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讓我很驚奇。”

    梅菲斯特躺在我的左心房內驚歎。

    “你想不到我會越獄成功?更想不到我會找到真兇存在的證據?”

    “沒人能夠做到。”

    我自豪地迴答:“我做到了。”

    “所以——”幽靈鄭重其事地完成了鑒定,“你不是人。”

    “有你這麽罵人的嗎?”

    “哦,你實在是誤會我了,當我說你不是人,就是對你的最高誇獎!”

    幽靈的思維方式果然與人類不同,我冷冷地說:“不管我是什麽,但至少不是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幽靈。”

    “感謝誇獎。”

    不再玩文字遊戲了:“梅菲斯特,你到底要對我說什麽?”

    “你現在有個機會。”

    “什麽?”

    “幫助你贏得一切的機會。”

    “贏得一切?”

    幽靈梅菲斯特發出低沉嘶啞的吼聲:“你將成為足以統治這個世界的人。”

    “真的嗎?”

    “千真萬確,將在不長的時間內實現。”

    “不,我的理想不在於此。”

    “傻瓜,但如果你擁有無限權力,就有資本來實現你的理想,抑或老馬科斯令你發現的自己的使命——gnostics.”

    我憤怒地在心底叫嚷:“大膽!你居然敢偷聽我與老馬科斯的談話。”

    “我說過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梅菲斯特,你真的可以滿足我的要求?”

    “古英雄,你的記性似乎不太好。”幽靈陰險地笑著,“再說一遍——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可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可能無償幫助我。”

    它像拍椰子似的拍著我的心:“哦,我的朋友,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沒錯,當然是有代價的,一個沉重的代價!”

    “是什麽?”

    “對不起,你不會接受的。”

    我覺得受到了某種侮辱:“告訴我,你的交易條件是什麽?”

    “你真願意同幽靈做交易嗎?”

    “如果可以讓我實現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這個使命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世界上的許多人,為了人間被掩蓋的真相,為了那個被隱藏了無數時間與空

    間的秘密!”

    梅菲斯特居然用力鼓掌:“好,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這樣的朋友值得一交!”

    “說吧。”

    “古英雄,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不可以對你所擁有的一切產生留戀,否則你的靈魂將永久地被我占有!”

    這個要求讓我想起兩百年前那篇偉大的詩劇。

    沉默……心跳幾乎停止的沉默……

    靈魂永久地被幽靈占有?

    可是,我所擁有的一切是什麽?至少我本來一無所有,沒有任何記憶,沒有真實的過去,就連“我是誰”都是假的。我擁有的隻是赤條條的身體,隻是一片空白的精神,還有一顆赤誠的心。既然我能逃出地獄,在荒原上流浪一晝一夜,幾度與殘酷的死神擦肩而過,又何必在意生與死的差別?既然我能夠得到一切,又何必在意失去一切?大不了迴到起點,大不了再把記憶一抹而空。我從來不會失去什麽,最多就是精神與肉體的枷鎖!

    我不怕!

    於是,我用心跳告訴梅菲斯特——“成交!”

    2009年10月20日。

    上午,九點。

    距離我越獄逃出肖申克州立監獄,遭受全美通緝已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阿爾斯蘭州地方法院。

    又迴到這熟悉的地方,曾經站在法庭被告席上,麵對陪審團成員們鄙夷的目光,接受檢察官刻薄奸詐的提問,聽著那些唇槍舌劍地辯論,最終卻聽到自己的有罪判決。

    今天,我不是被告,而是一個上訴者。

    老法官再度見到了我,這迴他的表情極其複雜,最後露出一絲微笑,緊緊握著我的手說:“高先生,我很抱歉,七個月前沒有給你公正的判決,但請相信我和陪審團都並無惡意,因為當時並未發現這些重要證據。對於你在監獄中失去自由的痛苦,我感到非常遺憾並深表同情。現在,你真正自由了!”

