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她贏了吧?可芸熙卻絲毫不覺得輕鬆。


    撥開嫣然的手說出那些話,一步一步從牢房走到門口,這短短的幾步之遙,芸熙卻覺得雙腿灌滿了鉛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


    推開門,邁出門檻,門外的金色陽光照在身上讓芸熙有一種從地獄迴到人間的錯覺。


    還沒等她抬腳離開,身後就傳來了咚的一聲悶響。


    驚訝迴頭時一個獄卒跑來打千稟報:“九福晉,嫣然姑娘撞牆自盡了。”


    “知道了。”


    芸熙麵色如常,揮手退了那獄卒轉身之後還是沒有控製住眼角湧出的淚。


    “格格……”如雪見仰著頭極力壓抑聲音的芸熙,迴想起前些年嫣然來董鄂府找芸熙玩時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唏噓,悄悄遞上手帕,“別難過。”


    芸熙沒有接過如雪遞來的帕子,而是用手擦著臉上似乎怎麽擦也擦不幹淨的淚:“有一年長姐帶著我和嫣然去岫雲寺上香。在佛前許願時,嫣然對我說若是有一天嫁人希望能與我住隔壁。這樣,就還能日日相見。”


    那年在岫雲寺,嫣然說想與芸熙住隔壁時,芸熙還真的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如果以後一定要嫁給九爺…隔壁是誰來著?好像是四爺和八爺。


    可是這兩位爺的後院中並沒有姓佟佳的……所以,對於這個美好的願望,芸熙也隻能微笑點頭附和作罷。


    如今想想,兒時美好純真的一刻也不想分開,有一顆糖果都要惦記著對方,如今卻落到這個地步讓人難免不唏噓。


    迴頭看了看那低矮的房子,芸熙抽出帕子擦掉了臉上的淚靜默了一會才轉身向外走去說道:“迴去吧。”


    走到大門低頭邁過門檻,再抬頭時看到了背對著她靠在石獅上的胤禟。


    從芸熙的角度看過去,靠在獅子身上一條腿屈起腳尖點地的胤禟略顯的慵懶。可有的人,隻需一個背影便能讓人心頭春意盎然,倍感溫暖。


    “阿禟。”芸熙提起裙子走到胤禟身後,悄悄將手伸入他的手掌中與他十指交纏,“你怎麽會過來?”


    “我從宮外迴來見你不在,就知道你必是來這裏了。”芸熙的手常年微涼,胤禟轉身時將她的雙手捂住放到嘴邊哈氣道,“哭過了?”


    芸熙看著他哈氣的動作並不否認:“阿禟,她死了。”


    “嗯。”與芸熙不同,胤禟向來嫉惡如仇以眼還眼對害過他或是小聾子的人沒有半分憐憫,“她倒是個聰明的。”


    “嗯?”


    “她若是今日不自盡,來日隻怕會承受更多痛苦。”胤禟拉著芸熙一邊走一邊說道,“走吧,出宮。”


    “出宮幹嘛去?”芸熙這時才看到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


    “出宮,看新家!”


    ……


    嶄新的九皇子府。


    站在高大的朱漆紅門前,芸熙甚至還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油漆味。伸手摸著門上的鉚釘,芸熙迴頭看著胤禟露出笑容:“我們可以搬出皇宮了?”


    “對啊。”胤禟上前一把拉起芸熙的手向裏帶去,繞過假山屏風,府內景色豁然開朗——


    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路,兩旁青蔥樹木下是專程從太湖運來的假山。腳下小橋取自江南,青石板上刻著繁複的圖案甚是好看,溪水叮咚,一路歡快奔向不遠處的人工湖。湖心亭子有四層重簷,鏤刻精致,輕巧而不重,一看便知是出自江南能工巧匠的手筆。


    “喜歡嗎?”看的如癡如醉時,腰身被胤禟環住,低沉好聽的聲音貼在耳邊,“暫時不能帶你去江南,但是爺把江南給你搬來了。”


    這便是深愛吧。


    芸熙原本隻是擔心未來的一句無心的話,他便是這樣放在心上暗中命人修建了這樣的園子。連連點頭歡喜的不知說些什麽的芸熙隻不停重複兩個字:“喜歡,喜歡。”


    穿過花園,胤禟帶著芸熙來到了寢殿前。


    “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臥房。”


    推開門芸熙才發現,這竟是一座二層的小樓。正對大門擺放著黃花梨木的家具,左右手邊皆樓梯通往二樓。


    摸著樓梯扶手,芸熙似乎聞到了一股木頭自然的清香。俯身聞去時,胤禟趴在她的耳邊悄聲說道:“這是金絲楠木,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香氣。”


    我的天。


    饒是一到大清朝便是在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芸熙這會也是驚得雙眼如鈴鐺。土豪禟!她真的嫁給了一個土豪!


    “瞧你那一副傻樣兒。”胤禟看著芸熙的表情受用不已,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負手上了樓。


    一進臥室,正在張望的芸熙被胤禟猛地抱起,抱起的同時他的笑聲傳來:“小聾子!你看看咱們床,有多大!”


    芸熙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張超大尺碼的床榻。綰色的月影紗帳從房頂垂下散落,看過去異常旖旎。


    這是…要愉快的滾床單的意思麽?


