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立清迴憶起自己和姐姐吳立雅之間的關係,似乎從一開始,倆人之間的關係就不親密。在顏立清讀高中之前,她和吳立雅分別生活在兩個城市,顏立清和父母一起住在繁華的z市,而吳立雅和母親住在老家s城。


    顏立清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她,她們的老家並不是z市,而是s城,在那裏有她們唯一的親人,立清要喊她姨媽,而姨媽有個女兒,比立清年長兩歲,喚作吳立雅,是立清的姐姐。立清發現表姐與自己的母親同姓時很興奮,母親告訴她因為姨媽也是姓吳,立清聽了有些不高興,忙問那為什麽我姓顏?母親又告訴她,因為爸爸姓顏,孩子要隨父姓。


    “那表姐的父親姓什麽?”


    顏母看著立清忽閃的大眼睛,嘴唇輕微地蠕動了幾下,說道:“沒人知道她父親姓什麽。”顏母避開立清充滿疑問的眼睛,將放在烤爐上的衣服翻了個麵,繼續說道:“也沒人見過她的父親,其他的,媽媽也不知道了。”顏母從不會編一些童話哄騙立清,她知道什麽就會告訴立清什麽,不想說的她就會說不知道,或許那句不知道便是顏母心中對立清的唯一童話。


    那時的顏立清對母親說的話似懂非懂,雖對自己不能和母親同姓有些懊惱,但想到自己身邊有父親陪伴,又隱隱覺得自豪。


    立清的家庭條件並不好,生活也有些清苦,但這些對於年紀還小的立清是體會不到的。那時候,立清一家人住在巷子裏一棟兩層樓的板房中,板房裏一共有十幾戶人家,每戶人家都擠在隻有十幾坪的小空間裏,每四戶人家共用一個廚房和客廳,這個公用地是大人們聊天的地方,也是孩子們玩樂的地方,每天這裏都充斥著各種嘈雜聲,但是嘈雜聲中也永遠夾雜著歡笑。立清住著的巷子也是極其熱鬧的,白天巷子裏石板路上成群的孩子大笑著跑過,而到了傍晚巷子裏則傳來各家父母高喊孩子迴家吃飯的聲音,就算到了半夜,巷子口的一棵大梧桐也總是伴著風發出沙沙的響聲,一聲一聲地催人熟睡。


    如果沒有見過其他人的世界,那麽人們也可能會覺得自己處的世界也不錯。但當見識過、經曆過之後,內心便自然對同樣的事物產生相對比較,對於自己不曾擁有的,心裏逐漸也會形成一種微妙的情感,有的人喚作羨慕,有的人喚作嫉妒。但是,對於年僅6歲的立清,當她第一次見到立雅時,她的內心實是充滿了無限的羨慕。


    顏母對立清很少提起姨媽和姐姐吳立雅,關於s城更是隻字不提,直到立清6歲那年,母親才第一次帶她去那個需要坐火車才能到達的s城。


    那一次的經曆對立清的記憶是深刻的,因為她第一次坐火車並嚐到火車站台推著推車在火車窗口販賣的無比美味的雞腿,她第一次來到老家s城,她第一次祭拜了聽說在天堂的外公外婆,第一次看到母親和姨媽的眼淚......但這些記憶中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看見姐姐吳立雅。


    坐了近一天一夜的火車,立清和母親到達s城的時候已經近中午了。母親用手給立清擦了臉上的灰,拉著立清走到了站外,站外的世界似乎顯得有些荒涼,不寬的馬路沒有來往的行人卻是塵土飛揚,而路邊上那三三兩兩的低矮的房屋在烈日下看過去就如被曝曬的枯葉,冒著白煙在空氣中晃動著,而身旁賣蔬果的攤販惰懶地打著哈欠,倚靠在身後的牆上。


    s城竟是這般模樣,立清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地方,直到看到站在出口不遠處正招手的姨媽和表姐,她們的出現就像沙漠中盛開的玫瑰,為這個平凡的世界增添了一抹耀眼的顏色,也讓立清的眼前一亮。


