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繼續有條不絮地向前推進,每往前進一輪,人數就剝落一半。


    ab兩組猶如兩條登上山峰的路徑,科執光從a側往上一路過關斬將,竹刀鍛也不負眾望地殺入了最後一關。


    作為被看好極有可能出線的種子選手,當然得分到不同的小組裏才行。


    戰意的因子湧動在東京的大街小巷,廣場和路口,每個行人都無形中感受到了微弱的刺激情緒。


    心理暗示層麵運勢,已經在起作用了。


    受到暗示的人們眼中,廣告牌會更加鮮亮,消費欲望也會更強烈,人與人之間的想法互相共鳴,構築起了這泡泡般夢幻琉璃的世界。


    轉眼間,比賽已經來到第六輪,小組的出現名額即將揭曉。


    2→1。


    比賽的地點在雙子塔一樣的辦公大樓裏舉行,ab兩個小組一盤棋一棟樓,主辦方特意清掃出了兩片空間用於比賽場地。


    貼滿讚助商廣告的logo牌前,正與今日份的對手隔著棋盤相對而坐。


    今日份的對手叫做鈴木修一,剛剛年過三十,也是曾經在名將這個位置上坐過的強者。


    攝影的燈光從空中墜落,周圍是臨時搭建起來的轉播設備。


    單看這棟光鮮亮麗的大樓外表,還真想不到比賽的場地會這麽簡單。


    這也沒什麽,除了一些經常用於舉辦比賽的場所之外,大多數棋戰地點的舉辦場所都很接地氣,這是常態。


    棋盤之上,在倒計時即將歸零的一刻,科執光放下了茶杯,落子了。


    到了這最後一輪,隻有3輪30秒的時間,能在這種高強度壓力抽空咪口茶,可是能向對手施加極強心理壓力的。


    但能打到這個份上的對手,心理素質已經無可挑剔了,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影響動搖。


    反而是解說席上的人動搖了。


    “什、什麽?新星君居然在這麽緊要的關頭來了這麽一口,這算是盤外招嗎?”


    “那得看他有沒有喝出聲音,如果喝出聲音的話,是能夠得到一張警告牌的。”


    “那這樣的話,鷹美你得向我道歉才行!”


    “哼,我可從沒喝出過聲音,你自行腦補出來的不算。”


    “但是你在喝可樂啊,可樂天然就有幹擾對手注意力的魔力!尤其是聽裝!”


    “滾!分明就隻是你自己想喝可樂,但忘了帶進場而已!”


    “不,我是雪碧派的!”


    “你......”


    在解說席上並肩而坐的,是熊櫻和鷹美。


    棋戰比賽也經常會請一些像這高人氣現役棋手來解說,尤其是這種快棋賽。


    慢棋賽的話,有足夠多的時間讓專業解說分析盤麵,擺出變化圖,把棋局理清。


    但在快棋賽上,往往是在大棋盤上擺棋的沒有下棋的快,這種時候機會則會被騰出來讓給職業棋手。


    尤其是這種相性比較好,隻要一起出場就會演變成相聲頻道的雙人組,尤其是女性棋手方麵。


    她們倆人在小組賽上相遇之後,勝出的是鷹美,但鷹美很快就在下一輪被科執光送迴家了。


    再然後就上了解說席,開始幫科執光胡吹。


    畢竟吹噓幹掉自己的人,也有利於自身麵子。


    再再者,她們和科執光也算是有過共同旅遊經曆的朋友,幫吹兩句也是合情合理。


    棋盤之上,絲弦已經緊繃到了極致,又變成了喜聞樂見的屠龍戰,科執光所執的白棋是被獵者的一方,而鈴木修一的黑棋是狩獵者。


    周旋。


    持續周旋中......


    科執光微微前傾了身軀,手也不由自主地在頭發上揪動了起來。


    “出、出現了!是新星君的獨屬思考動作,揪頭發!”


    “這個姿勢還的確是有夠少見,大部分人頂多就咬一咬大拇指。”


    “主要是因為大部分棋手都很珍惜自己的頭發吧?再不然就是實在沒有頭發能夠揪。”


    “這......好像還真是的。”


    “所以說為什麽新星君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和頭發過不去啊!他就真地不怕禿頂嗎!他揪了這麽久的頭發,怎麽到現在頭發還是油亮油亮的啊!”


