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熙探頭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口鬼鬼祟祟的老嬤嬤。


    隻見那老嬤嬤,站在門口東張西望了半天之後進了店。隻是,進店之後原本佝僂著身子的老嬤嬤忽然挺直了腰板頗有一番‘爺有的是銀子’的氣勢,將一個靛藍色布包放在櫃台上沒有半句廢話:“開價吧。”


    芸熙輕笑搖頭:“她倒是熟門熟路。”


    那櫃台後的票台見到是她,連忙迴頭像芸熙身邊的掌櫃的望去。掌櫃的低頭看向芸熙,芸熙拿起一塊點心細嚼慢咽之後說道:“該怎麽辦便怎麽辦。”


    那票台收到掌櫃的指示,示意旁邊的朝奉高聲唱票。


    聽到那些故意貶低當品的唱票聲,芸熙略有不解的看向掌櫃。隻見掌櫃彎下身子輕聲給芸熙解釋道:“這是當鋪的行規,剛剛她所當的物品有羊脂玉扳指,金累絲耳墜,金絲八寶攢珠髻還有...一對兒合浦明珠耳鐺。”


    “旁的也就罷了…”如雪聽著連連咂舌,“那合浦明珠素來珍貴,是宮中聖品,即便是王貴人的品級也不敢輕易佩戴…她是哪裏來的?”


    芸熙也是驚訝不已:“隻怕是,皇上寵愛王貴人,而王貴人又不敢佩戴...故而將它轉送王嬤嬤來貼補小十八吧。”


    “福晉,什麽時候動手?”


    芸熙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輕笑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


    “是。”


    銀票送出櫃台,那老嬤嬤的手剛剛將銀票拿到手中時,便被人按住了手——


    “嬤嬤,別急著拿銀票。”


    “你們要做什麽?”那嬤嬤臉色一白,原本因為喜悅而紅潤的臉色瞬間巨變,“我要報官了!”


    “嬤嬤要報官嗎?”如雪清脆略帶調笑的聲音響起,隨後閃身而出拿過那些銀票晃了晃,“是得報官查查,查查嬤嬤到底劃拉了多少宮中奇珍拿到這裏換了銀子。”


    那嬤嬤見到如雪,臉色瞬間由慘白變的通紅:“你這刁嘴的丫頭,滿口胡沁些什麽!?”


    “是不是胡沁,由不得嬤嬤說了算。”芸熙緩緩從內櫃中走出,“隻那一對兒合浦明珠耳鐺便夠你蹲上幾年監牢了,更不必說這些年你來當的其他東西。”


    芸熙說話的時候,腳步並未停下,步步緊逼將那老嬤嬤一直逼到了牆角不能動彈方才歇下:“嬤嬤,今日芸熙找你,你可知道用意?”


    那嬤嬤被芸熙逼的無處遁形,隻能雙手緊緊扒著牆壁撐著自己的身形強弩道:“奴婢不知。”


    “很好。”芸熙迴頭揮了揮手,便見屋中人魚貫而出關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屋中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那老嬤嬤瞬間愈發警惕周身大有劍拔弩張之勢:“你要做什麽?”


    “我不做什麽。”與那劍拔弩張的老嬤嬤不同,芸熙卻是十分淡然,笑意瑩然,“隻是想問問嬤嬤,可知道私自拿了宮中物品出宮當賣,可知道是什麽罪過?”


    那老嬤嬤‘嗤’了一下,樣子十分不屑:“宮中奇珍數也數不清楚,更何況,這些都是王貴人送給奴婢的。奴婢有權利處置自己的東西。”


    “嬤嬤說的也有道理。”芸熙坐在圈椅中,眼睛盯著老嬤嬤腳上那雙五福捧壽鞋出了神,“王貴人幾乎傾其所有,隻為十八阿哥。隻不過,芸熙有一件事很好奇,還請嬤嬤作答。”


    不待那嬤嬤有迴應,芸熙便已經問出了口:“那麽,是王貴人讓嬤嬤給十八阿哥下毒的麽?”


    那嬤嬤聽到芸熙的話,身上一抖卻隨即揚頭否認道:“福晉這般冤枉,倒叫奴婢百口莫辯了。”


    “是不是冤枉,嬤嬤自己心中清楚。”芸熙站起身緩步走到嬤嬤身前,粲然一笑露出了潔白的貝齒,杏眸似黑曜石,流光溢彩中將嬤嬤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無所遁形,“那麽…嬤嬤跟熙貴人又是什麽關係呢?”


    芸熙的話說完,便見原本強裝鎮定的嬤嬤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抬頭與芸熙對視,看到芸熙的眼睛時,更加心亂如麻,慌不擇路的想要逃跑。


    隻是在她腳下生風之前,手腕被芸熙一把抓住扣在了原地:“嬤嬤急什麽?”


