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裏,一雙冰冷的眼睛宛如寒冰,冷徹骨髓。


    賀平章臉色驟變,似乎沒有料到商枝並沒有入睡!


    心中發慌,他撐不住往後退幾步,背脊抵著牆壁,退無可退。他忽然冷靜下來,從下定決心的那一刻,他就沒有退路!


    出去必死無疑,留下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賀平章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汗濕的手心,抬步走向站在床邊的商枝。


    「枝枝,你為何不肯答應嫁給我?你不是非我不嫁嗎?是因為薛慎之你才變了?」賀平章聲音低沉而壓抑著激憤地情緒,伸手去觸碰商枝,將她摟進懷中,「我也不想如此的,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讓我們做一夜夫妻,明天就讓冰人來提親……啊!」


    「砰……」


    突然一聲沉悶地聲音,賀平章淤青地麵容扭曲,一隻手迅速捂住頭,鮮血從頭上流下來。他晃了兩下,手指著商枝,「你…你這個賤人敢打我……」


    賀平章體內的怒火被激發,科舉落榜的失意,革去功名的怨憎,巨大的賭債壓在他頭上,所有的不順遂一夕間全都爆發出來,幾乎將他給逼瘋。爹娘恨鐵不成鋼的打罵,胡氏嘲諷奚落,就連商枝居然也敢動手打他!


    他不退反進,陰沉地臉上獰笑道:「以前不是搔首弄姿的勾引我?我如你的意,倒是裝起貞潔烈女!薛慎之一個病秧子,他能給你什麽?你嫁給他守活寡嗎?枝枝,你不懂,你沒有嚐過那個滋味,不知道其中的銷魂滋味。我帶你試一試,你會喜歡的……」


    賀平章逼上前,想要抱著商枝滾在床上,把她壓在身下。


    商枝一腳踢向他的下腹,賀平章瞳孔一緊,往後退一步。伸手一扯,想要抓住商枝的木棍。


    「砰、砰、砰。」


    幾聲悶響,商枝揮著木棍狠狠打在賀平章頭上、腰間、背部和胳膊。


    賀平章『啊』地痛叫,商枝卯足勁,掄著木棍捅向他的肚子,「膽子不小,半夜敢往我家裏爬!」然後,狠命一腳踢在賀平章身上。


    「唔……」賀平章彎腰抱著肚子,翻攪地疼痛讓他臉部肌肉抽搐,痛出一聲冷汗。


    商枝目光冷冽,賀平章惡向膽邊生,敢對她心懷不軌,下手半點沒有留情。


    賀平章被她眼底的輕蔑不屑給刺激,身上仿佛不疼了,他猛地朝商枝撲過來。咬緊牙根,發狠地說道:「我給你一頓好打,該你疼疼我,給我壓壓驚……」伸手要撕商枝的衣裳。


    賀平章眼前飄起粉末,他吸入幾口,天旋地轉,就見商枝嘴角一勾,冷酷地一笑,「就憑你!」他驚恐地睜大眼睛,一股寒意從尾椎上湧,轉身想逃,商枝一腳踹向胯部。


    「啊!」賀平章慘叫,捂著褲襠,痛得倒在地上打滾。


    商枝看著他額頭、脖子青筋根根暴起,臉色猙獰扭曲,冷冷地挑眼說道:「既然是禍根,那我就廢了,免得你今後醜人多作怪!」


    賀平章目眥欲裂,雙目猩紅,怨恨地死死盯著商枝。


    商枝冷笑一聲,眼裏滿是嫌惡,「你也配和他相提並論?今天這點教訓隻是讓你長長記性,下次再敢亂爬,要你的狗命!」


    一腳踢著他肩膀,厭惡地說道:「滾出去!別髒了我的地方!」


    賀平章目光吃人的瞪著商枝,恨不得殺了這個惡毒的賤人!


