蘇戚靈的存在,安如薏原來的命運應該是與齊暘白頭偕老,生同寢死同穴,留下一段佳話來供後人敬仰。

    可是蘇戚靈出現了。

    她穿越而來,身上充滿著年輕與朝氣,那種現代人獨有的氣質讓她在這後宮的女人堆裏如此的鮮明,和別的妃子不一樣,她膽大妄為,卻也柔情似水,還善良體貼,甚至對齊暘的朝政之事多有幫助。

    這樣的姑娘,總是最容易吸引住男人的眼球,讓男人為她瘋狂。

    妲斐坐在秋千上,虛虛握著兩邊的繩子,風吹得秋千搖晃,但弧度太小,不夠盡興。

    她聽見齊暘對蘇戚靈說三日後封她為後,蘇戚靈卻勸他去看一眼廢後安如薏。

    聽到安如薏的名字,齊暘有些恍神,最後眼底有厭惡也有其它的情緒。

    他將蘇戚靈擁入懷中,閉了閉眼睛,低低道:“好,朕聽你的,朕明日去冷宮看她最後一眼,也算徹底斷了我和她之間的孽緣。”

    蘇戚靈的眼中閃過一絲得逞。

    妲斐收迴目光,隨著秋千輕輕晃著赤足。

    整座皇宮是巨大的囚籠,無數女人想往這囚牢裏跑,來伺候這人間身份最高的男人,奪得他的寵愛,獲得榮華富貴。

    蘇戚靈想得到齊暘的愛留名於史這沒什麽,妲斐向來是享樂主義者,在她眼中這樣的行為沒什麽好也沒什麽壞。

    隻是安如薏苦苦修了十世善緣才得來今世。

    這份因果被蘇戚靈給破了,蘇戚靈自然得付出些什麽代價。

    她看著倆人粘粘膩膩的模樣覺得實在無趣,便迴了冷宮。

    簌簌的桃花瓣飄落在她的肩膀上,隨即似沒有阻礙的轉了幾圈,緩緩落地,被風一吹,一層層的飛了起來,恍若夢境一般。

    安如薏正坐在窗邊看書。

    冷宮曆年來的主人總會留下一些東西在冷宮,安如薏收拾的時候把它們收拾了出來整理幹淨,便自己湊合著用。

    妲斐一迴來安如薏就察覺到了,她迴頭,盈盈一笑:“仙子,你迴來了。”

    像十六七歲的少女,美得驚人。

    妲斐心想自己的寶貝果然很有用,加上安如薏天賦不錯,一顰一笑都是令人驚豔的。

    妲斐還算滿意道:“不錯。”

    得到她的誇獎,安如薏露出笑容來。

    妲斐拿出鏡子來,放在她麵前,雙手柔柔的搭上她的肩膀,彎身在她耳邊道:“如何?可快樂?”

    安如薏輕輕點了點頭。

    妲斐便低低笑了起來

    ,“快樂的皇後娘娘,你的機會來了。”

    “明日皇帝會來看你。”

    “是讓她看完你戀戀不舍還是看完你封蘇戚靈為後,一切都看你自己了。”

    她喜歡□□,並不喜歡什麽都直接插手幹預,那樣這個任務也就失去了原本的趣味。

    聽到這個消息,安如薏微微一愣。

    她抿了抿唇,手指顫抖的合上書:“好,我知道了。”

    她等了許久,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修完了。

    明天可以恢複正常更新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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