    然後,老法官低頭簽署文件,代表阿爾斯蘭州上訴法院,撤銷對我的一切指控,正式宣告無罪釋放。

    十三個月的噩夢,終於畫上了一個驚歎號式的句號。

    我拿起文件深深吻了一下,迴頭擁抱著莫妮卡——不敢當著別人的麵吻她,誰都知道我們是堂兄妹關係,絕不能當眾過分親昵。

    然而,她的眼淚打濕了我的衣領,這十三個月也是她的噩夢。

    三周

    之前,我們奇跡般地發現了mary,以及她攝下的那段關鍵錄像。當天,莫妮卡就帶著mary去警察局報案。而我則悄悄躲迴莫妮卡的房子,因為我如果此時出現在警局,毫無疑問會被立刻押送迴監獄。記錄殺人視頻的內存卡,被我做了幾十件備份,其中一份由莫妮卡交給警方,還有一份寄給審理我案件的老法官。

    mary的出現震驚了整個警局,她付出慘重代價保存下來的錄像,也讓當初負責常青案件的探長目瞪口呆——他不相信居然另有兇手,在我趕到之前就已殺了常青。警方請來專家鑒定視頻,確認並非偽造,畫麵中被捅死的正是常青,穿著被警方發現時的衣服。視頻所拍到的兇殺房間,是常青遇害的現場,就連牆上時鍾也可辨認,正是警察抓到我之前十二分鍾。

    通過調查2008年9月到10月的全部案件,顯示當年9月30日晚上,在馬丁。路德市郊外荒野,發現一具輕微腐爛的無名女屍。屍檢顯示死者年紀二十出頭,被人扼住咽喉窒息死亡,並確定發現屍體的郊外,並非兇案的第一現場——兇手是在別處作案,再把死者拋棄在郊外。兇案發生已經一年,卻沒有任何線索,死者身份至今也未被查明。幸好警方還保存著死者的dna樣本,經過聯係南卡羅來納州的警方,並與mary的dna進行比對,確認死者就是mary的姐姐jenny!

    至此,mary所有證詞都已得到證明。

    警方迅速重新調查兇案現場——兩個現場,僅僅隔著一條馬路,窗戶卻麵對著麵。警察在晚上做了實驗,確認拍攝視頻的位置和角度,正是站在mary的窗口。如果對麵房間臥室開著燈,就可以把全部殺人場麵拍得一清二楚。

    這次探長終於變聰明了,通過最新掌握的關鍵證據,推導出案發當晚真相——兇手就是那個光頭的中國人,顯然是職業殺手,比我提前十五分鍾來到現場,因為戴著白手套,現場沒有他的指紋。他幹淨利落地捅死常青,卻意外發現在對麵窗戶後麵,有個年輕女子正拿著攝像機!

    兇手迅速清理現場痕跡,跑到對麵大樓——緊接著我就來到這裏,如果再早幾分鍾,說不定會在樓下碰到他——可見是精心策劃,每一分鍾都算得清清楚楚。再迴到對麵公寓樓,兇手撬開513房門,不由分說地殺害了mary的姐姐jenny。因為殺死常青之後,他隻看到對麵窗戶mary一個人,而jenny與mary長得很像,遠距離看簡直沒什麽分別。兇手根本不會想到,還有個妹妹藏在這裏。

    他檢查了攝像機,看到裏麵的殺人場麵,但沒發現其他人的影像。兇手認定隻有她一個人,房間裏mary的物品也可以證明。這是個單身獨居的女孩——jenny代替妹妹葬送了性命。

    但他還麵臨另一個問題,怎麽處理屍體?不能把屍體留下來,否則警方會聯想到對麵的謀殺案。但這裏馬路對麵來了許多警察,如果把屍體運出去,一定會被人發現。他索性拉緊窗簾,在房間裏藏身了一個夜晚,卻沒察覺真正拍攝錄像的mary,以及一個備份的內存卡,就躲在他身邊的壁櫥裏——這個夜晚對mary與殺手來說,都是無比驚險。

    直到第二天清晨,對麵的警察都已撤離,他才悄悄帶著jenny的屍體,還有記錄殺人過程的攝像機,離開這棟公寓樓。即便被人看到也不怕,他可以裝扮成死者的男友,架著酒醉的女友出門,沒人會多管閑事懷疑的。最後他將死者拖上汽車,抹掉一切身份標誌,開到附近的荒野埋葬——就算被警察發現,也不過是一具無名女屍。

    當所有的證據鏈都已建立,莫妮卡雇用了一位新律師,確定成功率萬無一失之後,才向阿爾斯蘭州上訴法院提交重審申請。

    提交上訴申請的同時,我也來到法院投案自首。

    一時之間,我成為轟動全美的人物——警方認為我早就死在了荒野,如果僥幸逃生肯定已潛出阿爾斯蘭州,但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我成功越獄超過一周,竟然還敢留在馬丁。路德市。