    窒息的疼痛緩過去,他緊咬著牙根,夾著腿,扶著牆壁從後門走出去。


    「汪汪——」


    小土狗不知道從哪裏『嗖』地衝出來,嚇得賀平章左腳絆右腳,『撲通』摔進水塘裏。


    「救……救命……」


    商枝站在窗前看著賀平章在水裏扭動撲騰,關上窗戶,把屋子收拾一下,躺在床上睡覺。


    她睡眠淺,一點點響動驚醒她。自從發生過賀大昌的事情,她就喜歡在床邊放木棍和迷藥粉。


    果然,派上用場。


    ——


    次日一早。


    鄧氏打開院門,賀平章倒在地上,嚇她一跳。


    「平章,你咋弄成這樣?發生啥事了?」鄧氏看著賀平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沾著幹掉的淤泥,渾身有一股腥臭味。


    心裏『咯噔』一下,昨日一聲不響跑出去,如今狼狽地迴來,難道又攤上大事了?


    鄧氏怕了,賀平章平常不惹事,一惹事就捅大簍子。


    「你別再犯傻了,賭債的事情,你爹想到辦法,他會擺平。你老老實實在家溫書,過幾年再下場科考,總能出人頭地。我和你爹年紀大,禁不起你們折騰!」鄧氏心底對胡氏生出埋怨,家中出事,她不幫著想辦法去娘家借銀子,居然鬧和離!「我就知道胡氏這種媳婦要不得,她要走就給她走,等賀家熬過一劫難,她休想再踏進賀家這條門!」


    賀平章渾渾噩噩迴來,倒在門口昏過去。方才一跟頭栽倒在地上,他猛地清醒過來,依舊不敢相信命根給廢了,伸手往褲襠裏掏,腫脹著痛。


    不會的……他不會被廢了……


    商枝那賤人騙他的,等消腫,一定會好起來!


    賀平章自欺欺人,根本就沒有聽鄧氏在說什麽,翻身起來,一瘸一拐往屋裏走。


    鄧氏連忙拽著他的衣袖,「平章,你昨晚去哪裏了?我和你爹擔心你一整晚……」


    「閉嘴!」賀平章臉色陰鬱,十分難看,目光猙獰,歇斯底裏地怒吼,「是你!都是你的錯!你不偷人,我不會被人引誘去花樓,下賭坊欠賭債?我一定會考上新科舉人!可現在……完了!全都完了!我功名被奪,欠下一大筆賭債,落得斷子絕孫的下場!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


    鄧氏緊緊按著胸口,看著賀平章猩紅的眼睛,迸發出濃烈的怨恨,令她承受不住!


    「平章,你別嚇唬娘!功名咋會無緣無故被奪?你是騙我的……娘不逼你,不想科考,咱們不考了。你想娶媳婦,娘給娶你媳婦,你別說傻話……」


    「娶媳婦?哈哈哈……我拿什麽娶?」賀平章陰笑幾聲,古怪的說道:「娶來放在家裏,讓賀平文給我生個兒子嗎?」


    「平章……」


    「夠了!別來煩我!」


    賀平章麵目可憎,一瘸一拐的進屋。


    鄧氏被賀平章的轉變嚇壞了,連忙去屋裏找賀良廣,「平章一大早坐在門口,滿嘴胡話。說什麽功名被奪,斷子絕孫……是那些人嚇唬他了?你趕緊想辦法,湊夠銀子,這樣下去,他會逼死自己。」


    賀良廣皺緊眉心,他想一整晚,隻想到一個辦法。


    收稅!


    「秋糧該交了,今年加四成,他們不加,拿田地來抵!」


    鄧氏六神無主,聽到收稅,連連點頭,「對對對!你快去收稅!帶兩個人去,他們不肯交,咱們之間搶!」


    賀良廣放下旱菸,叫上兩個人,拿著布袋子去挨家挨戶收稅。


    賀良廣第一家去的是陳族長家,開門見山道:「今年收成好,秋糧比以往提四成。你家有十畝地,四兩銀子。」


    陳族長臉色一沉,「四兩銀子!地裏的莊稼全賣了,也沒有這個數!賀良廣,你心黑,也別將人往死路上逼!」


    賀良廣冷笑一聲,「別人會不會被逼死我不知道,你家一定不會!別說是四兩,能造青磚瓦房,就算十兩也拿得出來!」


    「你——」陳族長心知賀良廣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壓榨鄉鄰!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鼻子說道:「賀良廣,稅收不是你想收多少就多少,按照文書來!該多少就多少,多一文錢也不給!」


    賀良廣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幸好他來的時候叫來賀家兩個壯漢。


    他臉一沉,招手讓等在外邊的壯漢進來,「你是一族之長,該由你帶頭,我敬你為長客客氣氣和你講道理!你若是和我為難,別怪我不講客氣!」


    「我倒要看看你要幹什麽!」陳族長臉都氣黑了!


