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世界,不分晝夜,也難以分辨時日。易雲隻依稀記得,來此有五日的時間了吧。半月之期,並不久長,如此等待死亡的滋味,也的確不好受。

    這段時間裏,獸經常不見蹤影,偶爾與易雲相接,也都兇相畢露。對這“人類”,並沒有多少的好感。

    唯獨苦隨,一直不曾離開過“天池行館”。

    閑極無聊,易雲和若水也曾於天池圍散步閑遊,卻都沒有離開天池甚遠。因為天池的周,都是林立的冰山,冰山之後,亦是一望無際的冰海。本該是汪洋的水麵,盡被冰凍封沉,盡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冰原。身處其中,就連東西南北,都難以分辨。

    鑿開厚厚的冰塊,能輕易的打撈到裏麵的魚類,可作為食物。人每日的樂趣,也就僅止於此。

    在人稍微偏離天池不遠之際,都能明顯的感覺到,有無形的壓力,像是從內心生發出來的陰影,籠罩。

    暗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將人的行跡鎖定,根本沒法越雷池半步。越是看不見,卻越是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易雲不禁在心裏暗想,“魔教十長老”,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若水每天都顯得很有興致,拖著易雲陪她東奔西走。若是除卻被監視軟禁的處境,在這樣一片天地,倒是的確能放開沉悶的心情,開懷暢玩。

    就這樣又過了三日時間,若水就開始顯得有點焦躁起來,原本開心無邪得像個小孩的容顏,也變得深沉而變幻。

    是對死期將至的恐懼?還是對赤誠深情的眷戀?

    這一日,易雲獨自一人,坐在天池池畔,天地一片靜寂,野無聲,隻有溫水中遊魚,往來遊弋,尚有幾分生機。處於這樣的天地,仿佛就連時間,也停頓了一般。

    “雲大哥,你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娓娓而來的,是若水。此刻她一身白衣如雪,雖然容顏略顯憔悴,但是秀氣絕豔,身子修長纖瘦,發絲飄揚,與天地間的潔白混為一體,看起來簡直美得飄逸,卻近在眼前。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綠波!

    看得易雲有一刻的呆滯住,與秦碧晴和絮茹人相比,她更顯得隨和而自然。秦碧晴冷豔,似乎不容於世,美得大氣,動人心魂;絮茹清麗,如幽穀百合,美得哀怨纏綿,讓人不禁有保護她的感覺,心生憐惜。

    但是若水,氣質樸素,明豔照人,放開那冷漠肅然的表情,卻也美得溫婉賢淑而柔情,一舉一動自然散發隨和自然的氣息,更貼近於生活的氣息。

    道法自然,一切自然的東西,才是真正美的東西。

    易雲突然轉過頭來,不敢再看她的臉龐,撫摸著手中飛絮仙劍,神情迅速暗淡下去。腦中,不住閃過秦碧晴的青碧,插入絮茹胸膛的那一個刹那瞬間。

    似沒注意到他的反常,若水靠著他的邊坐了下來,縷了縷如雲的秀發,輕輕將頭,依靠在了易雲肩上。

    不覺心中一蕩,猛然身子一震,易雲正要起身,耳際卻聽到若水微不可聞的細語聲傳來,斷斷續續,卻聽得很真切:“……就在……明……早……”

    聽不明白,扭頭疑惑的看著她,卻見她微閉了眼,似乎已睡著。她的右手,帶點親昵的環了過來,拉著易雲的左手,扳開,食指微動,在他手心寫起字來。

    凝神分辨,卻是:“不要說話,進入冥想狀態,快!”

    易雲不懂什麽是冥想狀態,但是想來與“神遊太虛”沒有多少分別,忙收斂了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神識已然透體而出。卻看見若水就在自己眼前,眼睛大睜著,隻是她卻似乎看不見自己,臉有焦急之色。

    “雲大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耳中聽見若水焦急的唿喚,易雲調皮之心大起,走到她身旁,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想若水卻如受電擊,身形顫抖,如盲人一般呆立,搖搖欲墜。

    易雲一驚,伸手拉了她的手,體內仙靈之氣,緩緩傳輸過去。不想這仙靈之氣,跟其體內詭秘的魔道功法,竟似沒有衝突,可以融洽的結合在一起。若水感應到她的內息,才唿出一口氣,道:“你竟然,能元神出竅?”眼睛還是看向別處,似乎還是無法看見易雲。

    魔道功法,與道家真法,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所叫術語有區別,若水功力不夠,雖能將體內元神集中在一處,脫離本體出來,卻無法如易雲一般縱橫天地、來去自如。

    易雲道:“我不懂什麽元神出竅,隻是學過道家靈寶一派的‘玄光感靈術’,你引我出來,是有事要說麽?”

    若水睜大著眼,道:“你真笨,外麵有十長老監視著,我們的一言一行,都是看在他們眼裏,自然不能隨意暢言。”

    對於那從不見蹤影的“十長老”,易雲從不曾在意,此刻聽她如此說來,似乎他們的魔力,竟是強大如斯,連一絲一毫的舉動,都在他們掌握之中,不禁暗自僥舌。

    ←們,真有如此恐怖的能力?“易雲喃喃道。

    “那是當然。”若水道:“魔道棲身南鄙,數百年來不曾被中原正道人士所發現,便是十長老施展奇術,生生掩藏了我們聖壇之所在。”

    易雲大奇,想這魔教所在,秘則秘矣,但凡是天下之地,能有人類不至之處?僅憑十人之力,便可將如此一片天地,隱藏起來,這需要何等神秘強大的力量?