    “福晉到底想做什麽?”嬤嬤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手心也開始滲出寒津津的冷汗,“奴婢從來不認識什麽熙貴人,更不知道福晉所說的下毒一事是怎麽迴事。”


    “好。”芸熙眼中冷光閃過,對著一直旁邊守候的如雪說道:“聽聞嬤嬤前年在城外給哥哥置了一處宅子,去年又添了個小孫子。那孩子,細皮嫩肉真真兒是好看極了。可就是不知道,是否能承受的了洋金花的毒性呢?嬤嬤,咱們要不要試試?”


    “福晉!”那老嬤嬤幾乎是淚如雨下,“求福晉開恩!”


    “開恩可以。”芸熙鬆開了拉著她的手腕,“告訴我,你跟熙貴人是什麽關係?”


    “奴婢……”那老嬤嬤啜泣不斷,身上暗綠色綢緞隨著她身體的抽動暗暗反光,“奴婢認罪!給十八阿哥下毒,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奴婢…並不認識什麽熙貴人,便是將奴婢扔去慎刑司奴婢也是這句話。”


    看來是問不出什麽的。


    芸熙看著她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便知江雲柔那邊必是抓了她心中最深的痛處,她是問不出什麽的。


    “你自裁吧。”芸熙站起身,打開了房門,“你不可以再留在十八阿哥身邊。正午之前,我不想再聽到你還活在這個世上的消息。”


    房門打開,門外的陽光照進了屋子,芸熙站在逆光中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你變賣宮中財物,我可以當做不知情,你的屍首我也會派人通知你哥哥前來認領。”


    “是…”那嬤嬤此刻臉上的淚痕已幹,眼中滿是絕望,看著逆光中芸熙的背影說道,“我早就想到了這一天……隻是沒想過來的這樣快。多謝九福晉恩典。”


    “如雪,把那一包東西拿來。”芸熙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溫度,迴過身來看著嬤嬤說道,“揣上這包東西,算作是你的陪葬了。”


    接過那個靛藍色的布包,嬤嬤雙手顫抖著將它塞入了懷中,對著芸熙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道:“福晉心思深遠,奴婢敬服。隻求一樣,奴婢此去,無其他牽掛,隻求保家人平安。”


    “這個自然。”芸熙跨出了門檻,“你放心去吧。”


    未過午時,便傳來消息——


    城中護城河中淹死了一個宮中出來的老嬤嬤。順天府初步調查,應該是那嬤嬤私拿宮中物品出宮,不想遇到竊賊,掙紮時跌入河中不慎溺亡。


    ……


    如雪來報的時候,芸熙就坐在明窗下看著小爐子上咕咕冒泡的小茶壺出神。


    “那老嬤嬤的屍體已經拉到順天府尹了。”如雪的聲音在芸熙耳朵裏聽起來有些虛無,她必須強迫自己集中盡力才能聽得清她的話,“奴婢已經通知她的哥哥去認領了。”


    “嗯。”芸熙仿佛入了定一般,點頭應答之後喃喃自語:又一條人命。


    如雪沒有聽清,追問道:“格格說什麽?”


    “沒什麽。”芸熙輕輕搖頭,正色道,“盯著點,別出了什麽紕漏。還有,宮裏那邊也幫我盯著點,我想偶遇一次熙貴人。”


    偶遇一次熙貴人?


    如雪咂麽咂麽這句話,明白了芸熙的意思。“格格放心,奴婢這就去打聽。”


    待見如雪出門,芸熙抓著那個香囊眉頭深鎖久久不能迴神。


    “想什麽想的出了神?”


    熟悉的聲音響起,芸熙迴過神來將自己的身子靠在了那個讓她安心踏實的懷抱。


    “阿禟,嬤嬤死了。”


    與上次何圖死時的不同,芸熙這次的聲音中沒有那時的顫抖,多了幾分平靜冷漠。


    “我知道。”胤禟點點頭,將她抱的更緊了些,“對皇子苛刻,本就是殺九族的死罪。順天府尹會處理好的,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你安心便是。”


    芸熙明白,胤禟的話是十足十的在替她開脫。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隻將抱著他腰身的手越勒越緊。


    第二日午膳前,如雪進了屋子:“格格,我打聽到了。”


    “嗯。”芸熙輕聲應著,“說來聽聽。”


    “熙貴人每日下午都會去禦花園的涼亭中小坐。”如雪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因為皇上極寵熙貴人,還給她在涼亭旁邊架起了秋千,放上了長椅種上了海棠花。說是有一次熙貴人在禦花園中睡著了,海棠花開掉在她的額頭正好讓皇上看到了…故而……”


    海棠花開,美人醉臥。


    芸熙輕笑,如此美景,試問哪個男人不心動?看來,江雲柔的爭寵手段,確實非同一般……這樣才算是沒有枉費了曹府的一番調/教啊。


    “明日午後,替我遞牌子入宮。”芸熙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我隻帶弘昀入宮。”


    如雪雖然不明白芸熙要做什麽,還是點頭:“是,奴婢會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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