    「你們兩個進去搜,活物、死物都可以,抵夠四兩銀子!」賀良廣站在一邊,冷眼看著。


    杏花村五六十戶人,有地的給四兩,沒地的能撈多少是多少,總的算下來,夠還賭債,還能將稅收給填上。


    兩個壯漢衝進去,別的不搜,直接去雞窩,一手抓一隻大母雞,鬧得滿院雞叫聲。


    陳族長氣得兩眼發黑,他上前阻攔,被賀良廣攔住,「你老胳膊老腿在一邊歇著,年輕人沒個輕重,弄折你了,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聞訊趕來的劉氏,看著院子裏一片狼藉,母雞的脖子吊在壯漢手裏,一拍大腿,嚎著嗓子喊叫,「遭賊了!家裏遭強盜了!」


    幾嗓子喊得鄉鄰扛著鋤頭跑過來,就看見劉氏在院子裏和壯漢搶母雞,被推搡著倒在地上。


    「咋迴事?」鄉鄰認出壯漢,都是隨賀姓的小夥子,又瞅著賀良廣攔住陳族長,大夥心裏頓時轉過彎來,「裏正,你這是想幹啥?青天白日的上族長家做強盜?」


    賀良廣目光一沉,冷哼一聲,「你們都過來了,我就把話一次說明白。今年秋糧每家每戶交四兩,拿不出銀子用值錢的東西抵。拿不出值錢的死物,用田地抵!一個銅板兒都不能少!」


    這一下,鄉鄰全都整明白是咋一迴事,賀良廣這黑心肝的把秋糧翻幾番!


    眾人頓時怒了!


    「我家田地總共隻有兩畝,四兩銀子,你咋不去搶?」


    「就是!往年隻要交幾十文錢,最多的幾百文。四兩,你是要喝鄉鄰的血,吃鄉鄰的肉!」


    「不交!今秋一文錢也不交!」


    賀良廣聽他們的話,臉黑成鍋底,他冷聲說道:「不交也得交!要點體麵,老老實實湊夠銀子,不要臉的,我叫人上你們家去搜刮!」


    鄉鄰氣得半死,不知道賀良廣哪根筋搭錯了,蠻橫不講理!


    張嘴閉嘴,四兩銀子!不給,就搶!


    除了家裏的田地,養的畜生,哪裏掏得出四兩銀子?別說四兩了,就是一兩銀子都夠嗆!


    擺明了,賀良廣是要把大夥給逼死!


    搶走田地,鄉鄰們靠啥種糧食吃飯?


    大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突然,有人說道:「你憑啥收稅?我們的地都給舉人老爺,他能免五百畝賦稅!咱們村裏加起來,也不夠五百畝!」


    「對!就是!我們的地都送給舉人老爺!你不服氣,就去衙門鬧!」


    「他哪敢去衙門鬧?上迴可是在衙門吃了板子,屁股打開花!他剝削老百姓,縣令爺知道,不得剝他的皮!」


    這一迴,輪到賀良廣臉色變得難看。氣急敗壞道:「地在誰的戶頭,誰交稅!別說薛慎之,就是縣令爺來也替你們做不了主!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誰不交夠四兩銀子,我賣誰家的地!」


