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根毫不起眼的藤蔓,就可以布出如此奇絕古今的大陣來。即使高傲如絕音之輩,也自歎不如,暗自沉思。

    大帳內一時竟沉默了下來!

    絕音忽然道:“你們說那些藤蔓,都是天然生長,難道不是人為種植?”

    派首座及佛教僧都聽得身子一震。馮逢道:“是天然生長的。”眾人又都無言而沉默起來。如此一個妙絕天下古今的大陣,竟是“天然”而成?

    這其中,到底暗藏了多大的秘密?

    太一忽然道:“主陣是‘玄天五行陰陽伏魔陣’這點絕不會錯,雖然高深莫測,其功效卻在鎮魔,對人類是沒有絲毫作用的。但是那些布陣的野藤,卻是天然生長而非人為。若說是自然形成如此繁複浩大的奇陣,又太勉強。矛盾就在於此。”

    “而且卻又為何?”太一真人繼續補充道:“此陣對身居山腹之內的魔道妖怪,竟無絲毫牽製?莫非,隻是一個死陣?”

    天地由陰陽氣而成,最初卻是混沌一片。道生一,為混沌,是為無極。混沌初開,由無極衍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相,象生卦。兩儀是陰陽雙分,相乃地火水風種元素,然後衍生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此為構成天地萬物之根本。

    天下奇陣,皆以陰陽氣,配合五行之相生相克,形成萬般變化,諸多神奇。但是都暗合卦、無極之象,可生生不息,運行不悖。

    是故陣成之時,除非找出其陣所依之元素及與其對應之玄妙,切斷其連接,方可破陣。奇陣一破,恢複天地本來麵目,亦即其能消失不複存。

    道家所曰±陣“,其意有:一為已破之陣,與天地五行沒有聯係,是故其能亦不複存,不成陣形。為隱藏陣眼之陣,這種奇陣要以天地靈物為引,否則除卻布陣之人外,難以找到陣眼所在,也就無法催發陣法的運行,所以陣形尚在,卻不運行。

    眾人對太一的分析,顯然都接受了,暗自點頭。

    如今所見之陣,陣形完好,但是卻似乎屬於後者,完全沒有展現其玄妙奇能。但是任誰也想不通,為何在此處會有一個龐然浩大的玄奇±陣“?

    還是徐成玄按耐不住道:“難道就因為這個玄妙的奇陣,我們就一直如此按兵不動,任由魔道妖人安閑舒適的休養生息不成?”

    太虛很堅定的道:“打,此戰一定要打,隻是跟大家說清情況,既然正道三派聯手除魔,就要保證萬無一失,將魔道徹底殲滅。”

    一直不說話的秦碧晴卻突然道:“若是能找出奇陣樞紐陣眼所在,啟動它,我們豈不是可以不動一兵,就可以徹底消滅妖魔?”

    般若寺高僧對她的想法顯然很支持,都讚許的向她投來目光。但是天下陣法大家的淨明首座鄭隱,卻微微搖頭道:“此陣我研究了好幾天,也翻閱了師門的典籍珍藏,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什麽結論?”這次問話的卻是絕音。

    鄭隱搖頭歎氣道:“神鬼莫測、玄異莫名!”

    絕音頹然,也歎了口氣道:“可惜,《上古玄靈誌異錄》中最後一篇上的《陣法篇》已經缺失,不能找出答案?”

    太虛疑惑的道:“什麽誌異錄?”

    絕音忙道:“沒什麽。”說完又一轉話鋒道:“為今之計,是按兵不動等待,還是速戰速決攻擊?”

    太虛作沉思狀道:“等待,無非也是弄清楚這個奇怪古陣的來曆,既然已經無望,是等是戰,但聽師太決斷。”

    他壞得很好聽,似乎也很謙虛求教,其實卻是一頂無形的高帽子,把難以決斷的難題,順水推給了絕音。絕音何嚐聽不出來,暗自鄙視了一下他,眼光卻向般若僧看去。

    玄鑒大師頌聲佛號道:“一切但聽師太決斷。”

    絕音暗自罵了一聲:“老狐狸!”麵上卻有一刻的意氣風發,無形之中,她卻似乎是取代了清風的地位,統領三派,儼然已是正道首領。

    隻聽她緩緩道:“那就如此定了,明日一早,我們各帶門中精英,正式宣戰。”一頓再道:“七派弟子眾多,加上幾日打探,對妖魔巢穴必定熟悉,就由你們打頭陣如何?”

