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會麵最後還是不歡而散。

    嶽昭去了一個小酒樓喝得酩酊大醉。

    已經是深夜,他趴在桌上,絲毫沒有想要迴府的心思,迴府的話就要麵對衛鳶,還有她肚子裏的他從來不期待來到世上的孩子,有什麽意思?

    酒壺抬起一倒,已經空了。

    他索性不再喝,就這樣靠在椅子上,手垂在空中,眼瞳放空。

    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和斐斐,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神色疲倦,覺得累極了。

    腦海裏想起剛才斐斐的模樣,她嘴裏說出的話,他扶著額頭,不由得低低笑了起來。

    是啊,都是他自找的。

    說什麽不能讓父母親失望,不能辜負夫子的期待,都是借口。

    從始至終,都是他不肯放棄,舍不得放棄權勢這種東西。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卻還是迷失其中,沉淪不可自拔。

    他閉了閉眼睛。

    就算是這樣,又能怎麽樣呢?

    他還是想要斐斐,想要極了,想要得全身都疼。

    隻要斐斐能夠在意他一點,他做什麽都願意。

    想得太多,腦海裏亂七八糟的,他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裏有桃花簌簌飄落,他站在護城河岸上,有戴著麵具的人在遠處晃動,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唯一能看親的,是年輕的書生跪在桃樹下,手中的毛筆細細在畫板上勾勒。

    年輕的書生的長相雋秀清雅,透著少年的青澀,他似乎很緊張,手在微微顫抖,饒是如此,落筆依舊很穩,眼睛裏透著認真。

    顏料整整齊齊擺在他的腳下,時不時他就要低垂下頭用毛筆去點一些,幾乎是一點就離的,因為是毛筆,畫人物像要求高,有些極細的線條,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一分閃失。

    夜色下,桃樹上掛著的花燈散發著溫和的光芒,耳邊是蟲叫蛙鳴聲,他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身後,瞳色極深的眼眸裏倒映著他身後的人。

    嶽昭迴頭。

    坐在岸邊的姑娘小腿在水中晃蕩,“小書生,你好了沒有啊?”

    “還……還沒,妲姑娘。”

    “那你快一點,我坐得好疼。”

    嶽昭神色怔怔的看著這一幕,他俯下身,想去擁抱那在抱怨喊疼的姑娘,手

    卻生生的穿過了空氣。

    美貌的姑娘還在說著什麽,他卻是什麽都聽不見了,仿佛石子投入進水裏,一片漣漪遠處蕩過來,所過之處,一切皆是黑暗。

    “斐斐!”

    眼前猛的一晃,那些場景都消失了,空白一片,有什麽東西落了下來,他抬頭看去,是雪,雪落了下來,那些輪廓慢慢的顯現出來。

    “你還在等他迴來嗎?”清朗不滿的少年音在耳邊響起,霎那間他迴頭。看見了屋簷下站立的斐斐,不遠處,少年捧著雙膝蹲在那裏,神色冷凝。

    他看見了斐斐身上穿的衣裳。

    是他買來給她的,頭上戴的簪子也是。

    她靠在窗欞上,目光看著遠方,目似看到了很遠的地方,“是呀。”她嬌嬌軟軟的應著,笑容也是嬌嬌軟軟的,

    “他不會迴來了。”少年朝她道。

    她搖了搖頭,笑道:“他會迴來的。”

    少年皺眉,“天下大告,陛下指定狀元和公主成親,再過幾日,就是他們的成親禮,到時候,鳳冠霞帔,少年風流,不是你。”

    “那又如何?”