    「現在還沒到交秋糧的時間,我們在交秋糧前,把地送給舉人老爺,不用交這狗屁倒灶的賦稅!走,不和他多說,我們去找舉人老爺!」


    鄉鄰們扛著鋤頭去找薛慎之,他們心裏早就有一個想法,都是跟著商枝種藥材混飯吃,不如把地給薛慎之,也不怕他貪他們的地,每年給薛慎之一點銀子算作給他們管理田地的費用。


    杏花村的人,難得團結一致。


    他們找上門的時候,薛慎之正在教栓子寫大字。


    屋外鬧哄哄地,栓子靜不下心,屁股扭來扭去。薛慎之敲了敲桌麵,讓他沉心靜氣,「好好寫一百個大字,我等會要檢查!」然後,走出裏屋。


    鄉鄰們站在院子裏,見薛慎之走出來,連忙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給薛慎之。


    「慎之,賀良廣太過分!幾十年的鄉鄰,他這樣做可不厚道!壓根不給大家活路!我們鄉鄰把地都送給你,每年給你補貼銀子,地大夥都給商枝種藥材!」


    陳族長站出來說道:「我們按照往年的賦稅交給你,迴頭你給縣令爺。」


    鄉鄰紛紛贊同陳族長的話,不讓薛慎之難做,「賀良廣就是吸血蟲,慎之,你可得幫幫鄉鄰啊!」


    薛慎之皺緊眉頭,不用細想也知是賀平章的緣故,賀良廣需要大筆的銀錢,掏空家底貼補不了,主意打在村民頭上。


    「你們比照今年下發的文書賦稅標準交,多出的不用給,他若是強壓著,便聯名上表龔大人,他必定會替大家做主。」薛慎之安撫各位村民。


    村民們吃了定心丸,打定主意,賀良廣敢賣他們的地,直接告官,鬧到縣令爺麵前去!


    賀良廣聽村民說他敢把他們的地給賣了,就把他告官,讓縣令爺定奪,到底該交多少稅!


    臉都給氣綠了,他氣沖沖地迴家,鄧氏上前問,「咋樣?銀子湊夠多少?」


    賀良廣陰著臉,沒好氣地說道:「一文錢都沒湊夠!」


    「商枝呢?這個賤丫頭總有本事掏出一筆銀子!」鄧氏想竄惙著賀良廣去逼迫商枝。


    賀良廣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完了!」


    鄧氏領會過來,當即癱坐在地上。


    村民們態度強硬,要把他告官,賀良廣到底沒有這個膽子。


    他抹一把臉,如果不是薛慎之考中舉人,哪有這等糟心事!


    ——


    薛慎之慶祝中舉辦的席麵,是在商枝家舉辦,她家地兒大,擺得開。


    吃過中飯,鄉鄰們手裏提著菜或者米,有的背一捆柴送過來,嬸子們幫著商枝打下手,全都忙活開。


    商枝特地搭了兩個連在一起的灶台,兩口大鍋,一口鍋裏悶著米飯,一口鍋裏悶著大菜,需要小火慢燉的肉類。待會下鍋炒的時候,不用等太久!


    商枝手腳麻利,把事先要在鍋裏悶的雞鴨豬肘子全都準備好,待會一樣一樣下鍋。


    然後蹲在地上,幫著劉大嬸一起擇菜。


    劉大嬸往外瞅一眼,薛慎之已經在外麵招待男客,女客基本上進進出出幫忙幹活,她沒看見許氏的影子,忍不住說道:「慎之高中,許氏沒來鬧?」


    「薛慎之被她趕出家門,除了生恩,沒有養恩,她拿捏著這生育的恩情,像吸血蟲似的恨不得吸幹他。如今中舉,咋可能不鬧?眼下是為著薛寧安的親事,騰不出空閑,你就等著吧,遲早會來鬧騰。」商枝早就摸清楚許氏的脾性,死皮賴臉、極端自私、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惡婦!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滾刀肉。


    這樣的人,要麽不出手,要麽就狠狠治住她!


    至於怎麽治,商枝心裏有了主意。


    劉大嬸嘆息,「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鬧到衙門,也奈何不得她。」


    商枝勾了勾唇,隻要怕死,就有辦法對付。


    鍋裏飯悶熟了,茶花拿著木桶放在灶邊,拿鍋鏟把米飯裝木桶裏,蓋上一塊布,再又將木蓋蓋住。


    她洗幹淨鍋子,開始炒菜。


    商枝見了,繞到裏麵的一口大鍋,揭開木蓋,白色霧氣騰騰,伴隨著肉香撲鼻,裏麵燉的是豬肘子,她突然想起豬肘子裏加紫蘇,味道特別香。


    「茶花,你注意火候,我去後院裏摘一些紫蘇葉。」商枝叮囑茶花,拿著鐮刀去後院,那裏長了一叢野生紫蘇,她割一茬進來當佐料。


    後院裏,幾個人鬼鬼祟祟,從藥山上下來,蹲在圍牆上,朝屋裏探頭探腦。


    突然,看見商枝從屋子裏走出來,阿金拽著賀平章的衣襟,指著她問,「這娘們是你未婚妻?」說話間,看賀平章一眼,又看商枝好幾眼,難以相信,長得漂亮,又有銀子的女人,居然看中弱雞的窮書生!