    本次出動,本是太虛一手策劃,也是其派人去邀約兩派參戰,所以叫他打先鋒,雖有不願,卻也無法推脫。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明日一早,攻山。

    是夜。

    繁星點點,夜幕低垂。歐陽絮茹在上山前的小樹林裏,坐在一棵樹下的石頭上,抬頭看著天上星星,癡癡出神。

    曾幾何時,也是身在此碧雲山脈之內,似這般寧靜之夜。有人相伴周圍,共同觀望這繁星漫天?

    此情可待,但是那思念的人,卻已騎鶴西去。

    淚流雙頰邊,如珠輕滴落。此刻能有誰,能解心中柔情千萬、愁腸百結?

    一聲幽幽歎息,從身後傳來。歐陽絮茹輕輕迴首,看見了峭立的秦碧晴,輕輕揮袖擦去淚水,強顏微笑道:“秦師妹,別來可好?(其入門在秦之先,故稱師妹)”

    秦碧晴沒有說話,黯然走了過來、坐下,幽幽道:“你還在想他麽?”

    慘然一笑,歐陽絮茹道:“你呢?又何嚐不失眠輾轉?”

    秦碧晴無言、歐陽也無語!心有所係,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重情之人,又有誰能忘卻曾經的真心?

    那相思,本已深入骨髓,滲進血液,烙印進靈魂,又豈是如竄夠,輕易忘懷?

    隻是兩個悲苦傷感的可憐人,卻終於彼此敞開了心扉,接受了對方的存在,沒有嫉妒,更無排斥,彼此都將那靜如止水的心扉,打開了少許,來容納對方。或許,因為她們,都有共同的深情,都共同深愛著同一個人,所以,也都深刻了解相互的心。

    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們兩人,並肩而坐,互相依靠在了一起。

    配合著無聲的夜色,竟是如此和諧、寧靜。兩個人都默然無言,垂首感悟這夜的靜寂,一如心裏那如死灰般的沉寂的心,與天地合一,平靜無波。

    突然,青碧與飛絮兩柄神劍,似在輕微的顫抖,一黃一綠兩種光芒,竟如煙雲一般蒸騰而起,糾纏在一起。

    那顫動的兩柄仙劍,似欲脫鞘而出,仿若有了靈性一般,就要活了過來。

    黑夜之中,那夜色就像是凝聚成形的煙霧,如水一般波動、流淌。然後,那黑色的煙霧,竟然向著兩柄仙劍,迎了上來。

    仙劍發出燦爛的光輝,脫離了主人的手,升上空際,如長鯨吸水,竟將那如有實質的夜幕,吸引了過來。然後,三種若虛若實的霞光,纏綿糾織。看得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奇景。

    “碧雲山的靈氣,竟然強大如斯。”歐陽絮茹驚歎道:“就連仙劍都能感應。”

    仙劍本是靈物,自是天地靈氣聚集而成,所以靈氣,就該是靈劍的本源和基礎。歐陽絮茹和秦碧晴微微閉上雙眼,將神識投注劍上查探,就明白了一切。

    神劍通靈,自然是跟主人有微妙的牽連,所以神劍感應到的一切,其主人又焉能不查覺?同樣,主人的心思,劍靈亦是有感應的。

    就在她人閉上眼,將神識投注上仙劍之時,就如置身溫泉之中,那如水的雲霞,輕吻著身體,瞬間貫穿了肢百骸,清洗著身體內的經脈和五髒。猶如醍醐灌頂、伐毛洗髓一般的舒暢莫名。

    下一刻,她們的意識,竟似不受控製,擴散、飄揚,融入進天地之中,直上天際,與天空繁星、清風白雲,合為一體。整個宇宙,似在縮小。不禁讓她們同時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天地是我、我亦是天地。

    好強烈的靈力!人心頭同時纏繞著這個疑惑。隻有蓋世無雙的靈氣,才能讓這兩柄仙劍如沐浴水中一般,光華激增,如被重新開封了一般!

