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和白明豐都以為是古夕雪害了白洛凡,後來她才想通,這都是古夕藍,古夕藍處心積慮,這一切都是她的算計,不知道多少人在她的算計之中,可她的哥哥已經成了一塊墊腳石。


    白洛水緩緩閉上眼,熱淚從眼角流出,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或許她能力尚淺,可她不會罷休,為了給哥哥報仇,也許她這一生都要賠上,可至少她最珍視的還在,宿炎。


    攝政王府另一個院子燈火通明,相思閣。


    這也是宿炎為雲悠悠的房間取的名字,他實際上是一個細心的人。


    宿炎半醉著晃悠到幽閣,砰地將房門推開。


    “悠悠……我……迴來了……”


    雲悠悠顯然是被嚇著了,她穿著繁重的喜服不能隨便挪動,便叫了身邊的侍女去扶宿炎,宿炎蠻橫地推開侍女,喝一聲,“下去!”


    侍女也不敢辯白,悄悄地退下,將房門帶上,偌大的房間裏隻有宿炎和雲悠悠兩人。


    這間屋子布置的華美喜慶,綾羅綢緞,琉璃金銀,無一不彰顯著身份。


    桌上擺放的蓮子、花生、紅棗、桂圓等,代表了吉祥的寓意。


    香薰爐裏燃著的香,讓人凝神靜氣,很是舒服。


    雲悠悠頭戴華麗的赤金花冠,看著宿炎一搖一晃過來,她顯得局促緊張。


    宿炎跌跌撞撞地走到雲悠悠身邊,俯視著她,半響,晃著身子就要往下坐,雲悠悠連忙往邊上坐過去,宿炎正正跌坐在她剛才坐著的那個位置,雲悠悠鬆了口氣,幸好躲開了。


    宿炎倚在床邊,眼神迷離,笑容沒有任何防備,口中噥噥似乎有些說不清楚話,但他非要說話,聲音一大,雲悠悠聽得膽戰心驚。


    “嗬!成親……了……好啊!終於成親了……你……開心嗎……”


    雲悠悠咬緊下唇,嘴唇上的胭紅都被她咬沒了,她低著頭,“開心。”


    宿炎似乎有片刻清醒,“悠悠,你怕我?”


    雲悠悠抬頭,輕輕搖了搖頭,“妾身不怕……”她眼眸黯然,心中已經在狂跳,在掙紮。


    宿炎抬起手,輕輕拍在她的肩膀上,苦苦一笑。


    “不用和我這麽疏離,從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你太拘束,反而讓我心裏,更不痛快。”


    雲悠悠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聽起來似乎攝政王不太高興啊?可這樁婚事,不是他一口答應父親的嗎?


    宿炎放鬆似的往後一靠,眼睛輕輕閉上。


    “悠悠,我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我們坐在一起說說話吧,以前沒有什麽機會好好聊天,今天這不就正好?”


    正在雲悠悠心裏犯嘀咕的時候,就見宿炎半掀起眼皮,戲謔笑道,“你喜歡宇王爺,我看得出來呢。”


    雲悠悠已經感覺心驚肉跳,這個攝政王好像能洞悉自己一切心事一樣,她心一沉,她的一切心事,不過就是一個左博雲而已。


    雲悠悠垂眸,“王爺,在你麵前,我什麽也藏不住,我也不想隱瞞,我喜歡左表哥,嫁給你不是我願意的,我承認了,可我以後還是會好好服侍你,像一個妻子一樣服侍你,做好這個攝政王府的女主人。”


    宿炎哧哧笑了,“悠悠,你倒是率直,不過也真是個認死理的姑娘,不像她……”他啞然,為什麽又要想到古夕藍?


    雲悠悠方才說著話,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她抬起淚眸,“不像誰?”


    宿炎晃了晃腦袋,皺眉,似乎酒勁兒上來了,現在有些迷迷糊糊的。


    雲悠悠輕唿了一口氣,自己取下沉甸甸的金冠,幫宿炎倒了溫茶來解酒。


    宿炎喝過後,稍微好受了些,他客氣地笑道,“你真是個好姑娘,可能是我害了你,不然也許你能和左王爺在一起,你們才是般配的吧。”


    雲悠悠放下杯子,顫著聲說道,“不可能了……他……不喜歡我……”上一次她去找左博雲,左博雲就已經婉轉地拒絕了,今夜聽說他也來了,不過是和左王妃古夕藍一同到場,有了古夕藍,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宿炎也想到了夕藍,他揉著太陽穴,緩緩笑道,“人啊,總是喜歡強求自己,總想要奢望不屬於自己的,竹籃打水,鏡花水月,終歸還是一場空。”


    雲悠悠迷茫,宿炎又對她舉例,“就像是你弟弟雲煊,你應該知道雲煊喜歡琉璃吧?”


    雲悠悠點頭。


    “他總是死皮賴臉地追著琉璃,可琉璃那個野丫頭,你弟弟肯定會栽個大跟頭!你信不信?”


