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依瞪了司雪黎一眼,將宿炎扶了起來,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略帶哭腔說道,“阿炎,你還好吧……我快嚇死了……”


    司雪黎像是失了魂魄似的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叢林深處走去,司炎冥歎了口氣,緊跟上去。


    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一條小溪流前,她失神地望著涓涓細流,月光順著她的墨發流瀉下來,映照了她蒼白絕豔的容顏,她雙腿一軟,跪坐在溪邊,趴在溪水邊上看了看倒影,裏麵的人美則美矣,隻是滿臉血淚,真是可怖……


    忽然她一頭栽進水裏,讓沁涼的溪水衝刷她滿是血水的臉,衝刷她淩亂不堪的心事。


    司炎冥在她身後,無奈且憐惜地看著她,他撩起袍子,坐在了司雪黎身邊,靜靜地等待。


    嘩啦,司雪黎從水中出來,微微喘著氣,素淨的臉上再沒有那些鮮血,隻是雙眼空洞無神,似是被掏空了一樣。


    她雙膝合攏,兩臂攏了攏膝蓋,抬起頭望向夜空,細水流潺潺將這裏襯得更加靜謐,她大口大口喘息著,逐漸轉為濃重的鼻音,隨即是悶悶的抽泣聲,淚如泉湧,縱使仰麵朝天,也依舊淚流滿麵。


    司炎冥咽了咽喉中的酸澀,將妹妹輕輕摟入懷抱,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溫柔地在她耳邊哄著。


    “雪黎乖……不哭了……有哥哥在……有哥哥在……”


    一瞬,淚水決堤湧出,她緊緊摟住司炎冥,將積攢的淚水流在了他的肩窩,總算在她最孤獨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溫暖懷抱,哥哥的懷抱。


    總是如此驚心動魄,她受不了的,廝殺也好,劫難也罷,她都無所謂,隻是在這一天之中,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就在宿炎垂死之際望向她時,就在宿炎剛醒時微微睜開眼看向她時,她的心房,地動山搖。


    為情所困,所有的幸福被放大數倍,所有的痛苦和悲傷也被放大數倍。


    她的眼睛哭得紅腫無神,司炎冥扯了一塊布,用冰涼的溪水給她敷了半天眼睛這才迴到大家身邊,入目的是一片狼藉,深夜寂寂,屍體橫陳。


    淩風道人這一行四人都在,宿炎帶來的人隻剩了小齊子雲煊,還有兩個侍衛,瑤依那邊也就剩下了楚荊,大多數都是為她擋劍死的。


    剛一開始上百人的大隊伍就剩下了他們十一個人,損失慘重。


    入了夜,大家經過一場惡戰,也都沒法再前行,便架了火堆,各自沉思。


    宿炎也都好了,行動自如,時至今日,足可以說他是司雪黎的血供養活的,本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還能對司雪黎說出些什麽,可到了這會兒風平浪靜的時候,他什麽也說不出了。


    一向安靜的雲煊開口道,“我和小齊子察看過了,不會再有殺手前來攻襲,我們守夜,大家休息。”


    淩風嘰嘰咕咕道,“哎呦,我還沒吃晚飯,正餓著呢……”


    “這樣你都能吃的進去?”師紫涵白了他一眼。


    淩風道人正要還嘴,卻被司雪黎冷冰冰的眼神震住了,司雪黎自打從溪邊迴來後一直沒開口,這時冷聲道,“你為什麽在最後一刻才出現?”


    “我……”淩風支支吾吾,噘著嘴說不出什麽。


    “你讓我見人就救,為什麽此刻任由賊人濫殺?你口中的仁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司雪黎的聲音微微拔高,這一次她真的惱火了,這兩年她都已經被淩風的仁善之說感化了,可淩風今天見死不救,直到最後一刻才出來,宿炎差點因此喪命,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司雪黎是個冰美人,可她知進退,從不當麵給親近的人難看,這一次她對淩風道人這麽大歲數的人發火,眾人都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淩風道人的臉漲紅,半響大叫了一聲,“我當然是有苦衷的!為什麽要給你這黃毛丫頭說!哼!”他甩了甩袖子,在原地轉了幾圈,便飛向頭頂的大樹,竄上樹頂去睡覺了。


    他的心還是很好的,說是和司雪黎生氣了,可他還是沒走遠,在這兒看護著大家。


    司雪黎抱著雙膝,怔怔望著篝火,不再多言,其他人也都沉默,白天裏的歡聲笑語也再沒有,原本互相看不順眼的一群人,為著生命,而站到了統一戰線上。


    幸好瑤依的家當多,出門帶了不少東西,雲煊帶的侍衛所騎的馬上也背了不少隨地紮營的帳篷,搭好帳篷後,大家約定輪流守夜,上半夜由雲煊來守,下半夜便是小齊子,誰讓他們是這群人裏地位最低的呢?