    “吼!”的一聲驚天長吼,破空而來,那聲響,竟震得整個碧雲山,輕微顫抖,就像要天崩地裂一般。人驚異的收迴神識,睜開眼睛。隻見天空就似被撕裂一般,出現一道扭曲的缺口,一團白影,迅如閃電,從那缺口之中,電閃而出,向著人所在之處,風馳飛射而來,扭曲的天空,在那白光身後,迅速合攏,不露一絲痕跡。

    一眨眼之間,那白影就已接近了人,氣勢如濤,似乎要強行撞擊人。那威勢,居然還有一股莫名的壓力,使得人感覺胸口沉悶,似欲窒息。

    她們本能的伸手,緊握仙劍。靈氣催動、法訣暗握,仙劍在主人的催控之下,光芒大盛,卻沒有絲毫殺意,而且似乎,對那如山一般逼來的白光,隱隱有一絲依戀,如久別重逢的老友,竟有一絲莫名的期待——她們能感應到仙劍的波動。

    人心頭疑惑更重,卻束手無策,隻能看著那炫目的白光,一直近了,直到眼前。

    奇怪的是,那白光竟在她們身前丈遠之處停下,細看之下,竟是一頭全身銀白色鎧甲的奇獸,巨大如山嶽,尾長如巨蛇。人在它眼中,簡直渺小如螻蟻。一身純白潔淨的白毛,隨風飄散,卻像是一頭雄霸森林的霸者怒獅,獠牙森森,不停喘著氣,但是那些從它鼻中唿出的白氣,卻像青煙一般,流動如飄渺的雲,那赤紅的雙眼,兇相畢露,隻是卻看著人手中的仙劍,顯得有一絲的疑惑。

    秦碧晴突然驚唿出聲:“麒麟冰獸?!”

    同一時間,周圍唿聲起,一時顯得熱鬧了起來。招唿吆喝唿嘯聲音,此起彼伏,顯然那些正道人士,都被那一聲巨大的嘶吼吵醒,正朝著這邊蜂擁而來。

    眨眼之間,小小一個樹林,就被人類完全充斥占據。地上、天空、樹頂、枝頭,瞬間就被修真人士圍了個水泄不通,各種光華充斥輝映。將麒麟冰獸所在之地,裏外數十層密密麻麻的包圍了起來——原來正道人士的辦事效率,還是不差!

    一時間場麵變得浩大而壯觀。

    但是麵對如此的龐然大物,人類也似乎沒有辦法。已經有不少“高手”,在開始低聲埋怨:“若是魔界都是這般強大的怪物,我們怎麽能對付?”

    不少人麵對這威嚴蓋天的巨獸,手中兵刃也在顫抖。在麒麟冰獸的眼中,這些人類本也是不堪一擊的微弱渺小,隻需它巨尾一掃,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命喪當場。它卻似乎並無惡意,隻是不停的唿著白氣,站在那裏不動。

    這個時候,人群自覺向兩邊一分。太虛絕音協同般若高僧及五派首座等一眾人,姍姍而來,但是看著如此巨大的怪獸,都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其實絕音是知道其來曆的,但是為了看太虛真人的洋相,所以居然垂首不語。

    上千人的眼睛,全部看向太虛,他若是一聲令下,看來隻能出手應對。太虛正欲說話,麒麟冰獸卻“嗤!”的一聲打了個響鼻,身形搖擺,就向秦碧晴和歐陽絮茹人走了過去,其雙眼,一直未曾離開過她人手中的仙劍。

    不少人發出驚唿,戰事一觸即發!

    “恍啷”一聲,一片黃芒閃現,一柄寬大而巨闊的仙劍展了開來,漂浮擋在人身前,卻是孫世穎的“銅祖”。

    麒麟獸右爪一揮,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巨響過處,銅祖被其如撥開雲霧一般的揮開,遠遠破空,一直斜飛上天而去,任孫世穎用盡玄法,竟是無法收迴。那平日操控自如就像自己雙手的仙劍法寶,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迅速疾飛而去,不作絲毫停留。

    其間,空中的人紛紛躲避飛來的巨劍,天空中虛浮的人群頓時一度騷動,怒叫、斥吼、驚唿之聲不一而足、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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