    賀平章的臉被商枝打腫了,隔半天,青紫更深,一眼望去更瘮人。


    他看著商枝的剎那,雙手握緊拳頭,克製不住心裏的仇恨。他對付不了商枝,便利用這些惡棍幫他報復!


    賀平章低著頭,小心翼翼賠著好,「大金哥,她就是我的未婚妻,這青磚瓦房是她造的,村裏藥山全都是她的。隻是一百多兩銀子,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麽。」


    阿金冷笑幾聲,「她拿得出銀子,樂意替你還賭債麽?」


    賀平章笑道:「我是不是撒謊,你大可去問問,村裏人都知道她是上趕著做我未婚妻。」


    阿金聽到『上趕著』幾個字,忍不住看著他腫成豬頭的臉,心想他怕不是對這幾個字有誤解哦?


    想了想,招一個小跟班去問。


    說來也巧,小跟班從山上下來,就看見站在院外的吳氏,她正躊躇著,要不要進去蹭飯吃。


    「大嬸,問你一個事,商枝是賀平章那小子的未婚妻?」


    一聽商枝這兩字,吳氏滿肚子火氣,如果不是和她有過節,這席麵薛慎之至於不請她?白白讓她錯失巴結舉人老爺的機會!


    「這都是老黃曆的事情,你有啥好問的!」吳氏翻個白眼,懶得搭理人。


    老黃曆的意思是商枝早就是賀平章那小子的未婚妻?


    小跟班得到答案,飛快地跑過去,告訴阿金,「金哥,問了,是未婚夫妻!」


    「行啊,你小子艷福不淺!」阿金遞個眼色給幾個跟班,丟開賀平章,從圍牆上跳下來,把商枝圍住,「小娘子,你未婚夫欠我們賭坊一百六十兩銀子,他還不起,交代哥幾個找你要銀子。」


    商枝看著幾個流氓地痞,顯然是上來找茬。握緊鐮刀,她抿唇問,「誰?」


    「賀平章。」阿金一臉橫肉,小眼一斜,透著狠勁,「咋?不認識你相好的?」


    「不認識!」


    阿金小眼一眯,聚著兇光,懶得再廢話,皮笑肉不笑道:「臭娘們,你不還銀子,老子剁掉他的手!」


    商枝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誰欠的銀子,你找誰要去!」


    「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阿金確認商枝是賀平章的未婚妻,造的起青磚瓦房,不像沒錢的人,就算使手段,也要把銀子要到手,威脅道:「賀平章把你抵給我們,你是她未婚妻,替他還債天經地義。你拿不出銀子沒關係,長得青蔥水靈,抓你賣到窯子裏抵銀子!」


    阿金看著商枝細皮嫩肉,豐胸細腰,心裏發癢,粗糙的手指摸向商枝的下巴,起了邪念,「你讓哥幾個爽一爽,去個尾數,咋樣?」


    啪——


    商枝一耳光狠狠抽在阿金的臉上,用盡全身力氣,阿金嘴裏嚐到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嘴角被打破了!


    「滾出去!」


    阿金臉上的橫肉一顫,呸一聲,吐出一口血沫,他摸著臉上被她指甲刮出的傷痕,舔著破嘴角,眼底帶著無法掩蓋的憤怒:「臭娘們,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一巴掌朝商枝臉色搧去,商枝抬手用鐮刀敲擊他手肘內的麻穴,阿金手一抽,力道瞬間卸掉。目光狠厲,出其不意,左手大掌緊緊掐著她的脖子。


    商枝冷著臉,唿吸不暢,她咬著牙,「蠢貨,你們被他利用而不自知,死不足惜!」鐮刀一閃,尖利的彎鉤劃破他的手腕,鮮血瞬間飛濺而起。她手腕一轉,用力一勾,挑斷他的手筋。


    「啊——」


    阿金握住自己抽搐的左手,痛苦地慘叫一聲。


    「老大——」


    小跟班被他手腕洶湧而出的鮮血嚇傻了,衝上去捂傷口,看著商枝的目光帶著忌憚。


    商枝一手抹去臉上的血漬,冷聲道:「我和他曾經是未婚妻,早已解除婚約,昨天他才被我廢掉命根子,斷子絕孫。這個時候告訴你們,我是他未婚妻,問我要銀子,有兩點。一,利用你們除掉我,給他報仇。二,你們給我解決掉,他不用還債!」