    倆人正吐槽之際,棋局也迎來了尾聲。


    鈴木修一的眉頭狠狠地收緊,但忽的一下鬆開——


    啪的一聲,按下了認輸鍵。


    雖然明麵上還能堅持許多手,但......再往後走,也就隻能是做做場麵功夫了,不如痛快地投子認負。


    裁判組也因為這突然的棋局終結而愣住了,好比某些遊戲裏一路未破,直接就把gg敲了。


    “恭喜科執光六段,成功闖入本次名將戰的決賽循環圈。”裁判宣布道。


    聚光燈下,快門刺亮而起,科執光和對方都鬆了口氣。


    “感謝指教,鈴木前輩。”


    “哪裏哪裏,我要學的東西還挺多呢。”鈴木修一淡笑一聲,“頭銜這種東西,對於棋手來說有著天然的魔力,尤其是對於拿過一次的人來說,會情不自禁想要衝擊第二次,可能唯有晉升為永世頭銜,才能解除這份渴望吧。”


    科執光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對方這是在自我感慨,還是在作為失敗方對勝利方祝福或調侃。


    最後倆人還是握了握手,鈴木修一便徑直地退出聚光燈外。


    雙子塔的另一棟樓中,竹刀鍛的這局也進入到了緊張逼人的收官階段,對局者的雙方都在暗自流下冷汗。


    直阪藏之介是這局的解說者。


    因為這人科吹太過分了,為了不讓他在鏡頭前吹得過於肉麻影響到觀眾觀賽體驗,結果被分配到了隔壁這桌。


    “現在的目差大概在一目半到半目之間,預計會是竹刀鍛安全運轉,有驚無險拿下本局的一盤,順帶一提,隔壁科執光那桌已經結束了,他也果然獲勝了。”星彩在一旁以念台本的語氣說。


    “哦?是嗎?科執光他果然......”直阪藏之介立刻來了精神。


    “咳咳,請矜持些,請仔細想想您為什沒能坐上那邊的解說桌。”星彩的念台本語氣更進一步。


    直阪也猶如被點醒了,也趕緊咳嗽兩聲,把風度擺正。


    在一次又一次的讀秒倒計時中,竹刀鍛的這局也收完了最後一片單官。


    “一目半勝。恭喜竹刀七段,成功闖入本次名將戰的決賽循環圈。”


    聽見獲勝的消息,竹刀鍛才終於長舒一口氣。


    在這種緊張逼人的比賽中,沒有多少時間去清點目數,隻能在強大勝負嗅覺的引導下,寸目必爭,永遠將心髒置於高處。


    很險。


    他這次晉級之路差點又翻車了。


    倒也不是翻在眼前這局,而是第三輪賽程的事,差點又翻在了女人手中。


    在第二輪賽程裏,山岡成功不敵相馬雅江,送她往前進了一輪。


    結果她就在第三輪遇上了竹刀鍛。


    本來棋盤上的恐女症正要發作時,竹刀鍛忽然發覺了一點。


    ——對方,好像也不是那種正統的女人味十足的女性,非要說的話,還帶著點男子力乃至男友力之類的......


    棋盤上的恐女症,頓時緩解了不少。


    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終於逆轉了相馬雅江,與翻車擦肩而過。


    不然的話,他也要上黑白之間笑話欄目的。


    采訪環節開始,焦點全都集中在了獲勝者那邊,解說席這邊的燈很快就黯淡了下來,明示下班時間已到。


    沒過多久,星彩就收拾著東西,從解說桌前起身了:“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是要去科執光那邊嗎?”直阪問。


    “是的,還是那邊有意思一些,奧拓和堀江前輩也都在那邊。”星彩很幹脆地承認。


    但實不相瞞,她和熊櫻鷹美她們並沒那麽熟,現在把她們倆人的名字報出來,多多少少有些煙霧彈的成分。


    “那就祝你和朋友玩的開心了......對了,接下來的決賽部分,你的父母,也就是井上夫婦將會到場,擔任裁判和最高主持。”


    直阪的話讓星彩在原地定了定:“家父家母,也會到場嗎?”


    “是的,像這種頭銜的主要戰役,都會有九段到場擔任裁判和主持,比如上次新星戰,就是夏夫英......雖然好像哪都有他就是了。”


    井上夫婦,又稱十七段夫婦,父親井上將門是九段,母親井上真理惠是八段,倆人的段位合體起來剛好是十七。


    男女棋手間的通婚是常態,但夫妻雙方都能達到這種超高水準的,也隻有井上夫婦這一對。


    能在如此閃爍的光環下出身的井上姐妹,想必也一定是得到上天眷顧的吧?


    星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向家父家母請安的。”


    就這樣,星彩很快就離開了,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嗒嗒聲音。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直阪顯露出了些疑惑。


    ——她好像,和父母關係不太好的樣子?


    a組的寫字樓這邊,科執光剛結束了賽後的臨時采訪,一罐可樂就扔了過來。


    而後被他穩穩接住。


    “不愧是新星君,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嘛。”熊櫻露出一副被你裝到了的表情說,“好了,那罐可樂是你的了,快點打開來喝吧。”


    這.....就從剛才這個可樂的扔幅力度來看,這要是直接打開了,應該會被噴一臉吧?