    立清不住地上下打量著比自己高一些的立雅,隻見立雅身穿一件白色的蕾絲疊層的公主裙,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皮鞋,齊劉海馬尾上紮著一個紅色的大頭花,這樣的打扮在立清眼裏是漂亮極了,心裏不由地對這個遠方的表姐充滿了好感。


    顏母讓立清快點喊人,立清立刻大聲地喊了出來,瞅了一眼立雅頭上的頭花,忙不迭地去拉立雅的小手。立雅心中稍感吃驚又覺立清的手實在溫暖便未把手抽出,仔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短頭發紅臉頰朝她咧開嘴大笑的女孩,一副男孩子的打扮顯得有些髒卻讓人感到親切,立雅於是照母親來時的吩咐輕輕喊了句:“阿姨,妹妹。”


    顏母聽到後堆出了滿臉的笑容,眼睛直盯著立雅說:“立雅,都這麽大了。”說完便伸出手想去摸摸立雅的頭。


    立雅不自覺地將頭偏向一邊,讓顏母摸了個空,然後輕輕拉了拉母親的手,一臉的害羞。吳母微笑著招唿大家坐上了站門口唯一停著的一輛麵包車。不久,便到了吳立雅的家。


    立清看著眼前的一排排房子,覺得這的房子比z市的小洋樓還要漂亮許多,緊跟著立雅的步伐,立清進了院子的大門,走進了這三層小別墅內。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大理石鋪地的客廳,客廳中央有一汪池水,養著白色的蓮,陽光從頭頂的天窗直射下來,將池水照的波光粼粼,將屋子變得更加明亮和寬敞。


    “哇,姐姐你家好大好漂亮啊。”忙著四處張望的顏立清情不自禁地歎道,立雅像沒聽見似得,隻是匆忙換了鞋上樓了,立清看著姐姐上樓了,於是也忙不迭的跟著立雅後麵進了她的房間。


    立清笑著說:“姐姐,你一個人的房間比我們家還大。”


    立雅笑著看著立清說道:“是嗎?那你們家長什麽樣?”


    “我們家……我,還有爸爸媽媽都住在一間房子裏。”立清邊說著邊忙著在立雅房間比劃著,走到立雅床的位置,說:“這裏,我們家也放著床,不過,我和爸爸媽媽睡在一塊。”立清興奮地和兔子一樣在立雅房間裏一邊蹦跳著一邊解釋著自己家的擺設。


    立雅坐在書桌前,耐心地聽著,將頭上的頭花摘下,放在桌子上。立清又蹦躂到立雅身邊,指著頭花說:“這個,真好看。”


    立雅將頭花拿起,說:“這個?你喜歡?那我送給你。”


    立清笑著拿過頭花觀賞著,卻仍是搖搖頭:“不要,這個很貴吧!”


    立雅疑惑地看著立清,說“媽媽買給我的,她沒說過貴。”


    “那我媽媽也會買給我的。”立清再看了一眼頭花將它放下,眼睛看向房內的其他擺設,用眼角餘光憋見立雅將頭花放入抽屜。接著,立雅開始向立清展示房間裏裏各種顏色的燈,這些都讓立清看呆了,當她看到從房頂上旋轉下來的發出清脆聲音的風鈴時,問道:“姐姐,這個好漂亮聲音也好好聽,是什麽?你從哪裏買的?”


    “這是風鈴,是媽媽從rb給我帶的。”


    “rb那是哪裏?”


    立雅想了一會兒,便慢慢地開始解釋。立雅平時雖不愛說話,但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妹妹,卻也忍不住想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立清總是不斷的提問立雅,立雅總是微笑地一一迴答,姐妹倆很快就熟悉起來。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姐妹倆總是一前一後來往於房子裏的任何地方。稍大的立雅的主意比較多,她總能帶著立清玩各種別出心裁的遊戲,其中姐妹倆最愛玩的便是裝扮的遊戲。


    有一迴,乘大人都出去了,立雅立刻偷偷拿來媽媽的粉撲和口紅,開始給立清打扮,她給立清紮上滿頭的小辮子,將自己的頭飾都給她帶上,說要扮七仙女,打扮好的倆人披著媽媽的圍巾在大廳來迴的走著。立清看著池中的蓮花,心裏突然靈機一動,問道:“姐姐,在水裏,火能不能點著?”