    雲悠悠抿唇點頭,“攝政王說的是,弟弟也在奢望天上那求不得的琉璃月了,我也是,我們姐弟都是一樣……”她大著膽子,“攝政王,你也有這樣一個琉璃月嗎?”


    宿炎故意裝不懂,“琉璃?王府什麽好玩意兒都有,就是沒有琉璃啊,改天帶你去淘換幾個……”宿炎還是嬉皮笑臉,他揉了揉雲悠悠的頭發,“悠悠,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可以不是你的丈夫,但一直都會是你的親人,你明白我嗎?”


    雲悠悠想都沒想過宿炎會給她這樣一個特赦令,這樣一來不就是說,她和他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嗎?她來之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遵從三綱五常盡人妻的本分,可宿炎似乎不像她想象的那樣。


    “你是說,我還是自由的?”


    宿炎點點頭,眼眸彎彎,“是,你還有機會去爭取左王爺的愛,隻要你有本事。”


    雲悠悠心中一陣狂喜,但她又擔憂起來,“嫁做人婦,必當遵從於夫君,我此生都是攝政王的人,不會有改變……”


    “悠悠,人的一生太過短暫……”宿炎似是說教,表情十分認真,“要相信自己才對。”


    “為什麽?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答應我父親……”雲悠悠淒然笑著,她突然明白,宿炎並不喜歡她,心裏也知道他們之間的姻親,隻是為了兩強聯合。


    宿炎眉頭蹙起,沉聲,“……你應該懂,不必我多說。我們無力改變這一切,不如好好接受。”他聲音放軟,“悠悠,讓你在這府裏是自由的,是我最大的能力,也是我最大的寬容,我不想太為難彼此,我把你當妹妹一樣,這樣好嗎?”


    雲悠悠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掩麵抽泣,點了點頭,宿炎歎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


    “誤了你的一生,對不起……”


    雲悠悠在相府的日子過得也很清閑,因為內心是放鬆的,她心裏總是充滿希望,希望有一天她能像一隻飛鳥一樣掙脫世俗的牢籠,投向左博雲的懷抱。


    反觀白洛水,宿炎一直都忙個不停,見了白洛水也僅僅止於微笑問好,再加上白洛水天生懦弱膽小,不敢主動和宿炎打招唿,嫁給宿炎那麽久,宿炎竟然沒有在她房間裏留宿過,甚至沒有來過她這裏吃飯。


    幸好還有雲悠悠,雲悠悠念著從前在軍營裏同學的情分,常常叫著她一起去逛街,聽戲,講說詩詞,她們從前都是大家閨秀,倒也是說得來,可兩人心情完全不同,雲悠悠就像是來哥哥家串門,白洛水如同做了棄婦一般,這一切,忙得像陀螺似的宿炎,完全沒有意識到。


    朝廷上打得火熱,新舊勢力鬧得不可開交,可所有的強勢都倒向宿炎,宿炎端的是氣定神閑的姿態,宿容恆幾乎默認了宿炎所有的提議,然而他胡作非為,也是宿炎默許的。


    所有人都知道左博雲不願摻和朝政之事,整日在家養花寫字作畫,像是日漸消糜,夕藍聽說他又在畫畫,氣得從相府跑到王府,摔了他的筆墨紙硯。


    “左博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你下了多大苦心?我跑東奔西,為你遊說,那麽多臣子都願意為你拚一拚,我也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今天不如都說出來!”


    夕藍氣急敗壞,她現在已經不能隨意進宮,那裏都是宿容恆的人,進去大概她就會被扒了皮抽了筋,但宿容恆她不得不除,所以利用左博雲的身份是最好的選擇,可左博雲這個樣子,她實在是很頭疼。


    左博雲淺笑著,垂著的睫毛在陽光照耀下一閃一閃,他撿起了方才夕藍撕掉的那張畫,仔細地展平,吹了吹,當做珍寶一樣,給夕藍看。


    “好看嗎?”


    夕藍胸口起伏不定,盯著左博雲看。


    “這就是我想說的,也是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自由之身,浪跡天涯,看盡繁花,這就是我畢生所願。”


    夕藍眼睛酸澀,她心中也苦,她何嚐不知道左博雲此時所做的都是與他心意相違背的?可她太過心急,現在有了宿炎的阻攔,她的大仇還能不能報,心裏真是沒底。


    “可我也說過,我願意為了你,舍了自由和寧靜,但我這些時日也在想,我們為什麽要在這個不屬於我們地方,畫地為牢?我們可以離開這裏,過一種不一樣的生活,沒有權力紛爭,沒有煩憂,嗬……”


    夕藍哽咽著,緩緩背過身去,輕輕閉上眼。


    她總是在對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一次又一次狠心。


    報仇和還情,總有一樣要舍棄吧……


    夕藍轉向左博雲,看了他手中的畫,藍天白雲,深山巨穀,鳥語花香……這才是他吧。


    這世上已經有她一個人在為難,那就不要再牽累一個了吧……


    “放棄王爺的身份,放棄以後有可能坐上的皇位,你可想清楚了?”


    左博雲帶著醉人的笑容。


    “我願意去有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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