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數聲巨響,“銅祖”每一劍的攻擊,居然都又被蜈蚣那堅硬的外殼給彈震迴去,還是傷不到它分毫。

    易雲心急大叫:“孫兄,想法刺它右眼。”

    任誰都知曉,蜈蚣左眼已瞎,若再刺瞎它右眼,對付一隻完全瞎了眼的妖怪,就不會太困難。

    孫世穎豈有不知?隻是那蜈蚣就是狡猾得緊,拚命用頭殼護著右眼,無論如何攻擊,總被其彈開,如此連番催動“銅祖”,已損耗去他大半的元氣,此時已有昏厥虛脫的感覺,氣喘如牛,汗如雨下,卻是無可奈何。

    蜈蚣眼見逃走無望,仗著自己堅硬的外殼作護盾,扭轉身軀,即向孫世穎撲來。

    “鐺”的一聲,“銅祖”再一次被它彈開,孫世穎麵前失了保護,空門大露,加上他忽然感覺一陣乏力,那蜈蚣竟然人立而起,劈頭蓋臉將他撲倒在地,長須之下一尺處,居然伸出一雙幹燥枯癟的手來。

    “這妖物想是修煉上千年有餘,已逐漸蛻化為人。”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自己的身子卻被蜈蚣壓在身下,那雙仿似人類的手,已掐上了他的脖子。

    一陣煙霧從它的口中噴出,撲麵而噴在孫世穎臉上,他頓覺腦中一陣暈眩,幾乎昏去,煙霧散盡,露出它惡心詭異的大口來,腥臭撲鼻,讓人惡心欲吐。

    “我命休矣!”孫世穎腦中又閃過一絲念頭,那血盆大口,卻已經向他咬來,他完全無力反抗,眼看自己的頭就要被咬去,麵對死亡的這一刹那,他腦中似有光芒一閃,清晰的顯現出一個人影來。

    輕柔的清風拂麵,天地俱靜,眼前一望無際的輕鬆古柏,翠綠如海洋。就在這翠綠的林海之中,一身白衣如雪的倩影,臨風矗立在那海洋中,美麗如詩,飄渺如畫。那綠意流動間,襯托著那純潔的白,像天邊漂浮的雲。風吹過她的發間,也似變得溫柔了,將她滿頭的柔絲輕吹,漂浮在肩上,映照著初升的朝霞,折射著令人目眩的柔光。那衣袂飄飛,糾纏著她略顯單薄而修長的身子,翩然作響,使這幅靜態的美麗圖畫,充滿了動感,美麗得令人心碎……

    孫世穎的臉上並沒有死亡的恐懼,反而有著一絲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竟是充滿了溫馨,仿佛,心靈有了歸宿,再沒有什麽是值得害怕的。

    就在這一發千鈞之際,那蜈蚣卻不知為何,突然巨震了一下,咬向孫世穎的巨口,也變成了痛極的慘唿,抓著他脖子的雙手,也有一瞬的鬆散。

    孫世穎此時也迴複了一點靈力,嘴角微動,念動著咒語,他仰臥的那處土地,頓時塌陷了下去,身子離開了蜈蚣的掌握,人也斜向而飛起,單手一引,“銅祖”金黃的光芒頓漲,唿嘯而去。

    他身在半空,隻見易雲握著“仙靈”,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側臥地上,以手中仙劍斜劈蜈蚣在地上胡亂抖動的細腿。

    幾聲奇異的聲響過處,那細腿竟被易雲斬下來數條,那種慘綠腥臭的“血液”,奔湧不止,蜈蚣痛得發出令人心寒的慘叫,在地上翻滾。

    同一時間,“銅祖”也順利的猛插進了蜈蚣的右眼,蜈蚣那種像是從肚子裏發出來的悶響巨嚎,直震得他二人耳中轟鳴,腦中暈眩。

    易雲站起身來,向準了蜈蚣背上,那一片一片硬殼相接處之間的縫隙,又用盡全力的砍下,如中敗革,巨響又起,欣喜的是那長長的身軀,竟被這一劍從中攔腰斬斷,變成了兩截在地上翻湧打滾的蜈蚣。

    孫世穎得到啟發,也學他的樣子,揮舞著“銅祖”,專攻那硬殼之間的縫隙,果生奇效,瞬間就已斬斷無數,將蜈蚣那龐大的軀體,斬為數截。

    蜈蚣哀號翻滾了很久,終於奄奄一息,倒地不動,應該已斷了氣。

    二人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虛脫般軟綿綿的坐倒在地上。

    久久,孫世穎才最先開口道:“剛才,多謝你舍身救了我。”

    易雲微微一笑道:“說來慚愧,我被蜈蚣掃倒地上,看見那顫動的無數細腿,靈機一動,想那些腿該無外殼堅硬,就揮劍斬去,卻湊了奇效。當時我自保尚且不行,說什麽舍身救你。”

