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脈之後,許太醫揚起了驚喜的笑容。低聲對芸熙說道:“恭喜福晉,已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


    聽到許太醫的確認,芸熙心中的喜悅越發濃鬱。伸手摸了摸小腹,再抬頭時已經將那初為人母的喜悅悉數隱去。


    “許太醫。”芸熙的聲音高了起來,話也說的模棱兩可,“這些銀子,便作為你的謝禮了。”


    “是是是。”許太醫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充滿喜悅,“福晉破費了,老臣一定會據此稟報的。”


    “如雪。”芸熙起身叫來如雪,“替我好生送送許太醫。”


    “老臣告退。”


    如雪一路將許太醫送到了院門口,餘光掃到不遠處的簫玉微笑福身說道:“這件事,就拜托許太醫了。”


    “是是。”許太醫點頭道,“老臣這就去抓方配來安胎藥給福晉服用。”


    待送走許太醫,如雪便叫來了在一旁忙碌的宮女:“太醫剛剛來請脈發現福晉懷有身孕。你們日後做事都仔細著些,知道了麽?”


    幾個宮女連忙道:“是。”


    懷孕了?


    就在其他宮女一臉欣喜準備等著九爺迴來封賞時,隻有簫玉一人嘴角浮起了冷笑。


    且不說平日裏飲用的湯藥讓她懷不上小阿哥,便是沒有那湯藥…這世上怎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昨日剛剛聽聞要塞小妾的事情,今日便查出懷有身孕?


    若是真的懷孕,又何需塞給許太醫那麽大一包銀子收買?


    芸熙站在屋內的明窗前看著轉身出了乾西五所的簫玉,勾起了嘴角自言自語道:“這個時候,阿禟應該收到我的書信了吧。”


    就在芸熙念叨的同時,習秋到了永定河營地。


    氣喘籲籲的奔入營帳,將手中書信交給了正在與胤禩用午膳的胤禟。“九爺,這是就九福晉送來的書信。”


    “習秋?”胤禟看到習秋,再看看那書信本能的緊張了起來,“可是九福晉出了什麽事?”


    “奴婢不知。”習秋跪地勻著氣息,“奴婢隻知道是如雪將書信送到了三爺府,福晉因為不放心別人便讓奴婢親手將書信交到九爺手上。好像是說九福晉有了身孕……”


    “什麽?!”胤禟的眉宇間立即揚起喜色,拆開信封看到了芸熙清秀雋美的字體:


    “阿禟如唔:分別多日,別來無恙?別後縈思,愁腸日轉。今日忽覺不適,請脈問診方知已有身孕一月有餘。妾本欲待君歸時告知喜訊,卻不想意外發覺妾每日湯飲中有異,輾轉難安。思量再三,盼君速歸。芸熙。”


    胤禩看著胤禟的臉色由晴轉陰,關切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有人在芸熙的補藥中加了別的東西。”短短幾句話便讓胤禟憂心不已,站起身再也坐不住,“八哥,我得現在迴京。小聾子有孕在身,我擔心她應付不來。”


    胤禩瞟了一眼桌上的信紙,點頭道:“你且速速迴去,這裏一切有我。”


    胤禟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披風出了營帳翻身上馬,迴身對著胤禩抱拳道:“八哥,弟弟先行一步!多多保重,京城見!”


    說完,調轉馬頭猛夾馬腹揚鞭疾馳而去。


    ……


    芸熙懷孕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宮中的各個角落。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宜妃。


    第二天一早,芸熙去翊坤宮請安時便看到了宜妃讓人翻出來的各種補品。


    “額娘……”芸熙淺笑指了指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補品,“這都是給我的?”


    “這滿院子可還有第二個孕婦?”宜妃眉開眼笑拉過芸熙,讓人端來一碗燕窩粥,“本來想讓紫音去告訴你今日不要過來請安好生養胎的,卻沒想到你比她還早。”


    “爺走之前說了,讓我多到額娘宮中來坐坐陪陪額娘。”芸熙攪動著那香甜的燕窩粥輕聲說道,“再說,哪日兒臣不來都可以。唯獨今日不行。”


    宜妃淺笑了然點頭。


    一碗燕窩粥剛剛落入胃中,僖嬪和康熙的聲音便在外麵響了起來。


    來的可真快啊。


    芸熙原本也隻是在心中猜測,卻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朕聽聞老九福晉有了身孕,特意過來瞧瞧。”康熙進殿先是扶起了宜妃,又轉身對芸熙說道,“你有了身子,快起來。”


    芸熙看到了宜妃臉上那一抹閃過的不解表情,恭敬謝恩:“兒臣謝皇阿瑪。”


    宜妃向來對不喜歡的人不會嘴下留情:“僖嬪妹妹今日怎會跟皇上一塊兒過來?”