    立雅搖搖頭說:“那肯定不行,不過,我們可以燒燒看,要不,我們試試?”立清睜大眼睛點點頭。


    說完,立雅便讓立清拿來火柴,點了一根火柴朝水中央扔去,火滅了,立清有些失望,於是又連續仍了幾根,沒想到火柴落在了蓮花的花瓣上,花瓣開始枯黃。“不好,要燒起來了。”立雅忙用池水將火柴熄滅,隻見幾瓣花瓣已經發黃發黑了,正當姐妹倆愁著要怎麽對吳母解釋時,吳母和顏母推門進來了,立雅連忙拉著立清的手,說:“快上樓。”


    兩位母親看見孩子的裝扮,一時也忍俊不禁。顏母笑道:“姐妹倆感情真好。”吳母點頭稱是,對跑得慢些的立清喊道:“小跟屁蟲,要好好跟著姐姐玩啊。”對這個新外號,立清並不喜歡,立雅卻親了立清一口,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跟屁蟲了。”


    飯後,吳母發現白蓮被燒了,想著自己好不容易才養好的白蓮心疼極了,便立刻把二個丫頭叫到了水池旁,厲聲問道:“是誰幹得好事?”


    立雅低著頭不說話,立清更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於是吳母走到立清恐嚇道:“小跟屁蟲,告訴姨媽是誰?不然,我就讓你賠哦!”


    立清害怕吳母讓她賠,嚇得腿一軟,便哭了出來:“不是我,我不知道,問姐姐,姐姐知道。”


    立雅於是抬起頭看著母親,說:“對不起,是我燒的。”立清聽到立雅這麽說,心裏頓時鬆了口氣,悄悄抬起眼角偷看吳母,深怕她不信。


    吳母聽到立雅承認了,本來也沒想要過多責罵倆個孩子,便隻說讓以後玩耍時多加小心。倒是一旁的顏母不停的責罵立清,一邊用手指點著立清的額頭一邊說:“你個丫頭,就你頑皮,肯定是你使得壞,萬一不小心把房子燒了,看你怎麽辦!”,立清聽了心裏又害怕又覺得委屈,“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顏母一看她哭,心情更是不好,朝立清頭上敲了兩個鋼鏰,喊道:“你還哭!做了錯事不承認還哭!”吳母連忙拉住顏母的手,立清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喊:“不是我,不是我。”這時,立雅拉起立清的手,牽著她迴樓上房間了。


    立雅給立清擦幹眼淚,立清小聲抽泣著,看著立雅看著自己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咬著下嘴唇努力不哭。立雅看著立清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捏著立清留著鼻涕的鼻子說了句:“小跟屁蟲。”,立清見姐姐笑了,立刻咧開嘴表示迴應,鼻涕跟著全流進了嘴裏。


    雖說年紀小不懂事,可經過這事兒之後,立清心裏對立雅又有了另一番看待,她隱隱感覺到大家似乎更喜愛長的漂亮的姐姐,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來自姐姐的“威脅”,外加自己說謊的小尾巴握在姐姐手裏,當立清再次麵對立雅時,便總像貓被握住了尾巴一樣渾身不自在,她也不再像之前一樣愛和立雅一塊兒玩了,每每聽到立雅喊“小跟屁蟲時”更是賭氣似地朝反方向走開。就這樣,小小的自尊心讓她和立雅之間生分起來,立清開始吵著鬧著要迴家。


    終於拗不過立清,顏母隻好提前帶立清迴到了z市,此後便再沒機會帶她迴s城,立清和立雅因此也沒了任何聯係。迴到z市後,顏母偶爾開玩笑的喊立清小跟屁蟲,立清總是表示出了強烈的厭煩,於是這個外號隨著時間也漸漸消逝了。