    阿金覺得褲襠涼颼颼的,神色猙獰,怒吼小跟班,「你他媽是問誰打聽?那人確定說他們是未婚夫妻?」


    小跟班連忙把吳氏的原話說出來,「她說『老黃曆的事情,你有啥好問的』。」


    商枝勾唇道:「可不是老黃曆。」


    「蠢貨!」阿金抬腳踹倒小跟班。


    薛慎之聽到後院的動靜,手裏拿著鐵鍬,帶著一群人過來。


    阿金手筋斷掉,心裏痛恨商枝,雖然有心報仇,寡不敵眾,他們人少勢薄,咬緊腮幫子,「走!」


    幾個人跑上藥山,阿金迴頭就看見一個書生打扮,拿著鐵鍬的男人,掏出帕子給商枝擦臉上的血。


    操!


    「上當了!」阿金狠狠啐一口,蠢殺材果然是騙他們!


    阿金心裏徹底相信商枝的話,賀平章臉上的傷說不定就是這臭娘們揍的!


    他目光陰鷙,冷笑幾聲,「利用老子給他報仇,害得老子廢一隻手,想置身事外?呸!這筆帳沒完!」


    「老大,這娘們廢你一隻手,咋討迴來?」小跟班等著阿金吩咐。


    「蠢蛋!給老子廢了賀平章那蠢材!」阿金目光陰冷地瞥商枝一眼,這娘們眼睛不眨一下的見血,下手又狠又毒辣,可見沒少幹這些事!這麽個硬茬子,栽她手裏算他倒黴!


    這一次,的確是活該!


    一行人,立即去往賀家找賀平章。


    賀平章早在看見商枝挑斷阿金手筋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逃命去了。


    商枝冷眼看著他們離開,這些地痞流氓,在她手裏吃大虧,一定會從賀平章那裏找補迴來!


    她接過薛慎之手裏的帕子,擦了擦阿金碰觸過的脖子,看著身上濺的血,厭惡地皺了皺眉。


    「你去梳洗,擺宴的事情不急。」薛慎之看著她發白的臉色,心知是嚇到她了。


    商枝點了點頭,她放下鐮刀,這才發現整條手臂用力過度隱隱發抖,她才知道自己在害怕。雖然做過無數台手術,但是第一次在手術之外把一個人的手筋挑斷,她到底是有些虛。為了不露怯,她繃緊拿著鐮刀的手,現在放鬆下來,倒是有點軟。


    隻是有時候,你不狠,吃虧遭罪的永遠是自己。


    必要的時候,需要狠手段!


    剛才那一手,的確震住了阿金一行人,不敢再輕易找她麻煩。


    商枝望著水盆裏倒映出沾滿血跡的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


    薛家。


    許氏滿臉鬱色,不知道第幾次跑周家,那邊一直不鬆口,啥時候將周蔓嫁過來!


    鄉試結束好些天,又拿良辰吉日沒挑選好做藉口。


    心裏憋著一團火氣,心想等周蔓嫁過來,再狠狠磋磨她一頓!


    許氏砰、砰、砰地用力剁著豬食發泄火氣。


    這時,賀良廣上門,他站在院門口,看著滿臉不爽快的許氏,隨便找個話題問道:「薛老頭今日也不肯下山?」


    許氏差點嚇得剁掉手指頭,她瞪著賀良廣,翻個白眼道:「那死鬼,從虎子死了,你啥時候瞧見他下山了?」


    賀良廣點了點頭,「薛慎之考上解元,你不去吃酒席?」


    許氏嗤之以鼻道:「又不是舉人老爺,有啥好慶祝的!」


    賀良廣臉上勉強的笑僵了僵,繼續說道:「你就不知道了,解元是舉人第一名。」


    「啥?你剛才說啥?」許氏瞪圓了眼睛,下巴都要驚掉了!


    那個短命鬼,考上舉人第一名!


    咋可能?


    他不是考鄉試的資格也沒有?