    孫世穎也笑了起來,道:“要不是你那奇效,我恐怕已進了妖物的肚裏了。”

    易雲爬了起來,道:“說好是你吸引妖怪,我找尋弱點的嘛,你盡了力,我當然也是要負一點責的。”

    說完二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易雲又道:“走吧,聞著這裏的味道,我還有種想吐的感覺,還是先離開再說。”

    一翻身,孫世穎靈活的躍起,撫摸著“銅祖”,卻搖了搖頭道:“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疆’既然已為民除害,就要做得徹底才行。”

    說著他就開始四下搜尋蜈蚣的殘肢,將其堆在一處,易雲隻好幫忙,心下卻有點疑惑。費了些勁,才將所有的殘肢找齊,堆在一起,龐然得像是一座小山。

    從懷裏摸索,找出幾包用紙包著的物事,打了開來,黑乎乎的一些粉末,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孫世穎將之撒在蜈蚣的屍體上。

    然後,“銅祖”一劍砍在石壁上,火花四濺,那火花沾到黑色粉末,轟然燃燒起來,那堆蜈蚣的屍體迅速被火焰吞沒。

    出於好奇,易雲道:“那些,是什麽東西?”孫世穎微笑,一會才道:“用硫磺、雄黃、硝石和炭混合起來製成的,是我教中用以煉丹的一種物質(其實是黑火藥),隻是數量多了,會引起天火(即爆炸),其燃燒會有高熱,可以瞬息將鐵熔化,我們現在就將妖怪的屍身火化吧。”

    易雲微微點頭,見那發著藍色的火焰中,蜈蚣的屍體在卷曲收縮,還發出“茲、茲”的聲音,說不出的惡心,逐漸變為焦黑,山洞之中,充滿了讓人嘔吐的惡臭,隻想快點化為灰燼,好早一刻離開此地。

    好不容易,龐大的屍體終於化為飛灰,二人舉步欲走,易雲卻突然看見,那尚未熄盡的餘灰之中,似有藍色的光華閃現。

    用劍挑開灰塵,入眼的竟是一顆流光溢彩,幽冷圓潤,盈有一握的珠子,發著淡淡的藍色柔和光澤。

    “冰涼珠?”孫世穎卻是一聲驚唿,搶上前去拾了起來,興奮的道:“沒想到傳說中的冰涼珠,竟是被這妖怪吞了,難怪能修煉出如此堅固的護甲來。”

    易雲看他興奮的樣子,極為不解道:“就這麽一顆珠子,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

    孫世穎靦腆的一笑,道:“易兄有所不知,這珠子屬五行中的水係,天生陰性,觸手冰涼,極為有靈,帶在身上,可消暑、去熱,淨化人的心靈,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啊。”

    易雲輕笑:“原來孫兄怕熱啊,那剛好,你就天天帶在身邊,做個冷血動物吧。”

    聽著易雲的調笑,孫世穎又浮現那靦腆的模樣,滑稽可笑,道:“易兄有所不知,我帶了它,確無多大用處,隻是可以作為禮物,送給一個女子。”

    他後麵的話,竟是害羞般說得輕了許多,易雲笑道:“原來是送給心上人,那倒是值得開懷了。”

    孫世穎臉上笑容也顯得幸福溫馨,腦中又浮現起那美麗得令人心碎的身姿,似乎就在自己將這“冰涼珠”送給她的時候,她會對著自己羞澀的微笑,然後……

    易雲猛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打斷了他的遐想,道:“走吧,離開此地再說。”

    二人出得洞來,驟雨初息,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和草木的芬芳,易雲深深吸了一口,覺得神清氣爽,舒服得難以形容,就似天地間的靈氣,被他這一吸,全部充盈了他的體內,洗滌了他的靈魂。

    滿足的微笑,浮現在臉上,卻聽見孫世穎的聲音道:“易兄如今有何打算?”

    易雲慘然一笑,道:“我要迴家鄉,可是迷失在森林中,不知路在何處?”

    “路就在你的腳下。”孫世穎道:“你的家鄉在哪?”