    當立清再次見到立雅時已是一名初中生了,那時候立清心中已經有了貧窮和富貴之分,比如她的口袋的零花錢永遠隻夠坐公交車,而同桌卻可以大大方方請同學吃牛角麵包,但此時窮和富在情感上對立清並沒有很大的影響,因為同學們每天在一起仍是快樂的打鬧。直到立雅來到了z市,立清開始真正意識到自己和立雅之間的差距,心裏也漸漸有了比較。


    那年吳立雅初中畢業,吳母便將立雅送來z市玩。顏家人看到已經成長為一位標致的少女的立雅時都十分高興,熱情地招唿吳母和立雅,但立雅卻是一聲不吭,吳母催了兩遍後,立雅才喊:“叔叔阿姨好。”說完,便自個兒進了屋,看到張椅子便坐下,不再言語。大家都有些尷尬,吳母便緩和道:“都是我慣得,這孩子。”吳母也隻呆了一會兒,當天便要趕迴s城,立雅知道母親走時,也隻是簡單地應了聲,並沒有起身。


    這一次再見立雅,立清沒有了小時候的那份毫無顧忌的親切,因為她感受到這個立雅似乎有些難以接近,小時候的她或許是因為害羞而不愛說話,如今卻像是刻意在自己周圍豎起一道圍牆,雖然依舊是個小美人,卻是個冰山美人。於是,立清隻是極為平常地和立雅打了聲招唿,沒想到立雅卻抬起了頭,猶如一輪彎月的明眸仔細地看著立清,右嘴角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似乎還帶著一分笑意,立雅讓立清坐到她的身邊。


    立清注意到立雅放在腿上交叉的雙手的大拇指不停的摩挲著,心想或許立雅是第一次來心裏有些緊張才會顯得這樣冷漠孤傲,便又露出以往的笑容,親切的拉起立雅的手,努力的和立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想一些好玩的事兒說給立雅聽逗她開心,不知不覺,倆人漸漸地熱絡起來。一旁的顏母看到立清陪著立雅,才稍許放寬了些心。


    原本不大的房間多了一人會顯得格外擁擠,顏母便準備打地鋪,讓立清睡地鋪,立雅睡立清的床上,但立雅卻阻止了顏母的匆忙準備,說:“讓妹妹和我一起去住賓館吧。”立清一聽心中竊喜,顏母放下手中的草席,忙打開桌前的抽屜,拿出裏麵皺著的零錢中唯一的一張100遞給立雅,說:“這樣也好,我帶你們過去。”立雅卻不肯接那100元,說:“媽媽已經給了我足夠的錢了。”顏母拗不過立雅,隻好將懸在半空的鈔票折了放進褲子口袋。


    第二天一早,顏立清因肚子餓而起床,便喊身邊的立雅,但熟睡的立雅似乎並未聽見。立清隻好自己洗漱後迴到家,母親已經推著串串的箱子準備出攤了,看到立清迴來,劈頭蓋臉地責罵道:“你個丫頭,睡這麽晚起,也不曉得迴來幫忙。”


    立清幫忙將箱子推到門口說:“媽,我肚子餓。”


    “你還曉得餓喲?都這個點了,快去看看王婆的包子還有賣沒?”


    立清一摸口袋發現沒有錢,才想起昨晚見立雅想買冰棍,一時饞嘴,便把口袋僅有的一塊錢都花了,現在,立清便隻能杵在母親麵前,不動也不說話。


    顏母看著立清杵著,問道:“沒錢了?昨天不才給你一塊嗎?”


    “花了,昨晚姐想吃冰棍,我就買了。”


    顏母一聽,放下手中的箱子,從圍裙口袋拿出十塊錢給立清,說:“去買早點,給你姐帶些。其他的,省點花。”


    立清看到手中這張“巨額”鈔票,情不自禁地笑了,忙迴答好。剛邁出兩步,又想起什麽似得迴頭對母親說:“媽,姐還沒起呢,早點買去涼了要浪費了。”


    “還沒起?再過一會兒都該吃中飯啦。”顏母搖搖頭,將推出門口的箱子又推了迴去,邊推邊說:“真是被你姨媽是寵慣了。你等我,我和你一塊去。”


    “媽,那你今天不出攤了?”


