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碧晴也不說話,卻轉過身,纖手抬起,眼睛看著程可風,那眼神裏,有些微複雜難明的神色。可風有所詫異,卻不開口。

    隻見她芊芊玉手,五指不停變換,瞬間就已改變了數次法印手決,然後食指輕輕,在程可風的額間一點。眾人都在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此時就連竹葉落地的輕微聲響,也似乎清晰可聞。

    就在她那手指一點之下,程可風的額間,卻顯現出一個圖案來,一個道教普通之極的符錄圖案,散發出幽幽的綠光,清晰得如同從皮肉之中浮現出來的一般。

    秦碧晴轉身看著幽劫,並不說話,但是能看見幽劫臉上似乎有不安的神色。他身後的烈風徒然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容相臉上微微一笑,環抱了雙手,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就像在看戲一般。

    秦碧晴悠然道:“你連道家‘千裏追蹤術’都不識,看來也是孤陋寡聞得緊。”

    一直悠閑站定的苦隨忽然道:“千裏追蹤術?不是道家追尋負傷逃跑對手的道術嗎?難道……”

    他沒有說出來,證明他已經明白!

    秦碧晴悠悠道:“追尋敵人,隻是這種道術的一種效果而已。不錯,被下了這種道術的人,即使遠在千裏,施術者都能感應到一切,因而迅速而準確的找到敵蹤,讓敵人無所遁形。”說到此處突然一頓,似乎是讓大家都有時間來明了她話中之意。然後她才接著道:“我們出發之時,所有人都被道中長老施與術法,隻要任何一個人有任何輕微動作,立刻就有人朝此處趕來,我們相隔之距離,可沒有千裏之遠……”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卻是雲霓:“這麽說來,我們非但不能攝們一根頭發,還得恭恭敬敬的送你們走咯?”

    秦碧晴冷冷道:“不用,既然目的地已經找到,即使你殺了我們又如何?正道三派,傾巢而出,必定踏平這碧雲之山。”說到此處卻又扭頭對著自己身邊最近的程可風和吳景泰低聲道:“等會一有機會,立刻朝山下逃,能跑多遠是多遠……”

    吳景泰神色一緊,也低聲道:“那麽你呢?”

    秦碧晴嘴角微動道:“不用管我,我可以禦劍,實在不行,跑得比你們快,絕不會輕送性命,我會盡量拖著他們,讓你們遠遁。”

    幽劫此時已經麵如死灰,神情變得也很透徹,就像一個本來氣衝牛鬥的牛人,突然被人一巴掌打下十層地獄,又恢複了他原來那種弱如病人的蒼白。

    若水抬手,輕輕將他扶住,否則他似乎就欲被風吹去。

    苦隨輕輕一歎,道:“我們迴去吧,至少,在大敵到來之時,可以盡早離去,他日……尚可東山再……”看見幽劫的臉色,他已經實在說不下去。

    烈風大吼道:“那也待我殺了這些無知小輩再說。”說著就要動手,那怒如雄獅的毛發衝天而起,一陣莫名的勁風吹起,周圍竹葉颯颯有聲。

    “嗡!”的一聲,綠色仙劍升騰而起,彩光流溢,絲毫不顯得膽怯。

    雲霓嗬嗬嬌笑著道:“今日就看烈風大哥大發神威,手刃這些正道無知小輩。”

    容相在一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站了起來,眼睛卻盯著漂浮著嗡嗡有聲的綠色仙劍,似疑惑,又似沉思。

    幽劫以為容相要動手製止,突然道:“地尊,今日之事,你若一定要插手幹預,就是我聖教大敵,若非得以,我絕不想與你為敵。”

    容相一怔,才道:“你我身份,本不該與小輩動手,若你都放下了身份,我又何嚐害怕與誰為敵?”言下之意,若是你要親自動手,我也可以陪你玩玩。已經表明了立場,誓要保護秦碧晴等人。

    秦碧晴等人雖然奇怪他為何要維護自己等人,若非真如他自己所言:“愛好和平!”卻都對這個魔教的地尊,並沒有多少好感,雖然,覺得他有幾分平易近人。

    幽劫一歎道:“好,你我各重身份,今日就都不插手,讓小輩自己了結,如何?”

