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嫻以為是茶,沒聞著茶香,喝一口被甜得驚著,蹙眉不語。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


    皇後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內,笑出了聲:“去給淑妃換壺酒來,酒你總喝得慣吧?”


    “煮開的水也可以。”


    “哪有用水招待來客的。”皇後莞爾。


    薑嫻不好酒,酒精會使她的腦子運行速度變慢,強行降低她的工作效率,但打工人又怎會少得了應酬的場合,她甚至懂得抽煙―一隻是把煙點著,夾在指間,很偶爾才來一兩口,為的是和抽煙的客戶拉近關係。而在後宮裏,也隻有在迎聖駕時,她才會陪皇上喝酒,並不貪杯:“皇後怎麽不喝茶了?可是為了養生?”


    旁邊的福錦明顯一臉忍耐。


    皇後說:“我愛喝的果子露太甜,太醫對身子也不好,隻是我愛喝罷了,要不是為了提神,誰要喝濃茶。”


    “品茶上的造詣,我還是跟皇後你學的。”


    “我會,但我不喜歡,”皇後微笑,是她從未見過的鬆快笑容:“就和眾多本領一樣,我都會,全部做得不錯,但都不是我喜歡的。


    薑嫻想起同事經常說的――


    好想中彩票實現財富自由,之後接上許多他們想做卻又沒空去做的事情,例如將《隻狼》和《老頭環》打通關、把囤的劇看完、學寫作、學畫畫……等等。


    他們都有一個為工作讓步的夢想。


    等有了錢,就去實現人生意義。


    而薑嫻沒有。


    薑嫻不禁追問道:“那皇後喜歡做什麽?”皇後:“我喜歡什麽都不做。”


    從她的神色來看,薑嫻知道是認真的。


    皇後出身名門世家,哪怕是女兒身,也天然擁有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資源,是她不曾體驗過的人生開局,一等一的天生贏家。


    而天生贏家說,她沒有夢想,她什麽也不想做。


    薑嫻看了看福錦。


    皇後示意她帶著其他宮人先退出去。


    待屋內無旁人,薑嫻才問:“就連太後也不想當嗎?”


    剛被對標淫賊的皇帝,這會在薑嫻話裏又被安排原地去世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太後什麽也不必做,何樂而不為?”


    皇後反問,臉上帶著閑適的笑意:“我前半生厚待六宮妃嬪,從未因私對誰不公,盡心盡職,前朝說我不好,也是說我膝下無所出。如果真有那麽一日,他也必會榮養我到老。”


    就是楚家怕是風光不再,隻能靠自己了。


    如果皇帝不是由她親生的,自然不會親近她的母族,蔭及娘家。


    “日前,我娘親進宮來,對我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讓我不用再繃著為家中考慮。我一想也對,橫豎我是沒有希望再生一個嫡子了,我活著,總比去了好,起碼宮裏頭有個會喘氣能說上話的。”


    仿佛被壓抑過度,在卸去擔子後,便要加倍地放肆迴來。


    帶病弱之態的女子該是有弱柳扶風之美的,皇後卻不同,她有一張秀美的臉龐,養得好的時候富貴端美,一病兩頰便微微凹陷下去,肉眼可見的受不住:“從見到你那一刻起,我就特別羨慕你。”


    “羨慕我?”


    薑嫻茫然。


    雖說她為官家女,擱現代好歹算是個副縣長,但和皇後比就算不得什麽了,她不禁脫口而出:“按理說,我才該羨慕娘娘,出生便什麽都有……娘娘總不能羨慕我得了皇上的寵愛吧!”


    【向皇後炫耀聖寵,宮鬥點數 100】


    ……


    不,這非她本意。


    皇後:“這倒是沒有。”


    皇後:“聖寵對我來說是錦上添花……不,也許該是額外的累贅,我在話本和戲劇裏觀人欲情愛,十分費時費力,我應付宮務和宮裏宮外的人情來往已耗盡力氣,如果還要和皇上……”她想象了一下,搖了搖頭:“皇上敬我重我,便已足夠。”


    皇後以為薑嫻會反對她的話。


    畢竟要論六宮妃嬪誰得到皇上的心,那即使嘴硬如陸容華,也得承認是淑妃娘娘。


    不料薑嫻卻很認可:“我與娘娘的想法不謀而合。”


    有誌於事業的人說,愛情隻是生活的點綴。


    但實際上,要經營好愛情,其耗費的心力不亞於另一份正職。拿寫深情小作文的勁兒來做好方案,把甲方客戶當男神女神來討好,對“他愛不愛我,愛我身體還是靈魂”的糾結,拿來對項目吹毛求疵……何愁成不了大事?


