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皇宮,金燦燦的,即使在漆黑的夜晚,都能耀人眼目。


    古夕藍目光所至,看到那一個個飛簷翹角,裏麵住著的是一個一個殘損或已經凋零的紅顏花朵,或是那些野心勃勃的靈魂,她也曾經是其中之一,她所想要的,當初僅僅是宿容垣這個人而已。


    她站在牆角處,看到的是宿容垣的蒼吾宮,如今看來,曾經的她像是豬油蒙了心,為什麽曾經那麽多個日日夜夜,都沒能看得出宿容垣的陰毒之心呢?


    古夕藍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幸好她有這一次重生的機會,幸好……


    “唔……”古夕藍感覺到一雙大手將她的嘴捂住,使勁向後拖著走,她聞到那人身上惡臭的酒氣,讓她腹內翻江倒海,可她拚命掙紮,卻還是被這個人拖拽著走到了皇宮裏的那一片無人的林子。


    林子裏陰森森的,古夕藍還是能夠辨識得出這是容垣宮後麵的那片樹林,無人打理,夜晚刮起風來,更是詭異。


    “咳咳……咳……”


    那人放開了古夕藍,古夕藍彎腰大聲咳嗽,咳出了眼淚,幾乎快被他勒斷了氣。


    她這才抬頭看過去,滿身酒氣,爛醉如泥卻瞪著血紅的眸子,那不就是宿容垣嗎?


    宿容垣唇邊噙起一絲陰笑,“四小姐,好手段,幾次三番,我都沒能報仇呢。”


    古夕藍恨極了宿容垣這個模樣,當日他斬斷自己的右腿時,也是這樣陰陰地笑著。


    “四皇子殿下,敢問你三更半夜把臣女拖到這裏,想要做什麽?莫不是殺人滅口?可臣女並不知道你有什麽把柄……”古夕藍鎮定道。


    宿容垣搖搖晃晃地走向古夕藍,還被草根絆了一下,生生撲到古夕藍身上,他雙手抱住古夕藍的頭,口氣冷漠,“古夕藍,你多次害我,不管前事何故,今天我就好好疼疼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宿容垣的動作開始變得強硬,古夕藍感覺到恐慌,她拚命掙紮,剛想要喊叫就被宿容垣捂住了嘴。


    一接近宿容垣,聞到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氣息,就讓她陷入前世那些瘋狂的迴憶之中不能自拔,她雙眼呆滯了片刻,眼見宿容垣的嘴就要親上來,雙手已經摸在自己的腰上,古夕藍像是觸了電似的,眼睛裏閃過殺意,抬起右腳,狠狠揣在宿容垣的兩腿之間。


    “噢……”宿容垣吃痛地叫了一聲,放開了古夕藍,眼神之中的**之意轉為更加濃烈的殺意。


    古夕藍不斷後退,直到靠在了一棵濕漉漉的大樹樹幹上,退無可退,眼見著宿容垣又撲了過來。


    宿容垣狠戾一笑,“看你還要逃到哪兒去,現在可就不是破你清白之身那麽簡單了,我要的,是你的命!”


    這條命,終究是要交到宿容垣手中嗎?古夕藍感覺到命運真是一種諷刺!


    眼見著宿容垣要抓到自己,原本絕望的古夕藍忽然摸到袖子中的那把匕首,她抽出來,緊緊握住。


    如果宿容垣會怎樣,那就同歸於盡吧。


    趁著宿容垣兩眼迷離,古夕藍左手拿著匕首藏在身後,等著他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古夕藍要動手時,就見到一個銀白身影閃到瘋狂撲來的宿容垣和驚慌絕望的古夕藍之間,一掌打開了宿容垣。


    “四皇子,不要亂來!”


    左博雲轉頭對古夕藍道,“郡主,實在抱歉。”


    古夕藍心中澀澀,“沒事,左將軍,多謝你又救了我。”


    對於左博雲,古夕藍還是心生愧疚的,前世裏,她幫著宿容垣那麽害他,,可左博雲無論在何時,都對她那麽好,曾經為她被廢去後位而求情,現在又一次一次地把她從宿容垣手中救下,這才是命運對她的諷刺吧。


    宿容垣一看見左博雲,暴戾喝道,“又是你多管閑事!快滾!”


    左博雲那眼神不知是悲憫還是什麽,他輕聲道,“四皇子,難道還要皇上和皇後對你再失望一次嗎?”


    “裝什麽假好心!你不也是覬覦皇位?整日裝作一副清高的樣子,左博雲,勸你少管我的閑事!”宿容垣言罷,手掌化拳,向左博雲打去。


    左博雲眼中的炙熱漸漸冷卻,化作濃濃的悲涼,他也出招,處處擋住宿容垣的進攻,卻不主動打他。


    兩人糾纏扭打了好一會兒,古夕藍實在看不下去,她知道左博雲狠不下心傷害自己的四皇子,所以適時添補了一句。


    “左將軍,若四皇子暈過去了,便沒事了,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現在打暈,或許他記不清這些事,若你仍舊心軟,恐怕明日醒來我難逃一死。”


