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炎慢慢走過來,笑道,“當然,聖上的賞賜臣也接下了,隻是獨獨沒有敬到左王爺您……”他轉向夕藍,目光灼灼,“還有王妃,難道是嫌棄王府的地方小,沒有招待好兩位嗎?”


    夕藍心一震,抿唇笑道,“攝政王爺,你、我、王爺,還有你的兩位新娘,咱們都是舊識,何必拘泥於這些俗禮?你的側王妃原就是我的表姐,也是王爺的表妹,我們本想是去看看她的,還有側夫人,我也許久沒見過她,甚是想念呢。”


    宿炎微微勾唇,漆黑幽深的雙眸望著夕藍,好像要將她的心事看穿似的。


    左博雲轉向夕藍,含笑,“夕藍,悠悠出嫁,我也沒去雲府看過她,太後托我給她帶了幾句話,我先去瞧瞧她,你和攝政王先去側夫人那兒坐坐吧。”說罷他抬眼對宿炎點點頭,“攝政王,照顧一下本王的王妃。”


    夕藍眼見著左博雲慢慢離去,心裏揪揪地疼,左博雲以為,她和宿炎還有些什麽惜別的話要說,比起爭奪,他更願意成全,成全每一個人,卻辜負了他自己。


    宿炎和夕藍相對而立,月上柳梢頭,枯枝疏影,兩人相對咫尺,心已是相隔天涯。


    夕藍垂著眸子,微微抿唇,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沉悶。


    “不是說,去看洛水嗎,走吧……”


    半響宿炎都沒有說話,夕藍剛一抬頭,就對上宿炎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夕藍恍惚,宿炎好像變了,從前的他,那一雙好看迷人的眼睛,隻會對姑娘隨意放電,常常戲謔地望著她,霸道又囂張,時而帶著些溫柔寵溺……可是不論什麽樣,也不會是這樣陰沉幽暗,這,分明不是他……


    “啊!”


    夕藍一聲嬌唿,被宿炎拽著胳膊拖著走,夕藍咬牙拚命擺脫他,可宿炎一點也不顧她痛不痛,直到夕藍低聲怒道,“你瘋了!我不是你的新娘!”


    這裏是一處涼亭,眾人都在會客廳吃酒,再加上這裏是夏天裏賞花賞月的園子,樹木高大,花叢掩映,夜色濃濃,很難看清這裏有人在。


    夕藍被宿炎推到涼亭的紅漆廊柱邊上,她嬌軟的身子重重砸向廊柱上,她感覺骨頭都快被震裂了,可最讓她心痛的是宿炎的目光,那目光裏,是濃濃的恨意,是深深的厭惡。


    宿炎按著夕藍的肩膀,低頭望著夕藍的臉,兩人之間隻有一拳之隔,這樣的距離讓夕藍嗅到了宿炎身上淡淡的酒氣,還有曾經讓她心安的氣息。


    夕藍鼻尖感到酸酸,她嬌軟輕笑,緩緩抬頭,露出從前那種慵懶嫵媚的笑容。


    “攝政王還是舍不得我?可惜我名義上已經是左王妃了,我心裏也記掛著你呢,莫不如哪天,你再來約我,我們好好敘敘舊情……”


    夕藍身子放軟,伸出她纖纖玉手,輕輕撫摸著宿炎的胸膛。


    宿炎平日風流瀟灑,可他卻是一個君子,從前他喜歡夕藍這樣嫵媚地笑對著他,可如今看來卻是一種極大的諷刺,因為這樣蠱惑人心的笑容,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宿炎,他隻是古夕藍在花叢中流連之時的一片葉子,而不是她唯一依靠的大樹。


    男人最痛恨的,不正是這樣玩弄欺騙自己感情的女子嗎?


    夕藍就是要讓宿炎討厭自己,恨自己,所以她笑得越發柔媚,她感覺到肩胛骨被宿炎都快捏碎了,可她麵上的微笑表現不出來一絲痛楚。


    宿炎目光如晦暗的天空一般翻卷著陰雲,他猛然俯下身子,貼近夕藍,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這一次沒有在盲山上和在陽明山上那樣甜蜜,隻有狂風暴雨。


    夕藍最初是抵觸地推開他,後來心中萬般糾結,她嬌媚地看了宿炎一眼,隨即迎合了他的吻,她用柔唇,在他的薄唇上輾轉流連,就像是一個風月場上的老手一樣,讓人**。


    夕藍心中在滴血,她和宿炎注定要決裂為敵,與其糾纏不清,不如讓人徹底傷心,死心,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可她也是縱容著自己的,讓自己最後一次沉淪。


    宿炎睜開眼,看著嫵媚動人的夕藍,他眼中冷然浮現深惡痛絕的神色,他一把推開夕藍,冷笑道,“你果然不讓男人失望!”


    夕藍心一揪,食指摩挲著嘴唇,慵懶地笑著,“過獎了!”


    兩人沉默片刻,宿炎微微眨了眨眼,沉聲道,“你真的對左博雲,有情?”


