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其中必然隱含天大的陰謀。西魏王豹如能抵抗,河內地絕不會那麽快陷落,楚一定可以騰出手來對付入河內的漢。


    隻是漢的步伐實在太快。


    久攻城陽不下的項羽怒氣未消,卻又聽聞河內殷王降漢,那是火上澆油,怒上加怒。


    想不生氣都難,項羽大怒,“殷地既定,何故降漢,陳平何在,命其速來城陽請罪。”


    項羽之怒如山洪似天雷,諸將吏皆知項羽估計要重重責罰平地殷地者,一傳十,十傳百,各有差別。


    待到陳平得知已經變成項羽怒欲誅定殷者將吏。


    春雨之絲叫之前更粗,如一道道箭矢從天而將,站在濮陽城一處高山亭台內,陳平的眼眸裏的疑色比山中煙雨還有濃。


    疑色慢慢凝聚,凝聚成懼意。


    男兒功業未成,不能輕易涉嫌,家有富嬌妻,世上還有諸多山河未踏足,絕不能涉險。


    項羽怒而會做何事,陳平有所了解,自跟從項羽擊秦,直至入關中,他對項羽的秉性多有了解,怒而烹人是常有的事。


    忽然陳平眼眸中變得清澈,但眸中流露出的懼意卻更加清晰。


    出師未捷身先死,那是多麽大的悲哀。


    陳平出亭,解下槐樹之下的戰馬,衝入春雨中,向著城陽的幕府所在處奔去。


    陳平的都尉幕府在一處很幽靜的庭院內,大屋前有一株海棠花,隨風雨而動,如同風雨中的飄動的火苗,那是內心求生的欲望。


    走進大屋,陳平緩緩走到案幾前,長案後是一個個長方形的箱子,皆為木質,但觀其材質絕非一般槐木,或為楠木而製。


    陳平走至木箱之前,伸手打開其箱,至今裏麵金光閃閃,在春雨天此物所散發的金光令人心動,更令人有一股暖意升起。


    箱內乃金二十溢,此金雖非後世那種質地很純淨的黃金,但所含的金量已經遠比先秦時純很多。


    陳平昔年家裏貧窮,隻有貧窮之人才知道金錢的可貴,雖然後來陳平娶到一個富商孫女,然其妻雖比自家富裕,然和真正的富賈相比那是還有很大的差距,更不能與公卿貴族相比。


    二十溢黃金在陳平看來那可不是一筆小數,陳平看著這一箱箱的金,眼眸中流露一絲不舍。


    片刻陳平的眸光從一箱箱金子中移開,停留在長案上的印綬之上,陳平拿起撫摸片刻。


    陳平歎息道,“金、印與命比,甚輕也。”


    說著,陳平便將都尉之印包裹起來,從箱中拿出幾塊金,其餘將一箱箱金全部封起。


    喚一使者,對其曰:“此金銀送若,略表常年追隨之苦。”


    此使者不過一小吏,見陳平突然送出如此多金錢,有些受寵若驚,嘴上雖連連推卻,但手卻不自主的向前伸去。


    “陳都尉,此乃何意,吾隨陳都尉,乃心甘之願……”


    後麵的奉承話,直接被陳平打斷,指著身後的箱子和長案上的印綬,“此金、印勞煩使者歸還項王。”


    此言一出,此使者震驚,完全驚呆,都尉之職居然放棄,這在他看來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合乎常理。


    “陳都尉,此玩笑開不得……”


    陳平笑而不語,取下掛在牆上的一把青銅長劍,大步走出幕府。


    使者驚訝的聲音還在春雨中迴蕩,但陳平之人已經消失在風雨中。


    陳平縱馬行駛在春雨中,春雨之絲突然變得很輕很柔,陳平勒住馬頭,一身蓑衣鬥笠的陳平仰頭靜靜感受著春雨的滋味。


    背後一把長劍,一個包裹,一匹駿馬,陳平隻身行至於此,前方是個岔口,一個乃寬闊的平坦大道,一個是布滿野草荊棘的小路。


    該向何處去,陳平有些猶豫,一個通向齊地,一個可至河水,那裏是殷地、趙地的方向。


    “吾此次一逃,已成楚之逃犯,普天之下與楚相抗衡者,趙、齊、漢,然能長期對峙者,恐唯有漢矣。”陳平心中默默尋思,此一去路究竟該向何處。


    在陳平從小道消息得知項羽欲誅擊降殷地將吏時,不管真假他已決定離開楚,但究竟該向何處他思慮過,隻是尚未確定該向何處去。


    齊地田橫正在與楚交戰,自身難保,究竟能否恢複齊地,以楚霸王項羽的作戰能力,有些難。


    趙、代之地此刻已為陳餘所掌控,雖然陳餘以趙王歇弱而自封趙太傅,會讓趙王歇有些不舒服,但趙王歇畢竟心存感恩,短時間不會與陳餘有交惡。


    最重要的是趙王歇身旁還有一個李左車,趙國名將李牧之孫,那可是一個比較有能力的人物。


    一個陳餘,一個李左車,恐沒有他陳平很好的前途,陳平並非對趙王歇沒信心,而是對陳餘沒信心。


    陳餘自詡名仕,有熟讀兵法韜略,自然不會喜歡他這種滿肚子陰謀的人。


    趙、齊很快在陳平的心中派出,南方的諸王更不在陳平追隨之列,曾經見過劉邦的陳平很快將心偏向漢王劉邦。


    起初的漢蝸居在巴蜀,但此刻已經還定三秦,此時之漢已非彼時之漢,已經坐擁始皇之資。


    唯有漢耳。陳平此種情緒看似複雜,其實不過短短的一瞬間,看起來如同毫不猶豫一樣。


    小路很窄,並不好走,陳平或牽馬徒步,披荊斬棘,在路好走時便騎馬一路小跑。


    茂密的樹葉遮擋住細柔的春雨,使得小路還不算太滑,撿小路一路向西,行至河水南岸時,春雨已停。


    雨雖停,但天還是陰沉的,那黑壓壓的雲時刻提提醒著行人隨時還會有綿綿不絕的春雨降下。


    河水南岸沿途密集分布著茅屋,偶爾還能看到一座座青磚院落。


    俗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靠山的多為獵戶,以打獵山豬野兔為食,有時還能狩獵得珍貴毛皮,以此來換取生活必需品。


    所住之屋,多為青石堆砌而成,加上防潮防冷的藤蔓。


    那麽靠水的毫無疑問自然是靠打漁為生,魚蝦螃蟹等等,不過河水岸邊還有一種人,他們並非完全靠打漁為生。


    這些人被稱為船人,這種人不但會捕魚,還精通水性,更擅長造船和渡船。


    這些船不像可載兵的戰船,他們小巧而靈活,在江中如同一片落葉,行駛的速度反而比戰船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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