    僖嬪臉上一熱,立刻迴嘴道:“這不是知道宜妃姐姐這裏有喜訊,妹妹來討個好彩頭麽?”


    宜妃一邊端起茶盞遞到康熙手中,一邊調笑:“妹妹確實應該來討個好彩頭的,是吧皇上?”


    康熙自然是聽得出宜妃口中的諷刺的,隻是他對這個潑辣嘴刁的女人也是沒有辦法,笑著端起茶盞飲茶含糊著問一旁的芸熙:“可找太醫看過了?”


    “迴皇阿瑪,昨日找許太醫來看。”芸熙淺笑應答,“說是快兩個月了。”


    芸熙說完話,宜妃仿佛看出了僖嬪今日來的用意一般開口說道:“紫音,再去把許太醫請來瞧瞧吧。也讓咱們再聽聽喜訊。皇上,您說呢?”


    康熙點頭:“好好,就當請平安脈了。”


    很快,許太醫便到了。


    坐在桌前將手臂搭在脈枕上,許太醫遞給芸熙了一個放心的眼神。似是蚊子叮了一下,芸熙的手腕內側紮入了一根細如發絲的短針。


    “迴稟皇上。”許太醫起身跪地,“九福晉已有不到兩個月的身孕。福晉體質溫厚,胎兒甚好,還請皇上娘娘寬心。”


    “好好。”康熙甚是滿意,“那你便費心多多照顧。朕的皇孫便交到你手上了。”


    許太醫連忙應道:“老臣定當竭力。”


    “老九成婚大半年,現在有了孩子,不知道老九要高興成什麽樣呢!”僖嬪用帕子掩嘴輕笑,“許太醫,可知道是男是女?”


    許太醫搖頭:“迴娘娘,請恕臣無能。”


    “皇上。”僖嬪轉身看向康熙說道,“臣妾聽聞太醫院的錢太醫有一本領,聽脈便知男女。不如皇上請他來幫芸熙聽聽脈?”


    太醫院還有這等奇人?靜默的許太醫表示:僖嬪娘娘,你的司馬昭之心已經路人皆知了。


    “太醫院還有這等能人?”宜妃與芸熙對視了一眼,嗤笑道,“那倒是要見識見識了。”


    芸熙一聽連忙附和:“兒臣也好奇腹中胎兒的性別呢。”


    這有何難?康熙大手一揮:“去傳錢太醫。”


    那錢太醫搭了半天的脈,沉吟了半天之後才顫巍巍的開口:“迴皇上,恕臣聽不出喜脈。”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皆是臉色一變。


    康熙聲音立刻陰沉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那錢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確無喜脈。福晉並無身孕。”


    隻聽康熙將手中茶盞重重放在暖炕上的茶幾上,臉色陰鬱聲音低沉:“放肆!”


    龍顏大怒,一眾人等無不誠惶誠恐跪地抖如篩糠。


    就在宜妃想要張嘴求康熙再查一次時,僖嬪走到芸熙跟前說道:“芸熙,簫玉可是你身邊的宮女?”


    芸熙點頭道:“迴娘娘,是。”


    “那便沒錯了。”僖嬪轉身跪在康熙身前,“皇上,臣妾昨日偶爾聽到宮中宮女竊竊私語時提起九福晉身邊的簫玉說,九福晉收買了太醫院的許太醫,想要謊報假孕以阻止老九納妾。”


    妒婦。


    僖嬪的話音落下,康熙看向芸熙的眼神中添了幾分審視。


    這時,僖嬪的話又接踵而至:“臣妾還聽聞,這許太醫是宜妃姐姐母家推薦入宮的。想來,宜妃姐姐也是知情的。皇上,宜妃姐姐這樣算不算欺君包庇?”