    首先,我能夠逃出戒備森嚴的肖申克州立監獄,本身已是一件傳奇。其次,可以在沒有地圖和gps的情況下,獨自穿越數百平方英裏的荒漠,簡直是超越人類極限的奇跡。最後,在定案超過半年之後,找到一年前的兇案錄像,證明自己清白無辜,再大大方方地投案自首,這樣的智慧和勇氣也令人難以想像。

    然而,典獄長德穆革聽說我還活著,迅速帶著大隊人馬趕到法院,要求親自將我押解迴肖申克州立監獄——他已對我恨之入骨,發誓要對我狠狠地懲罰。他至今仍沒搞懂我是如何越獄的,上對州長下對囚犯丟盡顏麵,很可能會葬送掉得來不易的烏紗帽。

    但是,老法官在看過新的證據之後,拒絕了德穆革的押解請求,反而同意了我的律師的申請,當天便準許我交保假釋,對我的通緝令也被撤銷!

    我說過不會再迴到肖申克州立監獄,果然隻在法院停留了六個小時,便獲得法律保護的自由。不用戴假胡子和大墨鏡了,大搖大擺地迴到

    陽光下,麵對全美各地飛來的記者——關於我究竟如何成功越獄,也是媒體最最關心的問題,我卻三緘其口,不願透露。有記者悄悄塞給我十萬美元,想要買到越獄細節的獨家消息,也被我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因為在走出法院之前,我與法官達成協議,為保證不再出現類似事件,絕對不向外界透露越獄細節。獄警很快將前往甘泉山穀,尋找童建國的屍體。那位印第安人獄警阿帕奇,在我越獄之後就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和莫妮卡躲開記者,終於迴到她租的房子。假釋期間我不能離開馬丁。路德市,隻能在此深居簡出,每天聽律師過來匯報,處理我的法律事務。莫妮卡從天空集團總部調來八個保鏢,悄悄安插在街區四周,確保我們的安全和隱私。

    經過十幾天的司法程序,老法官終於簽署文件,撤銷了對我的所有指控。

    此刻,我由莫妮卡和律師陪同,走出阿爾斯蘭州地方法院,迴到燦爛的秋陽之下,對著碧藍的天空深唿吸,伸開雙手如在十字架上的贖罪。

    律師問我是否打算提起民事訴訟,要求阿爾斯蘭司法當局的賠償。但我笑著放棄了索賠權利,並非忘記了自己的苦難,也不是真的寬恕了判決我有罪的人們。而是我覺得真正的罪惡仍藏在黑暗中,不是那個光頭的職業殺手,而是躲在幕後策劃的人——假設真的是個“人”。

    他(她)究竟是誰?

    為什麽要陷害我?通過殺死常青將我送入監獄,一石二鳥其心可誅!但他(她)的計劃如此完美,精確到了每一個分鍾,考慮到了每一個細節,編織成一個密密麻麻的網,就此等著我自投羅網!

    可惜,他(她)沒有計算到mary的窗口,更沒有計算到可憐的jenny,終於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讓我抓著備份的內存條脫身而去。

    這是命運的決定。

    而非任何人的大腦所能“計劃”。

    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

    天算我將被冤枉為一級謀殺,天算我將被送進肖申克州立監獄,天算我將要認識老馬科斯,天算我將遇到掘墓人童建國,天算我將化身為gnostics,天算我將越獄逃亡逃出地獄;天算我將沉冤昭雪迴歸人間。

    感謝命運賜予我如此非凡的經曆!

    一輛加長版林肯停在法院門口,我們上車開向馬丁。路德市機場,後麵還跟著幾輛黑色轎車,坐著莫妮卡的秘

    書和保鏢。

    從沒坐過這麽豪華的車,摸著車載電視與冰箱,竟像新郎官的婚車。

    上車第一件事,是給遠在中國的媽媽打電話——她是高能的媽媽,也是我的媽媽,這一年來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兩個小時後。

    馬丁·路德市機場。

    加長版林肯直接開上停機坪,看到一架中型公務飛機,機身上刷著天空集團的標誌。

    保鏢為我們拉開車門,莫妮卡穿著黑色大衣下車,刻意在別人麵前與我保持距離——這種感覺讓人鬱悶,明明已如膠似漆無法分離,卻必須假裝是客客氣氣的堂兄妹,否則要麽變成為世人所不恥的不倫之戀,要麽就會暴露我是一個冒牌貨。

    現在,我必須依然是高能。

    踏上天空集團的公務飛機,果然是跨國公司巨頭的排場,機艙內安裝有各種豪華設施。單獨為老板隔出一個空間,有獨立的衛生間與臥室,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著睡覺。

    莫妮卡故作莊重地對秘書說:“我要和高能先生商談公務,請不要進來打擾我們。”

    剛剛鎖上她的小隔間,與其他隨從完全分開,我就趕緊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脖子上一陣狂吻。她也轉身緊緊將我摟住,顫抖著耳語:“太可怕了!我們必須在所有人麵前假正經,裝成很久沒有來往的堂兄妹,甚至還要在我的父親麵前!”