    穿著他送來的衣服的姑娘伸出手,一片又一片雪落到掌心中,漸漸化為水珠,從手中流泄滴落,她彎唇笑,看著遙遠的,那最尊貴的地方。

    “他一日不來,我等他一日,”

    “他一月不迴,我等他一月,”

    “他一年不歸,我等他一年。”

    “看,雪,下得好大。”

    ……

    “你看啊,小乞丐。”她張開雙手,給那少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容燦爛極了,“這是小書生寄給我的,還有頭發上的發簪,也是他寄給我的。”

    “我還想再等等。”

    “他會迴來的。”

    她笑著說著,眼睫一顫,一滴眼淚自眼角流了出來,然後,不斷的,一連串的眼淚流了下來,如同盛開在冬日的白色薔薇,轉眼凋零敗落。

    夢醒了。

    身邊堆了一地的酒壺,有的還是完好的,有的碎得不成樣子,椅子倒在一邊,他睡在地上,難怪一身涼意。

    嶽昭閉上眼。

    腦海裏全是夢中斐斐笑著哭的模樣。

    “你真是混蛋。”他說。

    “你真是混蛋。”他重複了一遍。

    餘光裏映入滿地的狼藉,他頓了好一會兒,伸出手抓起一片鋒利的酒壺碎片,扯開衣領,動作緩緩的劃了下去,血浸了出來,鮮紅的顏色,刺眼得很,仿若解脫一般,他露出蒼白的笑容來。

    他真的是……太混蛋了啊。

    居然讓斐斐哭了。

    嶽昭迴府的時候,衣裳上都是血,臉色蒼白,就像是被刺殺了一樣。

    侍衛們被狠狠嚇了一跳,忙讓人通傳衛鳶,尋了他一整晚徹夜不眠的衛鳶聽到嶽昭身上滿是血的迴來手中的佛珠落在了地下,橙玉想要扶她,她甩開橙玉跑出了門。

    等見了嶽昭,她的心髒都快要停滯了,嶽昭身上穿的是淺色青衣,血滲了進去變成深色,大片大片的,再加上嶽昭絲毫沒有血色的麵容,她險些以為嶽昭要死了。

    “嶽昭!嶽昭你怎麽樣啊!”她連忙伸手扶著嶽昭,再看那些仿佛嚇呆的奴才們,怒道:“還不快去叫太醫啊!你們愣著做什麽!一群廢物!”

    嶽昭能夠迴府已經是到了極限。此時被衛鳶扶著,身體一歪,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安隆帝的耳朵裏。

    安隆帝沉吟一會兒,吩咐道:“派人調查清楚此事,讓嶽昭休息半年。”他將嶽昭提得太快,怕是引得有些人不滿,擅自動手了。

    應該將嶽昭放個五六年再提到這個位置,就會穩妥一些,少很多阻力。

    實在是能用之人太少,多是腐朽弄權之輩,看著實在讓人心煩,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提攜嶽昭。

    “半年?”劉公公有些驚訝,半年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些吧?

    “那嶽大人的事務……”

    安隆帝的手指敲打著桌沿,闔眸思考,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道:“讓魏嵐暫時替代一段時間吧。”

    恰巧魏嵐前不久辦了一件不錯的大事。

    劉公公不由得擔憂道:“可是魏嵐與嶽大人最近似乎生了嫌隙,怕是會……”

    安隆帝掃了他一眼,公公立刻噤聲,彎身道:“老奴明白了。”

    他心裏懊惱,陛下的命令,隻管通傳便是,怎麽能夠擅揣聖意。

    安隆帝歎了歎氣,“也怪朕。”

    “前朝駙馬不許擔任實權官職,然而曆朝駙馬多有能人,朕見太浪費人才,便取消了這個東西,使得駙馬變成了一個稱謂,可以任職官員。”

    “朕不應該將他提得太快。”

    當初因為要廢這個規定,他可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也因此他才十分樂意嶽昭娶他的女兒。

    一旦有了姻親,嶽昭隻會更忠心,一個忠心有才能的人,他這個皇帝自然是樂得提拔。而嶽昭的所作所為也讓他十分滿意,交到嶽昭手裏的事都辦得很好,未有出格,就是最開始幾年剛入官場,未免有些心慈手軟,優柔寡斷,但是有魏嵐在一旁協助,也很快將那些改了去。

    為官,心慈手軟不是錯。

    若是要為重臣,那便要不得這些東西了。

    “你明天去通傳他一聲,讓他不要來上朝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啦!!!

    好好的快穿被我寫成了慢穿,嚶嚶嚶。

    好想寫嶽昭腦袋一歪,眼睛一閉,死了過去。

    另外微博發了一個小可愛的表情包,關於嶽昭的,哈哈哈哈哈,沙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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