    隻是,有些出乎僖嬪意料的是,她的話並未讓芸熙和宜妃神色慌張。


    靜靜聽著她說完,芸熙才叩了一個頭從袖口中掏出一張信箋雙手高捧緩緩說道:“皇阿瑪,這是兒臣前日出宮時在百草堂問診時的藥方,上麵與許太醫的診斷一致。還請皇阿瑪明察。”


    僖嬪臉色一變,立馬說道:“誰知你這藥方是從哪裏來的。”


    “僖嬪娘娘。”跪地的芸熙毫無畏懼之色,直視她反問道,“芸熙似乎與娘娘平日裏素無往來,不知娘娘為何一定要置芸熙於死地?承蒙皇恩,芸熙阿瑪效忠朝廷居於高位,自小便教育芸熙女子婦德為重,與人交往心存善念方能得福報。至於這妒婦的名頭,芸熙更是不敢受。”


    芸熙說著看向看著藥方的康熙:“皇阿瑪,兒臣懇請皇阿瑪再找太醫檢驗一次。一驗便知真偽。”


    康熙看著芸熙,緩了臉色的神色:“李德全,去把太醫院院使孫之鼎叫來。”


    這孫之鼎,是康熙禦用的太醫,行醫多年忠心耿耿深得康熙寵信。


    見到孫之鼎,芸熙和宜妃以及旁邊跪地的許太醫的神情皆是一鬆。


    “迴皇上。”頭發花白的孫之鼎鬆了診脈的手,又看了看那百草堂的方子,“九福晉確有身孕,且這方子確實出自百草堂的段大夫之手。”


    “皇上。”一直沒有開口的宜妃招手叫來了如雪,“芸熙這孩子貼心細致,怕臣妾擔心一直不肯說。臣妾也是昨日偶然聽到如雪與紫音說起才得知,有人在芸熙的補藥中動了手腳。至於動手腳的人嘛……就是那個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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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伸手扶起宜妃:“此話當真?”


    宜妃鬆了一口氣:“臣妾陪伴皇上多年,皇上可曾見過臣妾胡亂冤枉人?”


    確實如此。


    宜妃雖然快人快語,卻從來沒有在私下做過什麽齷齪不堪栽贓陷害的事情,這是讓康熙倍感珍惜的地方。


    很快,一同被帶到翊坤宮的不止簫玉,還有那包藥渣。


    許太醫和孫之鼎一同檢驗之後迴稟康熙:“皇上,這藥渣中確實含有芭蕉子。”


    “芭蕉子?”康熙平日裏也會涉獵一些醫藥典籍,自然知道這是大寒的藥物。可還沒等他拍桌子時,一路疾馳入宮的胤禟奪門而入跪地請安:“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老九?”康熙看到氣息不穩的胤禟,“你怎麽迴來了?”


    “兒臣接到芸熙家書才得知,她每日飲用的補藥被人動了手腳。”胤禟說話時眼睛掃過跪在一旁的簫玉和僖嬪,語氣愈加陰鬱難辨,“現在芸熙身懷有孕,又聽聞宮中有人處處刁難企圖陷害兒臣妻兒,所以兒臣心急如焚所以趕了迴來。”


    康熙自然明白胤禟的擔憂之情,伸手示意:“你先起來。”


    簫玉原本以為這芸熙是上了當,因為不想招來小妾心急之下想出假孕來蒙混過關。卻沒想到現在被芸熙反咬一口,反而暴露了自己下藥的事情。


    “九爺。”簫玉連滾帶爬的上前抓住胤禟的衣擺,“奴婢冤枉,一切都是永壽宮中的嫣然姑娘逼迫奴婢所為,奴婢家中阿瑪額娘都靠嫣然姑娘接濟,求爺開恩!奴婢隻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胤禟抬腳將簫玉踹開,對著站在殿門口的小李子吼道,“小李子,去把嫣然給爺帶來!爺今日要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胤禟這樣發怒的樣子,讓在場的人皆是一震。芸熙心頭一抖,新仇舊恨?難不成是手釧的事情?


    嫣然在看到小李子的那一刻,心中便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一進翊坤宮主殿,便看到了殺氣騰騰的胤禟。


    好久不見。


    雖然這個男人眼中絲毫沒有自己的位置,嫣然還是看的如癡如醉。從他成婚,從芸熙對自己的態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之後,嫣然便很少再能見到他。


    有幾次趁著去內務府拿份例,嫣然都會躲在乾清門外的隆宗門邊上等著胤禟。


    可他永遠腳步匆匆,一閃而過急急奔著乾西五所而去。好幾次,嫣然都會看著他遠去的黯然垂淚猜測:他這是急著趕迴去與她用午膳麽?為什麽,他永遠對她視而不見?