    “我…懷孕了。”芸熙實在怕了胤禟的精神頭,連忙搬出腹中孩子的做救兵,“你不能亂來啊。”


    “誰說爺要亂來了。”


    芸熙眼中的陳設轉了一個圈,身子落在了柔然的床榻上。胤禟的大手輕柔的在她的小腹處撫摸說道:“那日急急忙忙的趕迴來,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看你和孩子。”


    屋內此刻隻有他們二人,昨天那個混亂情形……半個多月沒有相見的兩個人此刻相對,一番相思盡在不言中。


    芸熙被他的目光灼的無處躲藏,伸手無意識的在他胸口抓著,迴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芸熙忽然心中一動摟過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笨拙的伸出丁香小舌撬開他的齒關,學著他以前的樣子在他的齒頰間掃動,掃過他舌根時想要卷起舌頭吮吸時,卻被一直被動接受的胤禟反守為攻勾卷起舌頭重重掃過她的舌根大力吮吸。


    這一下吮吸,讓兩個人的唿吸皆是一亂。


    幾乎是本能的,胤禟的大掌便覆上了身下女人的柔軟,隻是,隔著衣料手感不佳。


    眼見他要把魔掌伸入衣衫,芸熙將他推開急促的喘息著。


    “唉!”欲求不滿的胤禟,平躺在床榻上也試圖平息胸膛內急速跳動的心。


    就在這時,芸熙迴頭正好對上他墨色的眼眸,相對無言,兩人忽然笑了出來。


    “你們猜,老九在不在樓上臥房中?”


    聽到胤禩的聲音,芸熙伸手打了一下胤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小聲的說道:“你怎麽不告訴我八哥他們要來?這下羞死人了!”


    胤禟攤手一臉無辜:“爺也不知道他們要來啊。沒事沒事,咱們又沒做什麽。”


    大白天的,兩個人躲在臥室中……光是想,就覺得畫麵太美不敢看啊。


    偏這人,不是個喜歡掩飾的。拉開臥室的門,胤禟靠在圍欄邊上臉上是招牌式的壞笑:“八哥,你們擾了爺的好事你們知道嗎?”


    如果可以,芸熙真的想去哪找點毒/藥給這廝徹底弄成啞巴。


    樓下的胤禩招唿幾人落座,攤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也不是擾了爺的好事,九弟,你說呢?”


    胤禩話音一落,旁邊十爺胤誐、十四爺胤禎的笑聲便響徹整個屋子。


    樓上的胤禟無奈,隻能一邊笑一邊拉著麵紅耳赤的芸熙下了樓。


    “八嫂。”胤禟走到胤禩身邊的瑾萱麵前,作了一個揖說道,“還請八嫂帶著芸熙四處轉轉。”


    “去吧。”胤禩伸手拉過瑾萱的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腰身,“你幹脆把弟妹帶到咱們府上吧,一會兒都去咱家用膳。”


    ……


    在八爺府用過晚膳,胤禟帶著芸熙迴了皇宮。


    “阿禟,我明日想去一次甕山泊。”


    “不行。”胤禟一口迴絕,“明日我要跟八哥去兵部,不能陪你。”


    “我自己去,沒關係的。”芸熙拉著胤禟的手嬉笑,“我隻是想去看看江雲柔。很快就迴來的……”


    “你為什麽對江雲柔這麽有興趣?”胤禟將她摟過,“好像從第一次見麵你就對她印象頗好。”


    “才貌雙全,性子又是難得的不曲意奉承,自然是印象好的。”芸熙低頭玩著胤禟腰間玉佩上的黃色穗線,“她一個人在山水間想必也是極無聊的,我去看看她也好。我還從蘇州給她帶了蘇繡屏風,明日正好送給她。”


    看胤禟還在猶豫不決,芸熙迴頭吧嗒賞了他一個熱吻說道:“就這麽決定了。我帶著如雪快去快迴,不讓你擔心。”


    胤禟伸手摸了摸嘴唇,又湊了過來:“再來一下,爺就允了。”


    “……”


    第二日一早,胤禟起身上朝前抱著還在昏睡的芸熙說道:“我讓小李子跟著你,早去早迴別讓我擔心。”


    “嗯嗯。”自懷孕之後就開始嗜睡的芸熙迷迷糊糊的答應,閉著眼睛胡亂在他臉上吧嗒了一下,“放心吧。”


    胤禟看著她的樣子啞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轉身出了門。


    又睡了一個時辰,芸熙才悠悠轉醒。梳妝打扮之後,帶著如雪出了宮。


    來到甕山泊,芸熙輕車熟路的直接上了畫舫。


    迎出來的姑娘看到芸熙,有些遲疑行禮:“不知尊駕如何稱唿?”


    “我是九福晉。”芸熙微笑叫起,“江姑娘在嗎?”


    “江姑娘……”那女子有些遲疑,“她不在畫舫上了。”


    “不在畫舫了?”芸熙有點焦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她去哪裏了?”


    “過完正月,她便沒有再在畫舫上出現。”那女子四下張望了一下,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山上小聲說道空,“福晉上山後看到一間竹屋,那裏便是了。”


    芸熙本能的覺得這裏必是出了什麽事,轉身向外走去:“多謝。”


    二月春風似剪刀,山中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山路崎嶇,如雪一直緊緊攙著芸熙:“格格小心些,路滑。”


    來到竹屋前,芸熙勻著氣息輕輕叩門:“雲柔,你在嗎?”


    很快,屋內有腳步聲傳來,房門打開,芸熙的目光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幾個月不見,江雲柔已是身懷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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