    「你不知道?昨天村裏人都去給他道喜了。」賀良廣很詫異,「薛解元沒有給你報喜?」


    許氏老臉一拉,短命鬼躲避她來不及,咋會告訴她考上解元?


    去府城考試都悶聲不吭,生怕她會去占他便宜,鬧得他考不了試!


    這些天她忙著去鎮上催婚,哪有心情八卦村裏發生啥事?她心情不佳,小許氏也不敢亂嚼舌根惹她晦氣。


    「村裏人都去吃席麵,你這做娘的沒去,可見他心裏沒把你當娘。你生他養他,如今有功名在身,就想要踢開你,枉費薛大虎為救他搭上一條命。如果薛大虎還在,他一心向著你,薛寧安這門親事,早就替你拿下來,哪會讓你傷神?」賀良廣的話,字字往許氏心窩子裏戳。


    許氏臉色陰沉,丟掉手裏的菜刀,霍然站起身,「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如果不是虎子,他早就見閻王!現在出息,翅膀硬了!想一腳蹬掉老娘,沒門!」她扯下幹活的圍兜,怒氣沖沖,就要去找薛慎之算帳!


    「他現在是舉人,來年進京趕考,說不定就考中進士做官!你不痛不癢的鬧他,他現在拿你沒有辦法忍著你,等他做官了,你再敢拿捏他,他就能發官威把你抓起來!我若是你,趁他現在不成氣候,把他給治住,今後都聽你的!」賀良廣眸光微微閃爍,給許氏出謀劃策。


    許氏擰著眉,「咋治住他?」


    她真的沒有法子,如果有法子,早就出手治住薛慎之了!


    哪還要等到現在,受那麽多窩囊氣?


    賀良廣笑了笑,「我的法子不適用。」


    他越是這樣,許氏越是想知道,「你幫我想法子治住他,我少不得你的好處!」


    「你說到這份上,我不幫你想辦法,說不過去。」賀良廣把手伸進袖筒裏,「先說好,你治住他,我把地送他名下,不許要我的賦稅。」


    許氏得意,就知道賀良廣無事不登三寶殿,感情是為了賦稅一事來求她啊!


    嚐到舉人老娘的一丁點甜頭,許氏就忍不住心裏的貪念,到時候請薛慎之出麵,周叔治一定肯把女兒嫁過來。


    她催促道:「小意思,你快拿來!」


    賀良廣掏出一個藥包,一個藥瓶,「這裏麵是砒霜……」


    許氏臉色頓時一變,尖聲道:「你叫我毒死他!」


    賀良廣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聽見,他沉聲道:「你聽我把話說完,這包砒霜,你下他茶湯裏,等他中毒,你就拿著這一瓶解藥,讓他簽下聽你命令,贍養你的契書。以後他若是不敬你,不奉養你,拿著這張契書去告官!他一定被你治得死死的!」


    許氏心裏發怵,雖然有解藥,萬一毒死人了呢?


    她可是要償命的!


    賀良廣目光晦暗,把藥粉往袖子裏一藏,作勢要走,「算了,我就知道這法子不適用。你以往那般欺負他不打緊,你是生他的娘,他還能記恨你,今後再一起算總帳不成?」


    「等等!」


    許氏想到過往對薛慎之的種種,後背驚出冷汗,咬了咬牙,伸出手,「把藥給我!」


    賀良廣把藥給她,再三叮囑道:「紙包裏是砒霜,瓷瓶裏是解藥,你可別搞混了!」


    「行了,我記住了!」許氏衝進屋子裏,叫起薛寧安,擬一紙霸王條款契書,揣進懷裏,就往商枝家走去。


    賀良廣遠遠地看著許氏進商枝家大門,唇邊流露出略有深意的笑容。哪裏有什麽解藥?瓷瓶裏的東西,比紙包的砒霜更毒而已!


    他抬頭望著藍天白雲,今日天氣是真的好,連日來的鬱氣消散,閑散地往家中走,根本不知道有噩夢在等著他!