    “人都到齊了。”胤禟看到嫣然時,眼眸中的恨意絲毫不掩飾,“皇阿瑪,兒臣今日要稟明一件殘害皇子下毒案。小李子,把東西拿來!”


    康熙一聽殘害皇子,自然神色愈加凝重。


    小李子聞聲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異常的瓶子遞給了胤禟。胤禟拿著那個瓶子走到嫣然麵前:“嫣然姑娘應該對這個瓶子不陌生吧?”


    嫣然看到那個瓷瓶瞬間麵如菜色。跪地雙手指甲深深的摳進地上的波斯毯中,連連搖頭:“不不,奴婢不知道這是什麽。”


    “不知道?”胤禟冷笑一下捏起了嫣然的下巴,“雲南祁家,江湖赫赫有名的製毒世家。據傳,山莊後院的後山種了上百畝的洋金花。山莊中原本藏有兩條醉心石手釧,一條在莊主夫人手中,一條則在莊主小女兒手中。莊主夫人去世之後,醉心石伴隨長眠地下,小女兒那條…則跟著她嫁入京城,現在到了爺的手上。嫣然姑娘,爺說的沒錯吧?”


    嫣然沒想到胤禟會將這事查的如此清楚,渾身顫抖卻依舊不肯承認:“奴婢…聽不懂……”


    “聽不懂?”胤禟看著嫣然咬牙切齒,“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康熙和宜妃自然知道胤禟被人下了洋金花毒的,隻是沒想過會跟嫣然扯上關係。“老九,到底怎麽迴事?”


    “迴稟皇阿瑪,之前兒臣被人在飲食中下了洋金花毒導致昏迷。”胤禟轉身看向宜妃和康熙說道,“兒臣那時查到了禦膳房的小平子,隻是小平子寧死不肯吐口。後來,兒臣一路查到小平子在宮外置的宅子中,發現了這個瓶子。”


    “這個瓶子,瓶底的圖案甚是繁複特別,所以命人一路追查,查到了雲南祁家。”胤禟不疾不徐的說著,“後來發現這祁家竟然跟佟佳府邸淵源頗深。佟佳國綱當年跟隨大軍征討吳三桂,行軍至雲南境內時偶然得見一女子。二人一見鍾情,後清軍凱旋而歸,佟佳國綱便將這女子帶迴了京城。隻是這女子的身份甚是特殊,佟佳國綱便找人換了她的身份,隱姓埋名的做了他的小妾。”


    “到現在,雲南當地都流傳一段關於祁家小姐與大清將軍的美好故事。據傳聞,這女子從小便是製毒高手,更是熟知醫理。”胤禟說著看向芸熙,仿佛特意向她解釋一般,“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嫣然也會懂醫。據兒臣所知,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十五,芸熙食用兩種糕點之後腹痛難忍也是出自這位嫣然姑娘的手筆。”


    聽了胤禟的話,芸熙瞬間恍然大悟。


    “兒臣派出的人從雲南迴來之後,兒臣便找到了三哥,讓三哥跟榮母妃多多留意嫣。”胤禟伸手握了握芸熙的手,示意她不要憂心,“果然發現了她與一牆之隔的太極殿關聯密切。其他的,還需要爺多說麽?佟佳嫣然?”


    “不必了。奴婢認罪。”嫣然身子軟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幹裂,眼睛盯著那鋪散開來的藥渣,微微張嘴便將嘴唇撕開了一個口子說道,“但是,給九福晉的補藥中放芭蕉子的事情,並非奴婢所為。”


    芸熙看著嫣然,忽然覺得後背一陣寒毛倒立:自己與她相交十幾年,卻始終不知道她有這種隻看一眼藥渣便知裏麵有什麽的本事。


    “簫玉。”嫣然抬眼看向簫玉,“你與禦藥房的小成子關係甚篤,每月你都會去他那取一些藥材。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可你忘記了,我根本不會完全信任你。所以,你的一舉一動早已被我收入眼底。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招小成子來一問便知。”


    “今日奴婢必死,拉個墊背的也好。”嫣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僖嬪娘娘指使禦膳房的小平子在九爺的飲食中下毒,又在乾西五所的庫房中找到了手釧交給了趙太醫。僖嬪指使人散播謠言,誣陷九福晉假孕,這一係列,都是奴婢與僖嬪簫玉三人共謀所為。”


    說完,嫣然抬頭看向胤禟,空洞的眼睛中依舊是情癡一片:“九爺,你可知道奴婢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可你的眼中,永遠隻有她!!所以,我一定要除掉她!!”


