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角鬥場裏四處飛彌的黃沙已被房間裏的皚皚白霧所取代。此刻,羽薇就好像童話世界裏已經沉睡過去的人偶公主一樣,正安詳地躺在浮滿花瓣的聖潔容器之中。


    忽然,她的臉上蕩過了一波若有似無的漣漪。隨即,從口鼻處湧出的大量氣泡,也衝破了水麵的平靜。


    如美人魚·艾薇兒一般潛在水中冥想良久的羽薇,終於從剔透皎潔的白玉浴缸裏坐起身子,露出了她舊疤嶙峋卻未再添新傷的身體。


    是的,她勝了。


    無論是從主角應有的附加光環,還是肖恩那早已得知結果的預示之眼來看,羽薇的勝利都早已成了定局。


    這次,她隻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將為自己所用的自然力量從順風轉為了逆風,並利用狼人口中因電擊而發出的焦糊味兒,推斷出頭部的大體位置,又一次用雙刀式的偷襲,將對手一招斃命罷了。


    發掘自身優勢從來就不是羽薇致勝的唯一因素,充分地利用天時、地利與人和,才是她能在不了解任務背景的前提下,能夠艱難地闖到現在的關鍵原因。


    帶著緋紅的麵頰趴在浴缸的邊緣處,如釋重負地唿出一口氣。羽薇似乎已經放下了之前對於記憶片段的那份執著,反而像未脫童貞的小孩子一樣,撥弄起了浮在水麵上的玫瑰花瓣和泡沫。


    在她的記憶裏,自打進入“人偶末世奇遇記”任務裏以來,自己除了能用積分換來的瓶裝水湊合著衝個涼兒,就是全身浸泡在略微油膩的修複液裏。像這樣舒舒服服、完全釋放地洗上一次熱水澡,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通過在水中心靜如水的那段冥想,被記憶碎片紛擾得異常雜亂的心,似乎也和泡在熱水中的身體一樣——包裹上了一份釋然。


    “迴想起那時候的焦躁和衝動,自己都覺得幼稚得可笑。甚至會感覺完全不像是我這樣的‘聰明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嗬,就算是退出了遊戲,我又能做什麽呢?拖著那近乎殘廢的笨重身體去探聽情報嗎?


    真是搞不懂我當時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是不是在小傻瓜的身子裏呆長了,自己也會變傻呀?”


    想到這裏,羽薇在薇薇安本體意識的強烈抗議下,頗為無奈又自嘲地苦笑著微微搖了搖頭。


    “也許,翔子關於‘我死掉的次數比他多得多’的說辭,也不是為了威懾而編造的空穴來風。


    單憑著找迴記憶的那份執著能讓我衝動到做出如此沒腦子的傻事兒來看,被斃掉的次數遠大於10次這件事兒,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我似乎也隻能通過多完成一些任務,來為找迴曾經的自己獲取更多的線索了。


    除了在這個任務裏搞清楚像兩個嬰兒之間的吞噬、高瘦的金發男人、變成狼人的翔子這樣已經有明確方向的線索之外,總結和探索每個遊戲任務的通性,似乎也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比如……每個任務裏都會上演的霸淩?”


    盡管羽薇正泡在熱水裏,可一迴想起自己在曾經的任務裏被眾人侮辱和傷害的畫麵,她還是不禁脊背發涼地打了個哆嗦。


    那似乎是她心裏永遠也抹不去的傷。即使為規避傷害的自我保護意識已經自動幫她屏蔽掉了最初始的那段記憶,卻仍舊阻止不了她會下意識地對遊戲裏的類似經曆,印象尤為深刻。


    “無論是我進入前還是進入後,幾乎每個任務的主角和配角都或多或少地經曆過霸淩。


    如果這個遊戲真的是由造夢者的真實經曆所衍生出的遊戲場景。那麽這些霸淩和孤立事件,便很有可能是由我的特殊經曆,而對遊戲世界生出的另一種衍射,不是嗎?


    因為目前隻參與了三個任務,除去十分在意的‘霸淩’之外,其他的共通點都還比較模糊,不能確定到底是規律還是巧合。所以,隻能以後慢慢去考究和驗證了。


    隻是…這個遊戲的研發者到底是誰呢?而dr.t在手術前竭力地推薦遊戲給我又到底是別有用心,還是隻是一個巧合?


    看樣子,需要想辦法在別人不察覺的前提下,來側麵向他多打聽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待分析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調查方向,羽薇也終於放下了不自覺地放到齒邊輕咬著的嘴唇,並轉身靠在了浴缸的扶手和靠背上,安下心來泡起了熱水澡。


    “嗬嗬,袁教授口中這等級分化頗為嚴格的a區還真不是蓋的。


    底層人喝的不知是反複過濾和加工過多少次的‘循環飲料’,高層的人卻連洗澡都要用清澈無比的純淨溫泉水。


    看來在末世裏,‘喝某人洗澡水’這句話,已經不再是一句充滿了猥瑣意味的調侃,而是底層人民無奈的自嘲了吧。


    不過,雖然a區在表麵上認可了我的實力,專門安排了150層——權貴與高層的分水嶺的一間小屋,待我不薄。但是…他們對於人才的重視,似乎也並非毫無前提呢……”


    如是想著,羽薇假借著吹破手上泡沫的動作,裝作不經意地瞄了一眼掛在角落裏正頻頻亮著紅燈的小東西。


    盡管她的房間裏的裝飾和配備都很豪華,甚至有些奢侈,就連浴缸都是溫潤晶瑩的白玉石製作的。可與此同時,房間裏的每個角落都放置了監控探頭,就連最為私密的衛生間都沒有放過。


    “他們對我的戒心應該還沒有消除吧。


    連監視都是這樣的明目張膽,而不是用不易察覺的微型攝像機。難道是想利用監控造成的心理壓力,來逼我露出馬腳,好驗證我歸順的心到底是真是假嗎?


    這似乎隻是不入流的小伎倆吧?”


    然而,就在羽薇琢磨著a區的用意時,她那像貓一樣異常敏銳的耳朵,隱約聽到了至少3人向房間這邊漸漸走近的“噠噠”聲。


    而待腳步聲驟停,她的房門口也傳來了身份卡通過了識別驗證的提示音。


    隨著皮鞋踏入房間時和高級地毯間所產生的輕微摩擦聲,似乎隻有一人毫不避諱地走進房間並坐在了床頭搭著羽薇戰衣的高級天鵝絨床墊上。


    “薇薇安小姐,不必驚慌。


    既然你已經達到了我們約定的結果,我也隻是親自來兌現自己的承諾而已。


    說吧,你要滿足的條件是什麽?”


    羽薇隻覺得,神秘人的聲音熟悉中卻又透著極度的陌生。


    熟悉在——他和奧利爾一樣,男性的嗓音中夾帶了一絲陰柔;


    而陌生——則在於之前專屬於半精靈的那種溫柔已然消失不見,反而被一種莫名的高傲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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