    推開門,『砰』地一聲,一悶棍打在賀良廣頭上,他頭腦發暈,『砰』又是一棍子打在他雙腿上,撲倒在地。


    兩個人從門背走出來,鉗製住賀良廣的雙手,用麻繩捆起來,一隻手按著他的腦袋,將他推倒在地上。


    賀良廣緩過勁來,睜開眼睛,就看見一臉橫肉的阿金,他身上沾著血,手腕上綁著一塊粗布,兇神惡神,嚇得他瞳孔一縮,驚恐的搖頭,「你……你想幹什麽……」


    阿金抬腳踩在他的臉上,用力碾了碾,「說!賀平章在哪裏?」


    賀良廣臉色通紅,唿吸不暢,痛苦的扭動,「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金冷哼一聲,臉上的橫肉一顫,摸著左手腕,發狠道:「打斷他的腿!」


    賀良廣聽到阿金的話,心底發涼,跪在地上求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你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你放了我,我給你去找他……」


    阿金看著賀良廣怕得不行,渾身都在瑟瑟發抖,笑了一聲,「你寶貝兒子,害我廢了一隻手,爺心裏不痛快,找不到他,總得先在你這裏討點利息!」他話音一轉,「動手!」


    「等等……在給我一點時間,我把銀子湊足給你……」賀良廣急切的說道,眼底布滿驚恐。想逃走,一隻腳踩在他的背部,動彈不得。


    小跟班一人手裏拿一張條凳,你起我落,哢擦兩聲。


    賀良廣慘叫,渾身抽搐著,痛得在地上打滾。


    阿金看著賀良廣瞪大的眼珠子裏,憤怒的仇恨像是要向他討債的惡鬼,心裏不痛快,正要開口,門被推開,鄧氏挎著籃子進來。


    「快——跑——」賀良廣額頭爆出青筋,從喉中擠出兩個字。


    鄧氏嚇一跳,看到院子裏兇神惡煞的幾個人,雙腿發顫,扔掉籃子,調頭就跑。


    「操!給老子追!」阿金臉上閃著兇悍的惡光,「賀平章跑了,銀子不能白打水漂!這老娘們抓起來,賣了!」不說那一百多兩,賀平章可是從賭坊裏帶走了五兩!


    小跟班衝出去追。


    鄧氏聽到阿金的話,嚇得魂都飛了,憋著一口氣,悶頭往前麵跑。


    她看見在地裏幹活的人,連忙求救,「救命!救救我!後麵的流氓地痞要抓我去賣了抵債……」


    村民冷嗤一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一家子都是黑心爛肚腸的爛貨,逼著鄉鄰去死,這下遭報應了!」巴不得抓著這一家子沒心沒肝的賣了才好!救了他們,等著他們反過來再逼死他們嗎?


    鄧氏聽著村民嘴裏冷漠無情的話,臉色煞白,眼見人要追上來,拔腿悶頭往前跑。


    距離越拉越近,鄧氏心裏心裏越來越恐慌,嚇得魂不附體,哪裏有路往哪裏逃。


    「臭娘們!快站住!」阿金一聲怒吼。


    鄧氏慌不擇路,看著前麵的小河,心口一緊,眼見他們馬上抓住她,爬上一邊的田埂,腳下一滑,『撲通』一頭栽進河水裏。


    她撲騰著,嘴裏喊著,「救……救命……」咕嚕咕嚕,嘴裏灌進去水,瞬間沉下河裏。


    阿金幾人站在河邊,看著沒影的河麵,單手摸一把臉。


    「老……老大,出……出人命,咋辦?」


    阿金心裏慌,狠狠踹他一腳,「逃啊!」


    小跟班咽了咽口水,河水深,又不見人影,救人是不可能的了。心裏也開始恐慌,扭頭跟著阿金逃命。


    而商枝那邊依然熱熱鬧鬧,一片歡聲笑語,並不知道賀良廣家的事情。


    商枝梳洗出來,換一身幹淨的衣裳,有茶花搭把手,飯菜不一會兒功夫就做出來。


    嬸子們幫忙把菜端到各個桌子上去,鄉鄰們很想念商枝的廚藝,迫不及待動起筷子。


    大家吃得正高興,來了不速之客。


    劉大嬸放下菜碗,瞧見許氏進來,連忙去廚房,「商丫頭,許氏來了!」


    ------題外話------


    明天繼續虐渣~


    好嘛~今天下午小孩沒睡覺,沒有時間碼字,於是晚上又不能十二點更新,搞到現在才弄好。親親們別等小綾子的更新,每天早上六點再看,這個點小綾子一定是更新了的,麽麽麽~?(′?`)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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