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撩袍跪下,說道:“求娘娘屏退眾人,奴才方可直言。”


    容悅神色一凜,隻道:“這些人俱是本宮心腹,曹大人盡可直言,否則,本宮亦隻能端茶送客了。”


    曹寅知貴妃謹慎小心,也是怕招惹閑話,又見她神色清冷,他暗暗想著,都說貴妃性情難定,一時歡喜一時憂的,皇上都要時時刻刻地哄著,也不敢再堅持惹惱了她,於是便道:“皇上言談間常將娘娘引為紅粉知己,說娘娘常懷滿漢一家,天下太平之願,又為娘娘的胞弟求娶漢女為正妻,可見是深明大義之人。”


    容悅輕輕調動了下小指上的鎏金護甲,淡淡道:“曹大人有話直說便是,何須為本宮戴這許多高帽。”


    曹寅才直入話題說道:“滿漢一家,關鍵在於滿漢通婚,而如今漢女雖也嫁入滿家,卻不過為瘦馬玩物之流,明媒正娶者少之又少,多因老祖宗定的規矩和滿人自祖上傳下來的歧視,非常人能改變。唯有萬歲爺開天下先,納漢妃入宮,百官才可效仿,層層下推。”


    此言是有些道理的,在朝中求娶漢婦就會被滿洲貴族排擠,皇帝若迎娶漢女並能誕育皇子,漢人自覺麵上有光,滿人也會當做潮流去效仿。


    容悅淡淡一笑,抬眸盯著曹寅,說道:“曹大人不是都安排好了?況且此事您自當去奏請萬歲爺,而非本宮。”


    曹寅雙手抱拳求肯道:“奴才原也如此打算,悉心挑選六名家世清白的漢女,安排皇上見麵,可萬歲爺因顧念娘娘心思,遲遲不應,眼見禦駕迴鑾在即,求娘娘以大局為重,以大清江山為重,去勸一勸萬歲爺,”他頓一頓又道:“若娘娘認為下官所選漢女不妥,盡數棄之,另選也可。隻是求肯娘娘,為皇上納漢妃入宮!”


    容悅撐著桌子站起,腕上一對紫玉蓮花鐲沿著纖細的手腕滑落,碰在堅硬的檀木桌上,磕!一聲輕響。


    她隻是靜靜審視著麵前跪著的人,半晌說道:“曹大人可知,孝莊文皇後當年曾立鐵劵於順貞門牆上,以漢女入宮者,斬!即便孝莊文皇後不在,可她老人家遺訓,本宮豈可不遵?”


    曹寅抱拳說道:“當年娘娘隨萬歲爺拜訪弘毅莊,曾與黃宗羲先生論理,其言灼灼,奴才在一旁聽著,著實敬佩無比,娘娘既勸黃先生不拘愚忠而為天下,如今又為何固守愚孝而小視天下萬民福祉?”


    容悅不語,又聽他繼續說道:“當今後宮之中,妃嬪多短視自私,唯娘娘尚能顧及大局,臣舍皇貴妃與宜妃娘娘而求娘娘,是不想讓此事卷入後宮纏鬥而使一樁好事成了壞事,”說罷又衝外擊掌。


    隨著掌音,隻見王如玉緩步走入,走至殿內提裙跪下請安。


    曹寅又說道:“求娘娘以天下為重,以萬世為重,如玉雖不才,亦會唯娘娘馬首是瞻。”


    王如玉也是盈盈一扣,說道:“如玉今後定會謹遵娘娘教誨。”


    當下袁答應新得寵,皇帝是男人,難免貪新鮮,此時她拉王如玉入夥未必就沒好處,容悅薄歎一聲,說道:“曹大人說的已足夠清楚,本宮也聽得十分明白,您先退下,容本宮想想。”


    曹寅又要再勸兩句鑿實,可貴妃已背過身去,宮女春早又上前送客,他也隻好告退。


    “如玉姑娘請留步。”王如玉正要起身,又聽春早喚她一聲,便駐了足卻擔憂地看向曹寅,曹寅便也停了下來。


    “娘娘有幾話要問王姑娘。”春早客氣的說道。


    曹寅便衝王如玉點點頭,獨立離去,心中卻未輕鬆半分,出了垂花門,從花影裏繞出一人來,正是妻弟李煦。


    李煦衝曹寅行了一禮,問道:“大哥,怎麽樣?”


    曹寅微微蹙眉,說道:“此事對一女子而言,絕非易事,且再等等罷。”


    李煦便道:“如玉那等才貌,皇上已然動心了,隻是怕那酸貴妃惹事,鬧將起來,臉上不好看,愚弟看皇上那眼神,想來即便不帶如玉迴鑾,等迴了暢春園也是要寵幸的,大哥偏又多此一舉。”


    “貴妃豈是你可奚落的?!”曹寅隻冷冷瞥了他一眼,皇帝對貴妃那樣寵愛,皇上性子又慣護短,叫他聽見,是自找倒黴,當下曹寅也懶得分辨,隻道:


    “你所說並無全無道理,隻是後宮中若無人開口說話,萬歲爺為顧全龍威,也隻能將如玉養在園子裏做一外室,三五日新鮮便又撂開手去,又有何用?皇貴妃目光短淺,宜妃自私自利,都是利用完恨不得踹三腳的主兒,隻有貴妃,或許能為如玉做主。況且萬歲爺不想跟貴妃鬧僵,咱們做奴才的,應該體會他老人家的心事才是。”


    李煦暗歎還是曹寅見識高,連連應是。曹寅要去禦前迴稟皇帝‘朱三太子’之案的囚犯如何處置善後之事,不再多說,隻自去了。


    曹寅所料果然沒錯,禦駕迴鑾時,王如玉隨行,由貴妃做主冊封為答應,一直跟在貴妃左右。


    這一來哪還管什麽袁答應,跟王答應一比,全撂到腦後去了,皇貴妃氣的倒仰,幾次去找王如玉麻煩,偏貴妃將人護的嚴實,皇貴妃又拿出祖宗規矩指責,貴妃隻聽著不說話,皇貴妃沒有辦法,又去見皇帝,卻連麵都沒見上便被打發迴來。


    禦駕到了蘇州駐蹕,皇貴妃心結難舒,請求往寒山寺禮佛,皇帝許是也有愧意,便答允了,又下旨聖駕在山腳下駐蹕,眾妃願上香的都由侍衛護送前去拜拜。


    容悅吃齋禮佛,便也虔誠去叩拜,選了間淨室安坐片刻,王答應親自泡了茶端給貴妃,容悅接在手裏,瞧見她安分乖巧,隻說:“辛苦你了。”


    王答應隻道了句不敢,便退在一旁服侍。


    春早從外頭進來,瞧了一眼王答應,才衝貴妃說了句:“娘娘。”


    容悅便放下茶碗,對王答應說:“你也往旁邊屋子裏歇會子去,過會兒便要啟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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