    “比起可口可樂,我更喜歡百事可樂。”科執光成功找到借口,將可口可樂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


    眾所周知,可口可樂隻配用來當潔廁靈,或者當做墊腳的東西,幫消費者站得更高,好拿到貨物架上方最高處的百事可樂。


    明白自己的詭計被識破了,熊櫻切的一聲撅起了嘴:“切,居然不上當,明明整鷹美,一整一個準。”


    鷹美的頭上跳了跳筋:“好了蠢熊,隨便道個祝賀之後就離開,別這麽多廢話了。”


    “加油!幹掉阿鍛和阿智,下次見麵,我就喊你名將君了!”熊櫻對科執光豎起了大拇指。


    很快她便被鷹美拖走了,倆人光速退場。


    科執光輕喘了一聲,這才有事件暫時告一段落的輕鬆感。


    這十二天六輪的時間流速相當快,仿佛一個嫻熟的鏡頭切換,壓縮成了一個迴憶的瞬間。


    接下來的循環圈將在五天之後開戰,特意挑在了星期五到星期天這段時間,保證流量最大化。


    “好了,再開個新聞發布會,就又能去狩獵積分了......”


    正這麽盤算的時候,星彩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前輩還是一如既往地遊刃有餘呀,你剛才說什麽狩獵,是覺得鈴木修一先生還不夠打嗎?”


    嗯?


    積分就這麽主動上門了?


    “不,我是說呃......等一下有興趣再來下盤棋嗎,我繼續讓你兩子。”科執光問。


    “哦,原來我才是狩獵對象啊?”


    “我可沒這麽說,我隻是感應到你從身後接近了,提前用背影開口而已。”


    井上也早就習慣了這種一本正經的胡扯行為,歎了一聲道:“今天可是我寶貴周末的最後一點時間,就讓我一個人安詳度過吧,有下棋需求的話,請找晴島前輩。”


    “她迴來了?”


    “過幾天會迴來的,迴來第一件事就是解說你的名將戰決賽。”


    “她也能上解說席?”


    “有什麽問題嗎?”


    總感覺有問題。


    但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所以到時候請好好發揮,要是在晴島前輩掌握麥克風的情況下抓到了你的失誤,到時候她的笑聲可是能傳遍半個日本的,你的名字也會更進一步響亮。”


    沒錯!問題就是這個!


    “這......我覺得她的笑聲傳出去了,尷尬的人大概率是她自己.......”


    星彩恍然地點了點頭:“也對,自爆一直都是她的強項。”


    “阿嚏”的幻聽又從科執光耳旁傳來。


    星彩就有的沒的話題和科執光聊了一會,內容也和往日一樣,在工作和學習上帶了帶,偶爾提一下晴島家的那隻牧羊犬。


    “那麽我先走了,時候也不早了。”星彩從沙發上起身。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桌上的可樂罐上。


    她沒怎麽見科執光喝可樂,經常見到的都是他在喝咖啡或者熱巧克力,這聽可樂大概率是哪個工作人員出於套近乎送給科執光的。


    “反正前輩你多半也不喝這個吧,不如就給我好了。”星彩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惡作劇式的笑意,手指也順勢攀上了可樂的拉環。


    人嘛,總會有那麽一兩個想要皮一下的瞬間。


    更何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開聽可樂什麽的,沒什麽大不了。


    “啊?”科執光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這麽一個啊的疑愣瞬間,星彩的手指輕輕發力。


    哢擦。


    拉環被拉開了。


    滋滋滋滋!可樂射了出來。


    毫無防備的她被滋了一臉。


    皮一下的笑意逐漸消失。


    動作也凝固了,整個畫麵隻剩她手中的可樂還在汩汩地往外冒。


    “前輩,能解釋一下?”星彩對著科執光抬起了幽怨的眼神,睫毛上還掛著可樂的黑色水滴。


    “這......這是我的黑粉送給我的可樂。”某種意義上,這是句真話。


    有一說一,看這種打算皮一下的人被陷阱陰到了,還蠻爽的嗷。


    在這之後,星彩很生氣地接受了對局,什麽星期天最後的安詳全都去特麽地甩在一邊。


    結果又被幹了......


    積分,+80。


    就這樣,五天很快過去。


    決賽已至。


    當天早上,一輛專車停靠在了桃花齋門口,那是專門將科執光帶往比賽地點的專車。


    在大半個桃花齋道友目光的注視下,科執光跨入了車門。


    快進到決賽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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