    容相微微點頭,又將眼光投向了綠色仙劍,心下卻道:“我能幫你們的,僅此而已,生死勝敗,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但是形式對秦碧晴等人也並不樂觀,兩個小和尚道法如何雖不清楚,但是程可風吳景泰加上石頭幾人,明顯屬於道法初學階段,沒有多少突破,連禦劍飛行都做不到。相比魔教的大護法,僅秦碧晴一人,似乎沒有多少勝算。

    但是時局已經不容她思考,烈風手中一雙七彩燦爛的小旗,已經祭起,一股無形的狂風,漫卷沙塵、臨空而上,雙旗迎風而展,迅速變大,發出獵獵聲響,如一片彩雲,向著秦碧晴等人所在之處,當頭罩下。

    秦碧晴口唿法決,雙手手印連變,身形騰空而起,一片碧綠光環,將其緊緊包裹,向著那呈龍卷風的風柱迎去,口中同時嬌唿:≠退!“

    程可風等人得令,迴轉身形,展開所學輕功,刷刷刷數聲,已如箭一般飛射出去。容相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同一時間,那漫天凝而不散的塵土,波的一聲炸開,方圓丈遠之內,看不見任何東西,正好掩藏了石頭等人逃竄的蹤跡。秦碧晴人劍合一,幻化劍氣,硬生生破進了兩股風柱中的一股,在場之人都能聽見,一絲清脆響亮的聲音:嘶!的一聲過處,那兩麵迎風唿嘯的大旗其中的一麵,已經撕裂,破碎成一片片寸斷的彩布,飛散在風中。

    風停,塵定,人影靜,秦碧晴一人一劍,飄飛在空中,神情冷峻,出塵如九天仙女,那綠色的仙劍,仍然散發著玄光,橫在她身前,傲視眾人。

    隻有她一個人,石頭等人,早已逃去不知多遠,但是所有人都看著,卻沒有人質疑,因為,幽劫居然沒有吩咐去追——莫非,他真的不想與容相為敵,所以不敢妄動?

    烈風頹然坐在地上,神情頹廢,麵容憔悴。對於自己一向自傲的“七彩烈風旗”法寶,就這麽被對方似乎輕而易舉的毀了,一時還沒緩過神來,無法接受這做夢都不能想象到的結果,但是輸贏,已經明顯的擺在了眼前,絕不會改變。

    一聲嬌笑傳來,雲霓彩裙舞動,已如流雲一般移動到了秦碧晴身前。七彩流動之間,那翻飛的裙袂,仿若雲霞,已將秦碧晴包裹在了其中。她那鮮豔如舞衣,複雜而煩亂的衣裙,居然似乎是一件霸道的法寶,臨空飛舞,無窮延展,大開大擴,嬌笑之聲不停傳來,瞬間就如春蠶吐絲作繭一般,將秦碧晴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隻能看見臨空旋動的一個圓形球體,帶起陣陣急風,吹得在場眾人長衫飛舞。

    片刻之後,雲霓嬌笑著降下,吃吃笑著道:“我這天蠶絲,可是極寒之地的冰蠶所出,這種罕見的冰蠶,終年冬眠,百年蘇醒一次,其所吐之絲,柔軟如棉,但是質地堅硬,可說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人類被困其中,若無外力,即使到骨頭都化成灰燼,也無法出來。”說完又自顧嬌笑起來。

    懸浮空際的白色巨繭,仍然轉動不休,但是其內部,卻傳出劇烈的猶如金鐵相交的聲音,激烈而繁雜。

    雲霓仍然嬌笑連連,道:“居然還在作垂死的掙紮,你若有能力破我這冰蠶之絲,除非道行在我之上,即使你在娘胎裏就開始修煉道術,也不過幾十年光景,能勝我三百多年修煉?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不是人了,那麽你可就跟我們是同道了,哈哈,哈哈……”

    容相用鼻子輕輕一哼,淡淡道:“但是這次你錯了。”

    “我錯了嗎?”雲霓言笑晏晏道:“你憑什麽可以肯定我錯?”

    ↓道法的確不如你。“容相緩緩道:”至少目前來說,她的確不是你的對手。“

    雲霓又哈哈大笑起來,道:“那你為何說我錯呢?莫非,您老對這冷豔俊俏的丫頭,起了色心,所以打算忍不住出手救援?”說著自己覺得這個笑話確實有點好笑,就又笑了起來。

    容相也微微一笑,卻並未因她的取笑有絲毫生氣,反而似是司空見慣了一般,道:“要破這冰蠶之絲,也不一定需要三百多年的道行。”

    苦隨突然開口了:“不錯,若有神兵利器,的確輕易可以破繭。”

    幽劫眼光向容相看來,悠悠道:“莫非,她手中的綠色仙劍,是仙家神兵?”

