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東京的霓虹在夜雨中顯得朦朧縹緲,港區靠近東京灣的一座和式的料理店中,也舉行著另一場謝師宴會。


    寬敞的百坪間內,數名身著正裝的年輕人圍坐在一張餐桌前,餐桌的盡頭是一位穿著灰褐色和服的老者,以及另一位相貌不凡的少年。


    “來,為了你們的師兄能順利拿下這次唯一的三段頭銜,我們幹杯!”老者的長須樂得挑起,帶頭舉杯,下麵明顯是他學生的少年們也跟著舉杯。


    老師的名字叫須賀征一,也是位九段。


    而坐在須賀征一旁邊的,和他一起分享上席這個位置的少年,也就自然是大師兄了。


    是個從麵相上就能感受到其心高氣傲的人,雖然姿勢還算端正,遵循師門禮節,但眼角的銳氣是藏不住的。


    他的名字叫矢武銳仁,今年16歲,雖然相比其他孩子年齡顯得有些過大,但考慮到他直到13歲才接觸學棋,短短三年就能取得巨大的進步,也足以稱得上是一代天賦型選手。


    “大家的好意我自然心領了,但多餘的祝賀還是免了吧,已經沒有同層級的人能擋住現在的我了。”矢武銳仁自負地說道。


    旁邊的一位師弟,冷靜地發聲:“確實按照師兄現在的棋力,無論是橫掃普通的院生,還是擊敗其它九段所推薦的弟子,應該都不成問題,但是我聽說桃花齋最近好像出了一個很厲害的人物,或許會對師兄的奪魁之路造成阻礙。”


    “不會有這種人的,盡可能放心。”矢武銳仁說。


    須賀征一不緊不慢地說:“矢武啊,你的師弟說得沒錯,確實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他是誰?”矢武捏緊了手中的瓷杯。


    須賀征一撫摸著胡須說,陰聲而道:“說來也很有緣分,他竟然是我那可惡的師弟,齋藤算道的唯一弟子。”


    這個消息一出,在座的各位還是挺受動搖的,他們知道桃花齋有這麽一號猛人,還真不知道他是齋藤的弟子。


    然而這並非重點,重點是.....大家都聽過老師談起他的年輕往事,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老師和齋藤算道的七番棋竟然以0比7慘敗,當晚就被驅逐了出來。


    這本該是個恥辱又憤怒的故事,但老師在向他們講述這番經曆的時候,語態十分沉穩。


    隻有下定決定報複迴去的人,才能如此平淡地講起過去的黑曆史。


    隻可惜現在倆個人都已經進入了半隱退狀態,很難在賽場上碰到,隻能寄托於下一代解決這個問題。


    打不過你,就培養學生打敗你的學生,這在各個領域都通用。


    黑木就是這麽和江流兒杠上的。


    “齋藤九段.....不是,齋藤算道他,好像對學生的資質要求很苛刻吧?”下麵的學生想了想,還是不對齋藤用尊稱,直唿其名。


    “的確很苛刻,不然的話也不會現在才收徒弟,而且既然他的名氣能傳到我的耳朵裏來,則證明其的確有實力。”須賀征一說。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有這麽一號人的存在?”矢武銳仁對著須賀征一皺眉。


    有學生想要小聲提醒他,這樣對老師說話不太好,但想想還是算了,這大師兄是個暴脾氣的主,可以說如果不是他的天賦過於優異,老師也未必會收他,畢竟老師也是個很傳統的人。


    老師平和地開口:“原因有二,一是他成名很晚,直到一個月前我才聽說他的存在,二是我不希望你好戰衝動之下,在比賽前直接去挑戰他。”


    “是覺得我挑戰他,我可能會輸嗎?”矢武銳仁冷聲地說。


    “我對你可是抱有絕對信心,隻是現在我們知道他的存在,而他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借助暗處優勢來收集他的棋譜,而他無法獲取我們的棋譜,如果你提前與他交手的話,會留下讓他參考的東西,這樣不利於最終的勝利。”須賀征一條理清晰地說明。


    “也就是說我最近一段時間所打的棋譜,全都是他的?”矢武銳仁迴憶最近,老師的確有讓他打一些無名的棋譜,本以為是平日裏院生們的精彩對局,但現在看來,這些棋譜都是科執光的。


    科執光的對手當然不是齋藤,他和齋藤的局根本沒留下譜,這些棋譜都是他在桃花齋裏下出來的,成打成打的刷人。


    這就是受九段推薦而參加定段賽的弟子優勢,能夠動用老師的權力,隨意調出院生中的棋譜,提前了解接下來的對手,也能夠通過其它手段,將院齋裏的本不該留下的棋譜複出來。


    安插個內鬼就行,這事不難。


    有能力混進桃花齋的,旁觀他人的一整盤棋,當然有能力事後複盤。


    古代的門坊,內部棋譜都是嚴格向外家保密的,為的就是不被偷師,偷棋譜往外家遞的,是能送進局子裏關起來的。


    好在有資格推薦弟子直接參加定段賽的九段不多,能享用這個權限的學生沒多少,所以平民階層的院生群體忍了。


    有資格成為九段弟子的,要麽是天賦真的厲害,要麽是家裏真的有錢,而這兩點矢武銳仁都占,所以須賀征一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他講話。


    矢武銳仁本想反駁些什麽,說自己絲毫不懼,不擔心暴露棋譜,但一時半措不出詞來,最後還是點頭了:“總而言之,我的任務就是在定段賽上,重創他的銳氣吧。”


    “是的,盡可用盡一切手段進行賽前挑釁,讓他感到憤怒,最後再用失敗將他往深淵裏更推一層。”說到此處,須賀征一的手指抽了抽。


    遙想當年,齋藤也是這樣幹的,以一介師弟身份對須賀征一無禮挑釁,逼得他忍無可忍,接受了七番棋的挑戰,最後全敗的一刻整個人都崩潰了,緩了好幾年才迴過神來。


    “在重要的比賽上給予對手沉痛的失利,足以讓其受挫好幾年,尤其是對於沒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年輕人來說,在他們勢頭正盛的時候當頭一棒,那種滋味可是不好受的。”須賀征一以交付使命的目光注視著須賀征一。


    須賀征一點頭了,接受了這份使命。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名侍者走了進來,在須賀征一耳旁低語了些什麽。


    須賀征一聽完了,向矢武銳仁說:“禦城棋先生的人在門外等你,你去見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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