    “怎麽辦?”我痛苦地坐倒在老板專用的水牛皮沙發上,“每天都得偷偷摸摸,要在一起就必須像做賊似的!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你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們彼此深深相愛,為什麽不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莫妮卡無奈地搖頭,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打開給自己灌了一小口,瞥了瞥我的眼睛:“因為你的臉。”

    我摸了摸自己這張臉,雖然最近越來越喜歡這張臉,不再如以往平庸猥瑣,甚至還有幾分男子漢的獨特氣質——但這是高能的臉。

    不是我的臉,不是古英雄的臉,我的臉已經永遠被埋葬了。

    飛機已衝刺起飛,迅速衝上阿爾斯蘭州的藍天。我趴著舷窗俯瞰大地,馬丁。路德市漸漸變成一塊綠色的抹布,隻是一片荒蕪大陸中的孤島,或者說一塊小小的綠洲。而在這片無垠荒野的某個角落,是地獄般的肖申克州立監獄,那裏囚禁著我的朋友們。

    “我恨這張臉!”

    撫摸著自己的鼻子與眼皮,迴想起一年多前在

    上海,當懷疑被換過臉,我便憤怒地想要扯下自己的頭皮。

    莫妮卡抓住我的手,親吻著說:“但這張臉會給你帶來一個世界。”

    “什麽?”

    “一個你無法想象的世界。”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當初你來美國的目的,不就是要利用這張臉,以及‘高能’這個姓名,得到這個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世界嗎?”

    “天空集團的財富帝國?”

    “是。”

    我看著舷窗下的落基雪山,大聲苦笑:“不!當我被關進監獄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對此奢望了!那隻是一個窮小子不切實際的妄想,你的父親正值壯年,而你又那麽年輕能幹,什麽時候輪得到我呢?不,是什麽時候輪得到高能呢?而且,你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結婚生子。如果你嫁給其他人,你們的孩子就是天空集團的直係繼承人,自然也與我無關。如果那個幸福的男人是我的話,那麽我一定不可以是高能。”

    “是,我是高思國的女兒高夢,無論如何都不能嫁給高思國的侄子高能。”

    “不覺得這是個悖論嗎?除非我們兩個結婚,我——或者我們的孩子,才有可能獲得公司繼承權,但那時我必須告訴大家,我不是高能,我隻是一個冒牌貨,我的名字叫古英雄!”

    “不,這樣的話,爸爸是不會接受的!”莫妮卡憂傷地搖頭,混血雙眼裏充滿淚水,“我一直告訴爸爸,你就是高能,你是他唯一的侄兒。他向來對此深信不疑,甚至對你寄予厚望,但如果知道我欺騙了他——”

    她已經說不下去了,我奪過她手中的啤酒瓶,給她換了一杯冰水。

    莫妮卡又是一飲而盡,抓著自己的頭發,“不!我不敢想象!父親是極其嚴厲的人,雖然可以寬容我的許多錯誤,但唯獨有一點不能寬容,那就是欺騙!他最討厭別人說謊,尤其是他最信賴的女兒,他不但會殺我,而且會殺了你!”

    “為什麽?”

    “爸爸將認定你是一個極度邪惡的人,是你殺死了高能,又是你剝下了高能的臉,冒充高能的身份,又一步步誘惑了我,使他的女兒背判家族與集團,使我成為你們古家,成為卑鄙的藍衣社的走狗!天哪!你知道這兩個家族之間的仇恨有多深嗎?”

    “等一等!”她最後兩句話令我極度驚詫,“你居然知道?”

    看著莫妮卡的眼睛,我羞愧地低下頭,想起那封父親珍藏起來,又囑咐在死後要燒掉的信——不

    ,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高家的敵人!

    “那你也知道古英雄的父親是誰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家族,世代都是藍衣社的社長。你們藍衣社古家,與我們蘭陵王高家,是不共戴天的世仇!我的曾祖父,他的名字叫高雲霧——就是被你的曾祖父殺死的!”