    容相還是保持微笑道:“若我沒猜錯,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青碧’,也是上古神器,其淵源,也許可以追溯到上古軒轅大帝時期。隻是如今似乎時機未至,不曾衝開封印。”

    眾人暗自搖頭,在座諸人,皆是道術修為精湛的人物,對於典藏古籍,皆有研究,卻似乎窮盡記憶,都無法找出任何與這“青碧劍”相關的任何文獻資料。

    “封印?”雲霓收斂了笑聲道:“既是上古神器,封印它的也該是上古魔神,卻為何要將之封印,又如何解開封印?”

    容相隻是微小,卻不答話,一副莫測高深的姿態。

    這時,空際的巨繭似乎已在呻吟,一聲聲撕裂的破響,已清晰的傳進眾人耳中。然後一聲巨響過處,一片綠光破繭而出,秦碧晴的身影,飄揚而出,徐徐落下,站立滿地竹葉之上,點塵不驚!

    隻是她耳間的發絲,有些微的淩亂,白皙的臉上,也有微弱的蒼白、頹然而略顯疲憊。但是她的眼神,仍然堅定而寒冷,如同手中利劍,刺向幽劫,冷冷道:“邪魔歪道,也不過如此,還有更厲害的法寶麽?都使出來吧!”

    幽劫對著苦隨,幽幽歎了口氣,道:“火尊,速速解決了吧,我們得立刻撤離,如今還不是與正道正式交接的時候。”

    苦隨凝重的點了點頭,目光向秦碧晴看來,緩緩道:“為何?你仍然不選擇逃走?”在他的心裏,浮現出了歐陽絮茹的影子,堅定而決然、寧死不屈服……

    看著他莫名的關懷,秦碧晴慘然一笑,道:“人與魔、正與邪,絕不能共存天地之間,今日,唯死而已,何必多說廢話?豈能讓我向妖魔低頭?要我逃,卻是萬萬不能的。”

    嗡的一聲輕響,容相所言的“青碧”,在次升騰而起,那炫目的綠光,卻是有增無減,似乎,它也感應到主人,誓死的決心!

    苦隨翻身而出,一個起落,已漂浮起來,雙手平展,幽幽的火焰,在他的手心之中,燃燒而起,搖曳生姿,兩股不同的火焰,分別托在左右手掌之中。隻是一邊是赤炎,另一邊卻是幽火。周圍的空氣,在這一瞬之間,也變得莫名的熾熱焦灼起來。

    秦碧晴握劍在手,急退三尺,腳踏七星,刷刷刷連揮仙劍,真氣透過劍尖,凝聚成形,口中嬌喝一聲:“禦!”。異變徒生,一陣寒風,刺骨而來,無數森寒的氣流,就在劍端與綠氣交織糾纏,然後猝然在自己身前,凝起數尺之高的幾座寒冰,散發著淡淡的冷氣,燥熱焦灼的熱力,就此急降而下。

    五行之中,陰陽相克,能滅火者,唯水而已,秦碧晴竟然能將周圍流動的氣流,凝聚成水霧,並結成冰塊,這等道法,何其精湛?

    冰塊既可做盾防禦,也可融化滅火,戰術運用之上,秦碧晴已略勝一籌。況且她還沒有停止,水袖一翻,“青碧”急插進土,大地在這一舉動之下,劇烈顫抖搖晃,周圍竹林,也似在瑟瑟發抖,竹葉漫天而飛,整個成了綠色的世界。

    “轟!”的一聲巨響下,苦隨漂浮身軀所在的地底,猶如憑空突起一座座峰丘,一些堅硬鋒利的花崗岩石,破土而出,攻擊的卻是苦隨離地數尺的身軀。

    原來她防禦的同時,也不忘攻擊,這一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但是苦隨悠然揮手,一團火焰包裹著他的手,烈烈燃燒著,向那些岩石拍去……沒有絲毫聲響,他手掌所及之處,所有的物質,盡數化為飛灰,摻雜了漫天的竹葉,糾纏在空中。

    臨空一個轉身,那幽幽的炎火,柔軟得如同一段衣服帶子,帶起大大一圈如波濤般的漣漪,纏向那幾塊堅冰,隻能聽見“嗤嗤”的幾次聲響,那所有被秦碧晴強行用真氣凝聚成水霧又凍結而成的堅冰,突然就失去了影子,重變成蒸氣,消散在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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