    夕藍咯咯輕笑,漫不經心道,“這就如同你問我,是不是喜歡你一樣,這個問題毫無意義,良禽擇佳木而棲,你懂了?”


    宿炎唇邊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這才是你,狠毒,冷血,無情,古夕藍,你總是在想方設法讓我看清你。”


    “即使你看清了,不還是喜歡我?喜歡我的狠毒嗎?”夕藍眼神幾乎可以勾人心魄,她就是要和宿炎兩相生厭,宿炎既然已經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那麽她也不要讓他好過。


    宿炎深深吐了一口氣,望向天邊,“我知道你私底下在為左王爺做什麽,我奉勸你一句,那都是徒勞,你改變不了什麽。”


    夕藍眼眸閃閃,篤定地說道,“我說過,我要的是宿容恆的性命,隻要宿容恆一天在這世上,隻要你一天不殺我,隻要你一直站在宿容恆一邊……”她目光中顯出光芒,“你我為敵,勢不兩立。”


    宿炎微怔,笑容冷酷,“從前我竟然瞎了眼,喜歡你這麽一個放蕩的女子,還以為能改變你的心意,卻不想隻是被你戲弄了一場,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你當初的決定!”


    宿炎渾身散發著戾氣,轉身離去。


    夕藍心中怒氣難平,隻說她放蕩狠毒,明明是他宿炎先做苟且之事?難道他認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


    夕藍對著他的背影高聲道,“攝政王放心,我古夕藍一定會助王爺,除去昏庸暴君,殺盡朝廷奸臣!”宿炎的身影終於隱入夜的濃黑之中,夕藍扶著胸口,往後退了退,倚靠在廊柱上微微喘著氣,她摸了摸臉,發現不爭氣的眼淚怎麽又流了出來。


    夕藍唇角勾起一個苦澀的弧度,似乎見到宿炎之後,她流了很多次淚呢,讓自己心軟,是自取滅亡的開始,她不要有這樣一個弱點!


    左博雲離開後並沒有去找雲悠悠,隻是在一邊轉悠著,遠遠地等候,依照他的想法,他以為相思極苦,讓夕藍和宿炎好好說說話,解解心結,他不想讓夕藍做一個像他一樣單相思卻思不得的人,真是好笑,他竟然忘記了,夕藍可是他的王妃。


    在看到宿炎大步離開後,左博雲這才信步晃悠迴到夕藍站著的那裏,看見夕藍獨自站在清冷的月夜之中,似是黯然傷神,可他也不敢相信,有什麽是能傷到夕藍的,是了,宿炎。


    “王爺,看過悠悠表姐了嗎?她還好嗎?”夕藍先看到了左博雲。


    左博雲難得撒謊,“嗯,她很好。”他話鋒一轉,“那,你呢?”


    夕藍苦笑,“我?衣食無憂,無所求,自然是很好。”


    左博雲抿唇,“夕藍,或許攝政王娶她人,是迫不得已,在這朝堂之上,太多無奈,你……”


    “王爺?”夕藍挑眉,笑得古怪,“我是你的王妃,為什麽要將我和別的男人扯上關係呢?”


    左博雲眼中晦暗難辨,欲言又止,“我看得出,你對攝政王是不同於旁人的,尤其是那日在陽明山……”他看著夕藍,笑容發苦,“我多希望我也能如攝政王一般保護你,就算在陽明山送了性命,也不算什麽……隻是,我晚了一步……”


    夕藍喉嚨發緊,好像被什麽噎住,說不出話來,半響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和他,互不相幹,從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這大婚後的第一夜,宿炎自當和側王妃共度,白洛水作為側夫人,當然不敢爭搶。


    白洛水知道宿炎不會來,便早早叫婢女幫她把繁重的喜服脫下,洗漱完畢,這才鬆了口氣,她拉開窗子一看,已經是深夜,賓客們都走的差不多了。


    她眼眶發紅,不由得想哭。


    終於得償所願,嫁給宿炎了。


    想到第一次見宿炎的時候,她還怯生生的,總以為宿炎是遙不可及的仙人一般,可現在真真實實地嫁給了他,如夢一場。


    她所住的地方,叫做洛水閣,聽說是宿炎早就安排好的,她原本很歡喜的,至少宿炎還是對她上了心的,雖然不及古夕藍。


    她想到古夕藍,心中便發冷,不由得想起哥哥白洛凡曾在這個攝政王府,因為和古夕雪在芙蓉臥被抓到,所以丟了大醜,還遭一頓毒打,而後哥哥又在丞相府離奇死去,無人問津。


    還記得她在軍營出去小解時,無意撞見夕藍和宿炎在一起,那時候她還覺得夕藍人真好,一心認她做姐姐,後來聽到古夕藍和宿炎的對話,她才知道,哥哥白洛凡的死是古夕藍一手造成的,她還記得,當初哥哥從攝政王府受了一頓毒打後,父親盤問過那天的具體事宜,哥哥還說起,就是古夕雪那個草包妹妹來傳話,所以他就去了,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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