    “什麽?”

    似乎在替祖先懺悔,我低頭戰栗不已。

    “還有我的祖父,也是天空集團的創始人,他的名字叫高過——他也曾被你的曾祖父陷害,結果被送到新疆的監獄,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

    現在我才明白,祖父留給父親的那封信裏,寫到的那個藍衣社神秘人,其實就是我(古英雄)的曾祖父!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莫妮卡伸手封住我的嘴巴,“你已遺忘了一切,不必為你的曾祖父,也不必為你的祖父與父親負責!”

    “但你的父親不會這麽想。”

    “是,他有他的思維方式,他如果知道你是假冒的高能,會感到極度憤怒與仇恨!他如此熱愛天空集團,這份我的祖父、他的父親創立的事業,是不會讓任何人奪走的!你看現在那些歐美家族企業,都是把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但父親堅持自己來管理,絕對不讓外人坐上ceo寶座。”

    “我明白了,所以他才會如此看重高能,即便隻是個不成器的小職員。”

    “如果你是古英雄——他會認定你的目的是要奪取天空集團,用陰險如此縝密的方式,一步步從內部消滅蘭陵王高家,記得有一句中國成語——”

    “鳩占鵲巢!”

    在美國長大的女孩,能知道這個成語真是很了不起!

    “對,你們藍衣社幾代人數十年未完成的心願,通過你這種特別的方式完成了——雖然我不會這麽認為,但父親一定會這麽想!他絕不會饒了你!他如果要殺死一個人,那實在太容易了!”

    莫妮卡的話讓我絕望,那我還留在這幹什麽?既然我已獲得自由,還不如快點迴到中國,遠離這些可怕的是非。

    可是,我離得開她嗎?

    情不自禁地將她摟到懷中,咬著嘴唇:“我的傻姑娘啊!既然你已知道我們家族之間的世仇,知道高夢與古英雄之間,永遠隻能是敵人!為什麽不遠遠地躲開?為什麽還要幫我?為什麽把你的心和你的人都交給我?”

    “因為——我愛你。”

    這個理由夠簡單,但也夠沉重。

    低頭看著她的雙眼,眨著絲綢之路的目光,含著莫高窟的眼淚,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

    心底反複地問自己,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高家與古家,那是上一代,甚至是上幾代人的恩怨,與我們有什麽關係?”莫妮卡撫摸著我的頭發,“這不是中世紀,不是莎士比亞描寫的那個世界,如果羅密歐與朱麗葉生在今天,他們也一樣可以得到幸福!”

    我心裏默默地說:“你是美麗的朱麗葉,我卻不是英俊的羅密歐。”

    “不,我不相信,這個世界與一千年或五百年前相比,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改變!”

    “幹嗎說得那麽絕望?”

    “你說過你害怕,害怕我們的好時光會異常短暫。”

    莫妮卡恐懼地眨眨眼睛:“是,現在還不是真正的好時光,因為我們的愛還隻能停留在地下,不敢走到陽光下讓眾人看到並祝福。”

    “我也害怕,害怕就連這一點點的幸福,也會很快地被剝奪。”

    天空集團的公務飛機,正穿越美國中部的廣闊天空,穿越麥田起伏的密西西比平原,穿越古老崎嶇的阿巴拉契亞山脈,飛往大西洋畔高舉自由女神火炬的sexcity……

    黃昏。

    飛機降落在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滑行到私人飛機與公務飛機專用的停機坪。

    走出機艙再度與莫妮卡保持距離,我就像普通的工作人員,跟在幾個佩槍的保鏢身後,坐上前來接機的加長版林肯。

    看來高思國對林肯車情有獨鍾。

    車上還有司機與秘書,我和莫妮卡隻能故作矜持,不能像在飛機上那麽放肆擁抱。

    從停機坪直接開出機場,據說這是總統級別才有的待遇。來到美國超過一年,剛剛到達第三個州,前兩個地方是洛杉磯與馬丁。路德市,剩下一年都在牢房裏度過。莫妮卡幫我把簽證有效期延長到2010年。

    飛馳在紐約的道路上,沒有想象中擁擠,其實車隊並未開進市區,而是直接向東開往長島郊區。這裏集中了許多有錢人的別墅,不乏華爾街的精英們,甚至不少私家莊園,是賣給中國的老板與官員們的。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空中掛出一彎新月,車隊駛入一個僻靜莊園。大門前有戒備森嚴的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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