    看來魔道能存在至今,果然有其龐大的體係,和其存在的必然。

    若水接著道:“連日來,我也曾數度打探其存在,但是根本接觸不到分毫,但是又明顯的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迴憶起那漫天飛舞就連陽光都能阻擋的妖魔,易雲不禁奇怪的道:“魔教傭兵百萬,早已具有了蕩平人類的資本,為何一直按兵不動,鄙處南荒,而且數度與正道交鋒,都兵敗而退,似乎苟延殘喘一般?”

    “中原強大,有道家七派和峨嵋坐鎮,你以為要踏平中原,真的如此容易?”若水嬌嗔的迴了一句道。

    “但是就我所觀,魔教兵力雄厚,調度有序,勝在數量。”易雲還是奇怪的道:“即便是道教七派和峨嵋所有的人手加起來,也不過區區數千人眾,要是魔軍大舉北進,即使擁有驚天奇術,也難抵擋鋒銳啊!”

    若水的臉上,浮現處誇獎的神色,道:“不錯,其實真正所懼者,卻是佛門‘般若寺’了。”

    “般若寺?”易雲再度吃驚,道:“據我所知,般若寺的全部僧人,也僅在千人之內。如何抵擋這百萬魔軍?”

    此刻,若水卻似乎忘了易雲非是同類,像是一個老師對待學生一般的有耐心,道:“你有所不知,般若寺有一件上古神器,名曰‘九陽輪迴珠’,據傳是當年後羿射落的九個太陽的殘骸,結合了佛教無邊大神通的佛力加持煉化而成的絕世奇寶,剛好是我聖教魔兵的克星,便是千萬之眾,也難以抵擋此神器的一擊之力。”

    易雲又是一陣感歎,天下竟有如此強大的法寶存在,為何卻一直不曾聽說過呢?

    這時的若水顯得特別的有耐心,接著道:“我們聖教僻處南荒,深山沼澤,瘴氣毒霧,密林遍野。天地陰陽氣,則以‘陰’為主,兇戾殘暴,性喜陰霾幽暗,對至陽至剛之物,天生恐懼。便是修行千載,亦難突破這宿命……”

    易雲突然接口道:“我明白了,佛教至寶‘九陽輪迴珠’,必是至陽之物,用佛力發揮出來,可以克製天下所有的陰暗邪物,是這樣嗎?”

    若水讚許的一笑,道:“便是如此了。”轉而一歎,再道:“其實像現在這般,正道發現不了我們,我們也不去攻打人類,各自安居樂業,又有什麽不好?”

    受她感染,易雲也在心裏一歎。要是人人安居,沒有私欲爭鬥,自己與絮茹隱居碧雲,平淡一生,兒女成群,了此殘生,又如何會有這般痛苦的波折?

    忽然若水一聲驚唿,道:“我差點忘了要說的正事了。”

    “什麽正事?”易雲喃喃道,似乎還沒有從傷感的思緒中迴過神來。

    “你可記得,我們來此幾日了?”若水不答反問。易雲迴憶思索了一下,道:“怕有十日左右了吧,半月之期,轉眼將近。”

    若水幽幽道:“你就沒有想過逃走嗎?就這般乖乖等死,束手待斃?”

    聽她的話,卻是支持自己逃走,但是轉念一想,自己走了,她又如何?還是要獻出生命給幽劫?自己何嚐沒有想過逃走,隻是好幾次運用靈識探查,總感覺有一種莫名而詭異的能量,將自己鎖住,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擺脫不了。所以道:“你有什麽好的辦法嗎?我們一起逃走!”

    “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若水幽幽一歎道:“但是我不願看見你陪我等死,所以你一定要逃。外麵,也一定還有很多你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吧,能得你陪伴這幾日,已足夠我今生,不再有遺憾了。”她的語言哀怨而淒楚,聽得易雲皺起了眉頭。

    美人恩,最難消受!

    “那你,可有什麽逃走的辦法?”易雲暗想,若有萬全之策,到時隻有硬把其拖走,隻要能保住性命,什麽事都好說。

    若水正色道:“明日,是本月的‘陽光節’,陰氣虛,陽氣盛,長老們的法術,會有短暫的薄弱,到時候我盡全力拖住它們,你則盡全力逃跑,切記,先朝東行,感覺不到亂你心念的魔氣之時,再向著北方,應該就能進入中原。”

    “什麽是陽光節?”易雲似乎對於逃跑一事沒有多熱心,反而更關心魔教隱秘所在。

    “據古籍記載,一年有十天,是陽光最盛的時間,分布在每個月中,所以每月的這一天,就是俗稱的‘陽光節’。”若水有點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有沒有記下我說的話?”

    易雲道:±,其實沒什麽好怕的。我們拚著一死,也未必會輸給燎神秘的十長老。何必一定要逃呢?況且有火尊和獸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恐怕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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