    “碧雲山”易雲悠悠道,提起這個名字,心中都忍不住覺得一絲親切。

    孫世穎卻呆了一呆,才道:“我知道這個地方,四年前一場人魔大戰,就發生在那裏,可惜當時我還小,無緣參與那次戰鬥,我師父去了,曾說那一場戰爭,是百年來最慘烈的一次,村莊被摧毀,無辜的人被殺害,血流成了河,簡直慘不忍睹。”

    “不過。”孫世穎又道:“魔道妖人也死傷無數,正道中人聯手,合力打傷了魔頭‘幽劫’如今天下太平,很少見到妖人活動的蹤跡了,自古以來,就是邪不勝正。”

    可是無論是正還是邪,在易雲的心裏,都不及父母來得重要,而他此時唯一的願望,就是迴到家鄉,哪怕隻是看上一眼,也得心安。

    “我就是當年那場屠殺中,僥幸存活的人”易雲的聲音,仿佛遙遠天上。

    一陣愕然之後,孫世穎才道:“碧雲路遙,我要趕著迴師門複命,恐怕不能隨行……”其實複命事小,趕著送禮物給佳人,才是重要原因吧。

    “不過……”他言中明顯有慚愧的音調:“我能將你帶出此森林,送你到外麵的小鎮。”

    易雲頓時大喜:“多謝孫兄。”

    孫世穎幹笑連聲。光華閃現,“銅祖”飄然落下,橫鋪地上,瞬間長大五尺長七寸寬,像是一塊木板,孫世穎當先縱身其上,對著易雲微笑點頭。

    易雲也小心翼翼走了上去,孫世穎吆喝一聲,“銅祖”如有靈性般離地而起,迅速升上了樹尖,托著二人,唿嘯而去。

    隻覺耳邊風起,景色向兩旁飛快逝去,易雲抓緊了孫世穎的衣服,心裏顫然,“銅祖”連連升高,那眼看不著邊際的森林,就在腳下,漸漸遠去,驟然眼前一花,再看不到東西,隻有身體,感覺都包圍在霧氣之中。原來他二人,竟是鑽入了雲端。

    突然,易雲感覺眼前又是一亮,卻從雲霧裏又穿了出來,頭一次身處如此極速之中,頭腦微微有點發暈,身上被勁風一吹,微有涼意,剛才在那雲霧之中,身上衣物竟是被露水沾濕了。

    二人降下身來,卻是一座小城的郊外,為防驚世駭俗,孫世穎沒有禦劍飛進城去,二人再寒酸幾句,大體都是些“青山常在,綠水不改,有緣再見”之類的廢話,孫世穎作別了易雲,連忙駕馭著“銅祖”,迴山獻寶去了。

    易雲苦笑連連,轉身向這邊陲的小鎮走去,城門上刻著大大的“京陽城”三字,據孫世穎說,這裏是巴蜀的一塊要地,南北交通樞紐,巴蜀南接滇南,北靠中原,西望西域,東臨江南,本屬僅次於中原的繁華之地。

    這座古城,從高空中看來,矗立在原始巨大森林的中央,顯得孤獨而寂寞。進得城來,卻繁華異常,街道縱橫交錯,叫賣吆喝之聲不絕於耳。布衣攤販,販夫走卒,穿梭往來的行人客商,隨處可見,當真讓人有“入世”之感。

    對於自小長於山野的易雲來說,幾乎所見到的東西,都是驚奇莫名。

    所幸易雲行事還算謹慎,怕到處閑逛迷了路途,自己又沒有禦劍飛天的能耐,所以找了一家客棧,就步入進去。這家客棧有一個普通俗氣不過的名字——客來客棧。

    掌櫃看見是個道裝打扮的年輕人,招唿得也尚算周到:“客官給是住店?給要上房?要不要準備幾個地道勒酒菜?”

    這個年頭,凡身著道裝的人,多是修道之人,錢財自是從不看在眼內的,據說道家還擁有奇術,可將石頭煉化成金,在商人的眼中,可是神仙般人物,敬仰得緊。

    掌櫃的語言易雲聽來有點陌生,幸好還勉強能懂,就在身上搜索,他差點忘了人間是要用錢財的,幸好臨走時,苗淼給他的一包絲綢錢袋包著的金子,就在他換孫世穎給他的道裝時,甚至是跟蜈蚣妖怪打鬥時也不曾失落。

    從那錢袋中取出一塊,放在櫃台上,他不曾看見,掌櫃的眼裏,放出了光,他隻淡淡的道:“你所說的,我全都要。”說著他自己,也微笑起來,原來充當大款的感覺,還真的不錯。

    掌櫃連連揮手,立刻就有小兒點頭哈腰迎了上來,帶著易雲,上去樓間的“上房”。

    洗過手臉,立刻就有人送上酒菜,都是些易雲見所未見的鮮炒菜肴,聞起來香氣四溢,夾起來都嚐了嚐,隻感覺舌頭快要噴火,忙大口喝酒,卻不知,酒入喉嚨,更是辛辣難受,嚇得他放下了酒壺,就像看見了鬼怪般退後幾步,竟是再也不敢吃了。

    感覺肚子也並不餓,幹脆躺在幹淨舒適的床鋪上,和衣而睡,腦中迴憶著今天所經曆的刺激,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漸漸唿吸勻稱起來,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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