    “除掉她?”胤禟冷笑,麵向康熙跪地,“皇阿瑪,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兒臣隻有一個請求。”


    康熙點頭:“你說。”


    “嫣然交給兒臣處置。”胤禟隻要想到嫣然便是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將她立即碎屍萬段,“其他二人,悉聽皇阿瑪處置!”


    “殘害皇子,福晉乃是重罪。”康熙點頭道,“散播謠言,妄圖誣陷更是留不得!僖嬪,賜白綾。簫玉,拖出去亂棍打死。佟佳嫣然戕害皇子,企圖誣陷其心可誅!傳旨:佟佳國綱教女無方免去官職押入天牢候審。佟佳直係三代男子悉數問斬,女子沒入奴籍發配寧古塔永世為奴。至於佟佳嫣然,交予你處置。”


    聽到康熙的話,佟佳嫣然臉色慘白絕望至極。


    僖嬪撲過來抓住康熙的小腿:“皇上,你難道忘了臣妾的孩子嗎?!若是他能活到今日,也有十二歲了!當年如果不是郭絡羅華裳這個賤人,臣妾的孩子怎會等不到出世!!臣妾就是要讓她嚐嚐喪子之痛,才肯咽下這口氣!!”


    康熙此刻對這個已經發了瘋的女人已經沒有一絲耐心,抬腳將她踢開揮手道:“老九,這裏就交給你了!”


    “兒臣遵旨!”


    “郭絡羅華裳!!”僖嬪尖銳的聲音似是那鋒利的刀片一般,將殿中凝重的空氣劃出一道道的大口子露出了血肉,“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聽著她的瘋言瘋語,宜妃沒有生氣懊惱反而輕笑了出來:“僖嬪,你真是其笨如牛。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連殺你兒子的人都弄不清楚,活該落到今日如斯地步。”


    “你什麽意思?”


    宜妃蹲在僖嬪麵前,一直掛著微笑的臉上表情陰戾狠毒:“僖嬪,你我一同入宮,一同封嬪,可如今我為妃位,你卻即將死到臨頭,你可知為何?”


    “因為你蠢。”宜妃臉上的笑容愈發展開,婉轉動聽的聲音傳來卻猶如地獄的招魂鈴晃動,“康熙三十年平妃妹妹的兒子剛剛出生三個月就早夭,你仗著懷有身孕在宮中張揚跋扈,甚至揚言讓宮人不要與平妃宮中人接觸,因為晦氣。你可知道,這話傳到了皇上的耳中?”


    滿臉淚痕猙獰的僖嬪抬頭看著宜妃遲遲不敢開口。許久之後才張了張幹涸的嘴唇:“你說是……”


    “哎,我可什麽都沒說。”宜妃起身揮手,“拖出去!別耽誤了上路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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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僖嬪被幾個侍衛拖出殿,簫玉連哭帶叫的死死拉住胤禟的褲腳:“爺,奴婢真的是忠心耿耿的啊!求爺開恩!”


    “忠心耿耿?”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芸熙開了腔,“你確實對爺忠心耿耿,忠心到在我的湯藥中下藥要置我不孕。”


    胤禟瞥了一眼簫玉,不耐的揮手:“還等什麽?還不趕緊帶下去!?”


    “嗬嗬嗬嗬。”眼見其他兩人被帶下去,嫣然反倒沒有了害怕之意看向胤禟緩緩說道,“不知九爺會賜給奴婢一個什麽樣的死法?”


    “你怎麽死都不能解了爺的心頭之恨。”胤禟示意小李子,“先把她押入牢房,待爺好好想想。”


    “別碰我。”嫣然見到來人要押解她的手,蹙眉掙紮看著芸熙,“董鄂芸熙,我從來沒想過你也有如此陰毒的一麵。你懷有身孕卻依舊不惜在雙手染上鮮血,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你不怕報應嗎!!我佟佳一族因你而亡,午夜夢迴的時候,你不怕惡鬼纏身嗎!!”


    “惡鬼纏身?”芸熙看向嫣然冷冷道,“你送我手釧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惡鬼纏身?你讓我吃下相克的糕點時有沒有想過手上的罪孽?你給爺下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日?!你們三人合謀要引我上當,犯下上報假孕欺君犯上大罪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手上可能染上的鮮血?如今你倒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上來審問我了!?”


