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禮一臉難看。


    被他抓住的野修,並沒有多少消息。


    他來這小城,自然不是來遊玩的。


    道家子弟最仰賴的朝中倚靠,是欽天監。


    凡是正名的道家子弟,沒有一個是不受欽天監管轄的。


    雖然欽天監名義上更高。


    但相對於墨家子弟仰仗的工部,欽天監實權甚微。


    盛王折服百家之時,百家子弟紛紛入了朝堂。


    但,朝堂之上,也並非安樂之所。


    不說其他,朝堂之上的職位,便是有額度的。


    諸子百家也並非每家都得了一個官署。


    道家子弟齊聚欽天監。


    禮部由縱橫家與名家子弟並據。


    兵部自然是兵家子弟所得。


    刑部則由法家子弟所律。


    農家子弟去了戶部。


    儒家子弟,則是任了吏部。


    而與盛王最為接近的中書省,則混糅百家之說,能用則用,有效則可,遵循實效,無不可用者,乃至有“雜家”之稱。


    但齊禮知曉,百家中本就無“雜家”之說,或者說,百家之中,任一家都有雜家出顯。


    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


    因為,早年間,欽天監並非道家獨占,而是由陰陽家與道家子弟並據。


    但久而久之,道家與陰陽家合流,又或者說道家吸納了陰陽家。


    道家無為,也無不為,順時度勢,遵循自然。


    發展到現在,便說世間有的、且長久存在的,便是可謂自然。


    拜服盛王的諸子百家,在這些年間,要麽在朝堂之上合流、子弟被吸納,要麽在朝堂之外消失,不見其蹤。


    以道家之說,消亡者,便是難以適應了,當消則消。


    齊禮想到這裏,臉色又難看了一分。


    以他對欽天監的了解,這次欽天監與工部有所交集,定然不是什麽小事。


    準確地說,欽天監和其他官署都有牽連,兵部、禮部也有涉及,但和工部、戶部的關係更近一些。


    農家子弟重農重田糧,對天時相當看重。


    但現在,與欽天監雖然並未遠離,但顯然和工部更近些了。


    什麽水利工械,載運工巧。


    墨家機偃之巧,是出了名的,欽天監需要打造觀星鏡,也基本由墨家子弟包攬。


    這也並非齊禮憑空臆斷,之前已經有過數次事件,欽天監與工部合事。


    這一次,齊禮之所以會被派到這座小城,監內所言是“察邊城野修、妖魔是否有異”、“如有異者,迅速上報”。


    這顯然是監察之意。


    並且,不隻是他一伍得了這令,監內其他子弟也分到了其他小城去。


    這涉及麵想來非同尋常。


    他也由此推斷有什麽大動作,是欽天監和工部為做什麽大事而提前做的準備。


    隻是.....


    開局不利。


    欽天監和工部下的是什麽棋局,齊禮不知,但也隻能盡量找尋消息。


    若是一事無成,指不定正名不保。


    不至於打落正名,但一事無成的話,下放是一定的。


    經年至此,齊禮並不覺得自己修習天賦高超,在下放了位置後,沒了這等正名加持,還能以如今較其他子弟更快些的速度成長。


    落後其他子弟是定然的,更不要說轉入中書省了。


    其他子弟急不急齊禮不知曉,但他是急的。


    開局不利,抓兩個野道都失敗了。


    但也並非無所獲。


    其中一個野道莫名身死,想來是和附近妖魔有關。


    清除妖魔,起碼也算是行了功課,有所功績。


    思緒間,齊禮帶著其他幾人,從城門入了這駒城,直奔棧房方向。


    不過,入了城門後,眾人第一眼還是看到了昨日的那間茶館。


    這時,他未得正名的小師弟殷勤笑道:


    “齊師哥,我們去茶館歇歇?”


    聞言,齊禮迴過神來,手中折扇一展:


    “也好。”


    五人直奔茶館。


    見到來客,店小二忙上來迎接,笑容滿麵:


    “幾位道爺這邊請,今兒個想吃喝點什麽?”


    “來上幾盞清茶,再弄些魚肉來。”伸手不打笑臉人,盡管有些急躁,但齊禮還是笑道。


    這個時候,旁邊的齊禮的小師弟立刻接話道:


    “再來些金禽!”


    “金禽?”


    店小二有些茫然。


    “就是酉日將軍。”齊禮笑了笑,用俗話說了雞名。


    “哦哦!”


    店小二這才恍然,連忙點頭:


    “幾位道爺先坐,我這就去讓掌勺的立刻給幾位做出來。”


    “勞煩小哥了。”店小二的殷勤態度,讓齊禮心情好了許多。


    隨著小二引導走進茶館坐下,他看著店小二快步走進後廚方向,交談聲起後不久走出,將茶水送到桌上再離開後,才轉頭與自家師兄弟交談起來。


    不過......


    在他和師兄弟聊起昨日夜間死去的野道到底是何妖魔所殺時,忽地聽見茶館門外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


    “羅鏢頭,您走南闖北,有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對奇鳥.....”


    “哈哈,什麽奇鳥?我老羅保準聽過。”粗獷的笑聲響起。


    “一黑一白,傳言是盛王所飼百獸中的一對......”


    聽到“盛王”,齊禮停下了送茶入口的動作,耳朵瞬間支棱起來。


    “就是.....白鳥善言.....”


    “....黑鳥善戰.....”


    “.....烽火.....”


    “.....百家.....”


    一句句話,被齊禮聽入耳中。


    越聽,齊禮眉頭愈發皺起。


    大盛與百家之事,他不說盡數知曉,但也大都有所耳聞。


    這黑白奇鳥之事,他是未曾聽說的。


    但是......


    “卷婁”、“附離”這種生僻別稱,一個店小二是如何知曉的?


    一般百姓,連“金禽”是雞都不知曉,剛才那店小二也是不知。


    也就“酉日將軍”這種和時辰相關的民間俗稱比較容易分辨。


    卷婁可謂之為羊。


    附離則是狼。


    而且,後者之名源自大盛建立之前,大盛王朝未統一天下時,北地牧人對於狼的稱唿。


    欽天監曆掌節氣曆法相關,各地城縣日誌匯集,若是一個欽天監的子弟知曉,他不意外,但一個店小二?


    齊禮差點沒能按住衝動,直接去把那店小二抓來質問。


    不過,他還是按捺住了情緒。


    昨夜的失利,是他太過急躁,導致打草驚蛇出了事。


    可不能再犯一次。


    撚起茶杯,齊禮將茶水一口悶入喉中,心中做出了決定。


    暫且觀察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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