    左博雲身影一頓,望著眼睛醉得快要閉上、雙手卻還在奮力搏鬥的宿容垣,終於手化作刀狀,劈在宿容垣的後脖頸上,宿容垣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古夕藍鬆了口氣,上前道,“左將軍,還是先送四皇子迴宮歇息吧,明天有什麽我都能承受,隻是連累了你。”


    左博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古夕藍笑道,“他隻是喝醉了,怎麽可能被打暈就忘記今夜發生的事呢?剛才我隻是看你心善,被他糾纏太久脫不了身才的。”


    左博雲苦笑,將宿容垣背到身上,“走吧,我順便送你迴未名宮吧。”


    左博雲邊走邊迴憶道,“其實四皇子對我很不錯的,從小就是,可是,他一貫要強,最近真的是丟了麵子,才……郡主,別放在心上吧……”


    古夕藍點點頭,笑道,“左將軍多慮,我一貫沒心沒肺,不會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


    左博雲轉眼看了古夕藍,她滿臉寫著“我不在乎”四個大字,仿佛剛才受到侮辱的不是她一樣,怎麽可能這麽坦然麵對呢?


    古夕藍突然轉臉看他,左博雲尷尬迴神,繼續低頭專心走路。


    古夕藍一笑,“左將軍心善,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以後還是要學會保護自己才好,兩麵三刀的人太多,不能全信,即使,是最親近的人。”


    左博雲知道她在說他的四皇子,他一直知道他的四皇子對他有所忌憚,生怕他和自己搶奪皇位,所以處處壓製,可他本就不在乎這些虛名。


    “你小小女子,怎麽就這麽懂得人心險惡呢?這世上已經有太多惡人了,不缺我一個,”左博雲突然停下,對古夕藍溫溫一笑,“也不缺你一個。”


    古夕藍沒反應過來,“什麽?”


    左博雲望著她的垂下的袖筒,輕笑道,“剛才,你的匕首……”說罷,左博雲先行一步,將宿容垣送到了容垣宮。


    古夕藍望著左博雲先行的身影,不知是什麽滋味。


    原來,左博雲剛才看到自己拿匕首了,他一定猜到她是想做什麽了。


    世上的惡人太多了,不缺她古夕藍這一個……


    連這心地良善的左博雲都能看得出她是個大惡人?


    古夕藍抿笑,如果注定她要做一個惡人,注定了死後要下地獄,那就讓她做那個最壞最惡毒的一個吧。


    翌日清晨,隻見一臉憔悴的古夕雪被鳳鳴宮的宮女送了迴來,礙於那宮女是皇後身邊的親信,古夕藍心疼地扶過古夕雪,“多謝姑姑了。”


    墨竹瞧見古夕藍的眼神,便不動聲色地給那宮女袖中送了幾錠銀子。


    那宮女會心一笑,“郡主客氣,昨夜大小姐在佛堂跪了一夜,想來很是疲憊,郡主好好照料著吧。”


    古夕雪冷眼睨了古夕藍一眼,沒有什麽力氣還硬是推開了古夕藍,古夕藍便讓墨竹墨蘭來扶著,她和那宮女笑著交談,“嗯,大姐這幾日在皇後娘娘那裏真真是叨擾了,勞煩姑姑代我向皇後娘娘道謝。”


    那宮女迴了一禮,“郡主的話,奴婢一定帶到,哦,皇後娘娘還吩咐奴婢告訴您一聲,右相府裏來傳話了,說讓您和大小姐今日迴府,娘娘身體不適,就不來送您了。”


    古夕藍眸中升起一絲訝異,“哦?不知父親所傳何事,這麽著急讓我和大姐迴去?”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那奴婢先向皇後娘娘迴話去了,奴婢告退。”那宮女慎言,便退去了。


    古夕雪臉頰微微浮腫,在墨竹墨蘭的幫助下,打水洗臉,梳妝打扮,強強遮住了她的憔悴。


    古夕藍斜倚在門邊,偏頭問道,“大姐,我們晌午就走嗎?皇後娘娘沒有告訴你,父親為什麽叫我們迴去嗎?”


    古夕藍知道,皇後根本不可能再見她,讓她去跪佛堂,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


    昨夜皇後也沒辦法徇私,因為古夕藍給花貴妃囑咐過,皇後又不好迴絕,本來想要讓古夕雪跪一會兒就算了,但花貴妃兩三個時辰就派個人去鳳鳴宮瞧,皇後一氣之下就讓古夕雪跪了一夜,第二天連看也沒看她就讓宮女送迴來了。


    古夕雪用指尖蘸了一點點胭脂,塗抹在唇上,這才和從前一樣明豔動人,她轉過身來,目光冷冷,卻透著譏誚,“難道你還想一直住在這裏,有什麽居心?”


    “我是不敢有什麽居心,倒是大姐你,不該再有什麽旁的居心了,”古夕藍雲淡風輕,“瞧瞧這迴進宮,大姐受了多少罪,妹妹我都心疼了,更別說母親父親了。”


    古夕雪眼神之中憤恨一閃而過,轉而勾起一抹微笑,“古夕藍你知道父親為什麽這麽急著叫我們迴去嗎?”


    “大姐肯告訴我了嗎?”


    古夕雪的笑容加深,“因為,祖母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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