    “佟佳嫣然。”此刻芸熙眼中的冷漠之情讓嫣然不寒而栗,“我確實陰毒,可卻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看著嫣然被拖出去,芸熙忽然小腹一陣扭痛,蹙眉彎腰時被胤禟扶住:“許太醫,快來看看!”


    芸熙被那一陣扭痛疼出了冷汗,緊張的握住了胤禟的手與他對視。胤禟看著芸熙的眼睛,讀懂了她眼眸中的話:阿禟,告訴我,這不是報應。


    “九爺福晉放心。”許太醫收了手,“隻因現在胎兒還小,剛剛福晉動了怒導致不適。等下老臣開了安胎藥喝下再靜養兩天便可無恙。”


    “額娘,今日鬧騰了這麽久想必額娘也累了。”胤禟抱起芸熙,“兒子先帶芸熙迴去了。”


    宜妃也擔憂芸熙的身子,連忙點頭道:“快迴去吧,她現在懷有身子,宮裏的人都仔細謹慎著些。”


    “額娘放心。”說罷,胤禟便將芸熙抱出了翊坤宮。


    ……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胤禟看著懷中一言不發的芸熙,歎氣說道,“你是不是在想,會不會來報應?”


    被人輕易讀懂心思,芸熙聽著他胸膛內有力的心跳聲輕聲說道:“嗯。原先我總想著我跟她認識十幾年,看在一同長大的情分上,我不想與她計較太多。”


    “而且,我是知道她對你的心思的。”芸熙說起來時神色還是不免有些黯然,“剛剛入宮的那個中秋節,她和我在假山上看月亮。她拉著我的手問我喜不喜歡你時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得。”


    胤禟雙臂將芸熙托高,湊近了她親了親她的嘴角:“爺不用想就知道,你肯定說你不喜歡,對不對?”


    這人…重點呢!?


    芸熙被他吻的心頭一軟,笑了出來:“我的重點不是這個啦!”


    胤禟每每調戲起芸熙來就沒完沒了:“那你的重點是什麽?”


    “我的重點是……”芸熙被他弄的腦子一亂,張嘴咬了一下胤禟的側臉,“我現在是孕婦,一孕傻三年不知道嗎?所以我說話的時候,不許打岔!”


    胤禟哈哈大笑:“是是是,為夫再不敢了。”


    “我是想說,也許那個時候她對我的心思就已經變了。”芸熙伸手揉了揉胤禟臉上她剛剛咬過的地方,又伸長了脖子補上了一個吻,“其實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又或者,她是從什麽時候看出了你對我的心思。一開始,我擔心自己背上背叛朋友的帽子,後來,就越來越心寒。”


    “都過去了。”胤禟柔聲哄著她,“她這樣的人,不配稱為朋友。”


    “配不配的…我也不知道。”芸熙的聲音越來越輕,“阿禟,其實我在這裏的朋友真的很少。小的時候,跟我家世相仿的大家小姐都受不了我的怪脾氣。隻有嫣然,一直陪在我身邊,像姐姐一樣照顧我。我寧願相信她那時對我是真心實意的,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心懷鬼胎的。”


    “你倍加珍惜,所以護她。”胤禟歎氣,“可你知道不知道,嫣然正是抓住了你這個軟肋,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


    “知道。”芸熙伸手環住胤禟的脖子,“你打算怎麽處置她?”


    “這個嘛…”胤禟笑了笑,“你就別管了。”


    ……


    第二日,芸熙醒來時胤禟已經不見了蹤影。


    “如雪。”掀開床帳,芸熙迷迷糊糊的說道,“爺呢?”


    “九爺一大早就出宮了。”如雪笑著扶起芸熙替她淨臉淨手說道,“九爺臨出門時說了,讓格格起身後先用膳。九爺說,迴來要給格格一個驚喜呢。”


    芸熙坐在梳妝鏡前,心中偷笑:又要來驚喜?上次的薩普萊斯她可還記著呢。


    “聽說僖嬪娘娘昨天晚上在太極殿自盡了。”如雪一邊給芸熙梳頭綰發一邊說道,“簫玉也被拖出了角門。至於佟佳府,一夜鳥獸散,已悉數打入大牢。”


    “嗯。”芸熙臉上並未有什麽波瀾,隻是拿起首飾盒中的一隻玉簪遞給如雪說道,“你可知道爺怎麽打算處置嫣然麽?”