    “雪黎,我就在你旁邊的帳篷,晚上別睡得太死,有事就大聲叫我。”司炎冥關切道,將司雪黎的帳篷弄好後,待司雪黎坐了進去,他就趴在帳篷邊囑咐著。


    司雪黎笑也笑不出來了,隻是抿唇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司炎冥看她仍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他不由得彎了彎唇,垂著頭盯著她的眼睛,一臉笑意道,“不然,讓哥哥陪你睡?”


    司雪黎還沒怎麽樣,隔著兩個帳篷的宿炎已經甩過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他們並沒有察覺,司雪黎也不想和他開玩笑,便垂眸道,“我睡了。”進了帳篷躺下。


    司炎冥無聲歎了一口氣,司雪黎今天真的受了很大刺激,或許她一直在壓抑著自己對宿炎的情感,這種深埋在土壤中的情感突然被連根拔起,自然是很痛。


    每個人一個小帳篷,分帳篷前,誰都不知道淩風道人去哪了,司雪黎便冷聲對他們說道,“不用管他,他喜歡在樹上臥著。”大家抬頭看去,果然,一個白袍長須的老頭在高高的樹枝上躺著,時不時地吧唧著嘴,樹枝沒有一點晃動,睡得還挺安穩。


    月朗星稀,樹影婆娑,小帳篷前的篝火未滅,旺盛地燃燒著,雲煊一個人默默坐在篝火前,手持一根幹樹枝,挑著火星。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不細聽幾乎察覺不到,他立刻警覺地捏起手中沾了火星的樹枝,往後一看,眉心才慢慢舒展開來,他聲音壓得很低。


    “你怎麽不睡?”


    司雪黎從帳篷中出來,徑直走向雲煊,坐在了篝火邊。


    “翻來覆去睡不著,正好陪你說說話。”


    “陪我說話?”


    司雪黎彎了彎唇,“聊天敘舊,怕什麽呢。”她輕唿了一口氣,凝視著火光,“今天那群黑衣人,是什麽來頭呢?”


    雲煊沉默片刻,便望著她道,“是左氏餘黨,打著左博雲的旗號。”


    司雪黎的心頓了一下,用很平靜的語氣道,“他,不是死了嗎?宿炎也曾目睹……”目睹她親手將匕首插進了左博雲的身。


    “他死了,有一些不安定的人就冒充他,集結了江湖人士,朝廷中左氏餘黨,一起組建了一個秘密組織,兩年以來,勢力越來越大,更是將手伸到朝廷裏。接二連三派人入宮刺殺,隻要聖上一出宮,就免不了一場刺殺,聖上多次死裏逃生,沒有對外公布。”雲煊緩緩道。


    想起來兩年前她是如何將左博雲放走的那件事,她心中悵然,左博雲沒有死,或許那個人真的是他?


    “他多次刺殺,難道真的是左博雲?他,不是這樣的人……”


    雲煊看向她,“刺客都是黑衣人,他從來沒有現身過,而且他的確是死了,這兩年聖上也在暗查這個幕後主使是誰。”


    司雪黎的心稍稍定了定,不是左博雲就好,更何況怎麽想也不會是左博雲,左博雲心地善良,不喜屠殺,愛好和平,怎麽會找殺手來殺人?


    她從下午的事中緩了過來,微微笑了,“兩年不見,你還是沉默寡言,但你真的變得更強了,我本以為你和她……可惜了。”想起琉璃,她也弄不明白了,為什麽琉璃不喜歡宿炎,也不喜歡對她好的雲煊。


    雲煊的眼睫動了動,沉聲道,“注定無緣罷了,何須可惜?你和聖上,注定有緣,為何不珍惜?”


    司雪黎驚訝地看著他,雲煊這根木頭也會說這種風月之話?眼中的驚訝隻是一瞬,她便笑問,“你的生活也沒什麽好聊的了,悠悠姐怎麽樣?”


    雲煊默默看著她,“姐姐身為皇貴妃,並不如別人看到的得聖上喜愛,他心裏一直有你,你何須這麽說?”


    司雪黎咽了咽口水,很是無奈,便又扯了個話題,“誒,對了,洛水那個小丫頭還好嗎?還是那麽文文弱弱?”話一出口,她就後悔地想打臉,邱安默已經不是那個未出閣的小丫頭了,她是宿炎的人,是貴妃!


    雲煊又是默默地看著她,“貴妃居於姐姐之下,聖上隻是為了她白氏一族能安心效命,所以才給了這麽高的封號,他心裏有誰,你不知道嗎?”


    司雪黎翻了翻白眼,連一向不開竅的雲煊都巧舌如簧,她的嘴上功夫也該練練了,不是她說不過雲煊,隻是一說到宿炎,她就不知該如何應答,是歡喜,還是憤恨?


    畢竟都是過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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