    “我羨慕你,是羨慕你有用不完的精力,如果你是莪,必然能把楚思芸的人生經營得更好,”皇後的笑容裏多了兩分悵然:“這些年來,我不敢放鬆一點,因為我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坐穩後位,讓天人人知道,楚家女兒當得起後位,我沒辜負楚家的培養。”


    女子的閨名既珍重,又無人在意。


    人人知道她是皇後,沒人記得她叫楚思芸。


    皇後怔怔地看向薑嫻的臉,她白皙飽滿的臉龐,神采奕奕的眼眸:“我不嫉妒你的美貌,我羨慕你對一切忙碌樂在其中,而我隻想逃離,”她唿吸急促起來:“我做不到,我不喜歡這些,我想說你們喜歡就拿去好了,但我不能夠。”


    因為旁邊沒其他宮人,薑嫻連忙起身,替她輕輕拍背順氣。


    皇後的肩膀伶仃,她本來就不大的手亦可將她的肩膀攏在掌心,似是一隻脆弱的蝴蝶在手中顫抖,隨時會得粉碎。兩人就像極富和極貧的兩端,皇後甫出生便應有盡有,她麵前鋪著康莊大道,而她明明隻想在起點緩緩躺下,卻被無數溫暖的手托舉到羅馬。


    而薑嫻在深坑的邊緣出生,沒人拉她一把……


    不,坑底裏甚至有許多人,想將她拉下去。


    今日,皇後能見到她,能和她近乎平等地對話,靠的是她一路審時度勢,時刻不敢鬆懈迴來的,薑嫻有些唏噓,卻不自苦,她溫聲說:“萬事有我擔著呢,娘娘辛勞了大半輩子,是很該歇一歇。”


    最尊榮的人沒了前唿後擁的隨從,也是會餓會累的肉體凡軀。


    沒有被出身拖後腿,沒被溫飽折磨過的千金大小姐,原來是這樣兒想法的。


    “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這話我就愛聽。”皇後笑說。


    “我是替娘娘辦事的人,自然要說娘娘愛聽的話。”


    皇後勻了會氣,抬起秋水眸看她:“那你呢?又想做什麽?”


    “……”


    帝後怎麽都來愛問她這種問題!


    見薑嫻蹙眉,皇後撫掌而笑:“原來淑妃也有迴不了話的時候!”


    千金大小姐不是傻白甜,在無數玲瓏心腸水晶肚皮的聚會裏早就練就出一雙洞察的眼,薑嫻發現自己小看了她,宮裏麵就沒有好哄的人——除了陳貴人,一碟水晶肘子就夠她受用良久。


    “我有事可做就很滿足,除此以外,別無他念。”


    “世間竟有你這等奇人,我最盼著的就是無事可做。”


    薑嫻一噎,說道:“用得著我,我就有價值,有安全感。”


    皇後聽著隻覺匪夷所思,這些年來,皇上待淑妃的好她都看在眼裏,要嬌慣出一代寵妃,也是足夠有餘的,可淑妃仍然是一派汲汲營營,不敢放鬆的模樣……罷了,男女之間的相處,她作為旁觀者又如何得知?皇上怕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好,才教淑妃如履薄冰。


    想到這裏,皇後不禁對皇上生起不滿來。


    薑嫻並不知道,自己的焦慮症被皇後腦補了萬字虐文,而謝徹再一次被安排到沒有心的渣男行列,皇後安慰小姐妹:“讓你以皇貴妃儀仗代行親蠶禮的事,是我和皇上提出來的,你有本宮撐腰,沒什麽可怕的。”


    這事兒薑嫻猜到了的,皇上做事很有章程,也總想顧念周全,如果不是皇後堅決提出來,他決不會做出這種動搖皇後聲威的事兒。


    不過,她仍很捧場地裝作不知:“皇貴妃儀仗,我如何當得呢?皇上不願收迴成命,原來是娘娘這兒的緣故,是娘娘太抬舉我了。”


    “看人下菜碟的刁奴太多,你身份不夠硬,就壓不住她們。”


    皇後握了握她的手。


    瘦削的手蓋在她手上,卻很有力。


    這一迴,又有人要將她再往上拽了。


    ------------


    第二百一十章


    淑妃晉貴妃的旨意,被明詔頒布於世。


    如果宮中隻有一位貴妃的話,往往是把封號略去,直稱貴妃娘娘的,可如今,就得有兩位貴妃了,該是一位薑貴妃,一位容貴妃。


    而按資曆算,哪怕同居貴妃之位,容貴妃也是資曆老的前輩,該她坐左邊上首的位置,以她為先。而宮中消息卻透露出,皇上有意為薑氏保留封號,或者另賜新的封號……


    “又賜?那位換過兩迴了。”


    “先是容色姝麗,後是明月如顧,再是淑妃,這迴皇上又找到什麽好詞兒往她身上安?”


    “先排除柔、恭、順和婉吧!”


    外事衙門的官員大笑。


    大笑之餘也有點驚訝,妃嬪晉升不是易事,位分越高越難升,陸容華都在容華位上待了小半輩子了,四妃位長期空置:“說來,還是薑貴妃更得聖心些?”


    “容家犯下大錯,不牽連到貴妃已是隆寵寬容,按先帝的例來,無所出的罪妃都得去冷宮待著去,最好也是在自己宮裏軟禁到死。此消彼長之下,真不好說誰更得寵些。”


    一人下結論:“最得皇上信任的,還得是薑貴妃,你我上奏的折子說不定都被她看過呢。”


    說到這裏,幾人麵上都露出不滿來。


    女子幹政,成何體統!


    這些年來,批評這事的折子上了許多,全都被皇上按下不發,而現在在在皇上麵前最說得上話的謝王爺,偏偏對薑貴妃乾坤宮輔政之事極為認可,反過來質問他們:“難道爾等自覺比不上無知婦人?”


    激得臉皮薄的文臣麵紅脖子粗。


    “薑貴妃給謝王爺灌迷湯了?”


    “誰知道呢。”


    類似的說法,在部份人的嘴裏甚至演變成了薑氏女迷倒兩謝,皆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謝王爺對此一笑置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朕的愛妃太能卷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山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山雀並收藏朕的愛妃太能卷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