    “爺沒說。”如雪將那玉簪插入芸熙發間,“隻是早上聽小李子說起,說是讓獄卒好好‘關照’嫣然姑娘……”


    聽了如雪的話,了然的芸熙蹙眉閉上眼睛褪去了眼中原本泛起的水紋。半晌之後說道:“如雪,替我準備一下,我要去看看我這位好姐妹。”


    “格格。”如雪有點遲疑,“監牢那個地方,陰暗潮濕…你懷有身孕若是有個什麽衝撞可怎麽好?”


    芸熙起身接過如雪手中的素色雲雁鬥篷:“無妨。我與她相交十幾年,總得送送她。”


    推開房門,早春落下的雪還沒化幹淨。迎著料峭春寒開放的黃色迎春花與白雪相映,倒是顯出了一絲春意。


    一路走到牢房,芸熙的心情都很平靜。


    推開牢房的門,坐在長條凳上看著頭頂氣窗的嫣然並沒有迴身:“你來了?”


    芸熙停下腳步,示意如雪在外守候:“你在外麵等著我吧。”


    “我知道你會來。”嫣然緩緩轉過身,“你我相交十幾年,我死到臨頭你怎麽能不來送送?”


    芸熙點頭輕笑:“你倒是永遠這麽通透。”


    “我早料到有今天。”嫣然伸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從在戲樓撞入他懷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我終有一天會勢如水火。”


    “嫣然。”芸熙看著嫣然,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怎麽那麽陌生?“如果不是你幾次三番的害我,我想我不會願意與你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我害你,我承認。”嫣然嘴角的笑容忽然變的異常諷刺,“可你不也違背了你當初的誓言?”


    “違背你的誓言?”芸熙也笑了出來,“嫣然,你可還記得你當時拉著我的手逼我承諾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九爺的心意了吧?你明知道我那個時候對九爺無心,逼我承諾,無非就是想用友情來綁架我。嫣然,你我朋友一場,你的心思之深,演技之高,我當真佩服之極。隻是我還有個疑問,今日想請你解答。”


    “都到今日這種地步了,我也沒有什麽隱瞞的了。”


    “你為何要與簫玉僖嬪聯手陷害於我?我即便上當,假孕,九爺也不一定會休妻。於你又有什麽好處?”


    “你向來心高氣傲,眼中容不下沙子。”嫣然看著芸熙,“我看你的眼神便知,你已經愛上了九爺。若是在此時因為無孕而抬進門小妾,我猜你與九爺之間的兩年之約……就可以提前履行了吧?”


    兩年之約?


    芸熙被她說的一愣。她和胤禟之間什麽時候有過兩年之約?


    忽然,靈機一動,芸熙想起了胤禟中毒事件之後胤禟與她在房中說的那幾句玩笑話。那幾句玩笑話,居然讓她聽了去,還當了真。


    芸熙忽然連連搖頭看著嫣然笑道:“那是我們夫妻二人的閨房玩笑話,你怎也當了真!?嫣然,你聰明一世,卻不想蠢笨至此。”


    玩笑話!?


    嫣然忽然仰天長笑,笑聲迴響在牢房中令人毛骨悚然。上前一把抓住芸熙的胳膊伸手想要掐住她的脖子,猩紅的眼睛中滿是狠戾:“董鄂芸熙!我今日要你與我一同陪葬!我得不到他,你也別想得到!九爺不是號稱把你捧在心尖麽?我便讓他嚐嚐什麽叫做腐骨蝕心的滋味兒!!”


    “嫣然,你真可憐。”芸熙被她按在牢房的牆壁上,眼眸中沒有懼色反而滿是可憐的同情眼光,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字說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可你要知道,你今日若是將我殺死,你佟佳府便不是滅三族的罪過了……還有,你是不是想去刑場親眼看著佟佳全族老少人頭落地?”


    芸熙說著伸手將她的手撥開,輕輕揉了揉脖子轉身往牢門走去。一邊走,她的聲音一邊飄來——


    “嫣然,我原本敬重你對九爺的用情至深。可從你能給他下毒看來,你根本不懂什麽叫愛,也不配有人愛。”芸熙拉開牢門,站在門口背對著她說道,“不過,我也得謝謝你。若是沒有你,我又怎麽能知道九爺是如此值得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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