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悅瞧著他謝恩,隻在心底輕歎到底是自己無能,不得他喜歡,因此刻在駕前,也隻能強作精神,勉強勾起唇角不去看納蘭容若,也罷,也罷,大哥哥願意,大嫂子想必也是願意的。≥


    皇帝眉宇間一片清明溫和,溫聲道:“納蘭是長情之人,想必一時間放不下故人也是有的,婚事雖定,婚期就交由你們兩家自行擇定去罷。”


    納蘭容若木然謝恩,卻隻覺自身如泥塑木雕,全無半分知覺。


    孝莊此刻心累意疲,揮揮手道:“行了,時辰不早了,今兒既罷了筵宴,大夥兒也都早些迴罷。”


    蘇茉兒忙上前攙扶,皇帝也上前去攙扶著年邁的祖母。


    皇後尾隨其後,終歸是目不斜視地走出淨室。


    納蘭容若一直伏在地上,到底也沒敢抬頭望一望青梅竹馬的知己,隻能硬生生瞧著那石青繡龍鳳的衣擺劃過金磚,也劃過他的心,徒留一道深刻的劃痕。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眾人經曆這一場驚心動魄,也都各自家去。


    蘇茉兒扶著孝莊迴了暖閣,自去小廚房取了一碗溫溫的奶-子來,見主子麵上仍有幾分不悅,不由暗笑,主子上了年紀,反倒添了些小孩性子,今日想必是氣憤納蘭容若駁她臉麵,她輕手輕腳上前,將鏨花掐絲琺琅蓮花紋銀碗放在案上,柔聲哄道:“今春新貢上的牛乳,萬歲爺和皇後娘娘孝順,先送來慈寧宮,今兒特意著素蘊一直放在爐子上溫著,主子且嚐嚐,暖暖胃。”


    孝莊與蘇茉兒既是主仆,又同姊妹,感情一向都好,此刻歎了口氣,幽怨道:“隻怕暖得了胃,暖不了心。”


    蘇茉兒不解:“今日之事,主子處理的也算圓滿,如何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孝莊端起銀碗輕喝了一口,隻覺唇齒盡是甜淡牛乳-香氣,不覺愜意許多:“背後教唆佟氏之人尚未找到,皇帝一心偏向表妹,連假傳聖旨這樣的罪名都為她遮掩;本來一樁好好的婚事告吹,這樣叫沒事了?”


    她怕主子在此事上積了怨氣,找著話兒轉移:“說到底蒼蠅不叮無縫蛋,也怪納蘭容若自己驕狂放縱,自詡風流。”


    孝莊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那年儲秀宮惠嬪私會納蘭容若之事,挑眉道:“莫非有人知道當年那樁事,有心要提起來作伐?”


    蘇茉兒不以為然:“主子怕是想多了,當年之事幸得主子處理的及時妥當,連皇上都不大清楚,那批伺候的老人也老的老,散的散,佟氏這些年輕人就更不知道了。況且惠嬪早已受到教訓,這些年也一直規矩謹慎,不爭不奪,如何樹敵?誰又會這般沒眼色,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孝莊也覺得有理,才把這事放下,隻是到底歎氣道:“說白了,男人大多薄幸,納蘭容若如此,皇帝如此,太宗……”未出唇的幾個字便隨著那尚帶一絲溫度的奶茶咽下。


    蘇茉兒躊躇著,說:“今兒安嬪主子倒是積極,不知……”


    奶茶溫濡養胃,一解孝莊疲倦,她沉沉一思,抽絲剝繭地分析著:“今日之事,到底是不是安嬪在背後作怪,尚不好說。即便是她,咱們沒有證據,也不能憑空降罪,她出身尊貴,到底不比敬嬪。罷了,出了這事,想必皇後會叫人盯著,咱們隻把佟氏看好就燒高香了。”


    蘇茉兒斟酌著稟告:“事後,咱們皇上……吩咐把承乾宮侍候的幾乎換了個遍,那個叫靈苕的宮女也被……”宮中忌諱說死字,她雖未明言,孝莊卻明白。


    “這就是他的苦心了,否則皇後也必定將人拿到慎刑司拷問,到時候露出些什麽,可就不好了。”孝莊緩緩道,她笑了笑,問:“佟氏作何反應?”


    蘇茉兒不禁仰慕主子料事如神,迴道:“萬歲爺親自下的吩咐,佟氏自然不敢不依,隻是跟萬歲爺言語上有些衝撞,萬歲爺前頭忙著朝政,也冷著她呢。”


    “鬧出這樣還敢衝撞?”孝莊聽此便皺了眉:“皇後那邊呢?”


    蘇茉兒答:“皇後娘娘倒沒說什麽,隻叫人加緊宮禁防範,各人專管自己的一攤事。”


    孝莊搖頭:“畢竟容丫頭受了委屈,皇後尊嚴也受折損,皇帝倒沒個說頭?”


    蘇茉兒啞然,隻好說:“萬歲爺忙著呢,想必一時疏忽了也是有的。”今日之事雖輕輕放下,到底關係甚大,蘇茉兒思量著道:“欺君之罪,非同小可。萬歲爺處置的著實輕了些。”


    孝莊站起身來,在殿中緩緩踱步,道:“如今念著佟仙蕊無知年幼,為人教唆,不過是用在爭風吃醋上,才網開一麵不與她深究,”她往深裏一想,神色一肅,道:“隻是這會子不教訓,他日用到別處,那就是我大清之害了。”


    她招了招手喚蘇茉兒近前,吩咐道:“也罷,涉及佟仙蕊,皇後便不好下手。你去傳我吩咐,貴妃身體抱恙,著於承乾宮內禁足一月,罰俸半年,佟家人不得探視。至於安嬪……將她身邊的人調換成妥當的人,自此後,再勿踏入承乾宮半步,”她退下手腕上的佛珠遞給蘇茉兒道:“將這串子交給她,也好叫她寧寧心,再若不知好歹,就連她娘家也都連累了。”


    蘇茉兒雙手接過,應了是,罔笑道:“這下子貴妃娘娘必是要抱怨,不過雨點大小的事,皇上罰完太皇太後又罰。”她去傳旨,怕是又得罪一遭佟貴妃,上迴她可就聽聞佟氏私下裏同皇帝咬耳朵。


    孝莊淡聲道:“隻願皇帝經了這事,日後能一碗水端平才好。”想起皇帝,又不由緊鎖雙眉。


    蘇茉兒自是安慰道:“主子放心,奴才日後必定仔細盯著貴妃娘娘。”


    孝莊點頭,命她前去處置,自坐在炕上抄寫經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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