    “現在出攤也晚了,呆會兒還要給你們做飯,哪有時間,我等晚上再去好了。我先去喊你姐,再去做飯,你記得呆會兒把早點帶給她。”


    中午,立清半走半推著似乎才睡醒的立雅進了屋,飯桌上已經擺了五個菜,紅燒魚、排骨、基圍蝦、蛋餃、紅燒獅子頭……,立清看著桌上的菜,朝還在廚房忙著的母親說:“這麽多菜,過年呐?”


    鄰居們聽到也笑著說:“托你姐的福,今天你家就是要過大年啦。”


    顏母笑道:“立雅難得來一迴,又不知道她愛吃什麽,就隨便做了些,盡量吃就是。”


    立雅說道:“阿姨,我吃些蝦和排骨就夠了,別忙了,快一起來吃吧。”


    “我再炒兩個素菜就好,鍋裏有湯,你們先吃。”


    “叔叔中午不會來麽?”立雅一邊盛著湯一邊問道。


    “本來他要迴來的,可是下午廠裏又有事,沒辦法陪不了你了。”顏母似乎有些抱歉的看著立雅。


    立雅沒再答話,端著湯迴到了屋裏。


    吃完飯,因立雅想買衣服,於是顏母和立清便陪著去逛街。以往,顏母都是帶立清逛些服裝小市場,那裏的衣服便宜,討價還價後一件t恤10元足矣,有時候碰上換季大減價,30元就能買上好幾件,隻要動作快,其他同來搶衣服的大媽便隻能幹瞪眼了。立清原以為要去的便是這些地方,沒想到立雅卻說想去商場看一看。


    坐出租車到商場買衣服,這對顏立清來說可是頭一迴。在步行街下車後,顏母拉著立清東張西望尋找著要去的商場,倒是立雅眼尖,直接帶著她們走了進去,對z市倒是一副一點都不陌生的樣子。


    立雅挑選著衣服,當她要試第一件時,顏母習慣性地先看價標,表情顯得有些嚴肅地說道:“這衣服也就幾塊料子做的,怎麽就那麽貴。立雅,你要願意,我還能帶你去其他地方看看,那裏的衣服也都不錯的。”立雅並未理會,拿著衣服進了試衣間。


    顏母嘟囔著對立清說:“這衣服太貴了,你得想辦法勸你姐別再試了。”立清看到價標,也覺得衣服貴,但看到店員飄來的眼神時,自尊心又驅使她迴道:“你別再說了,你沒看到姐的表情麽,都要不高興了,衣服試試又沒關係。”


    換好衣服出來的立雅詢問意見,顏母皺著眉搖搖頭說:“不太適合你,你再看看吧。”立雅似乎也不滿意,便換迴了衣服。


    看了好幾家店,顏母對立雅的眼光似乎都不滿意,直到立雅試了一件極為普通的藍色t恤時,顏母才說看過去不錯,於是立雅便說買下來。顏母忙掏出錢問店員:“還有優惠嗎?”


    “不好意思,這些都是最新款,價格相對已經優惠了。”


    顏母將錢塞迴口袋,將衣服仔細的翻查著,又挑不出其他毛病,看了看立雅,朝店員問道:“那這件衣服多少錢?”邊問著又重新從口袋掏出錢。


    店員笑著說:“請到收銀台付款。”


    顏母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句,便準備去付錢,立雅卻搶在了顏母前麵,走到收銀台先把錢付了。顏母把錢塞給立雅,說:“就算是阿姨送給你的。”


    “媽媽給了我足夠的錢,她說了我買的東西要我自己付錢。”


    “也真是……”顏母隻能把錢又放迴了口袋。


    逛了一下午,立雅買了兩件衣服一條褲子,花了近五百大洋。當經過sony音像店時,立雅本來還想買一個walkman,卻發現自己錢包的錢已不夠,隻好將試過的walkman重新放入櫥窗。


    迴到家後,顏母癱倒在凳子上,說:“看樣子我是年紀大了,才逛一下午,就已經累了。立清,以後你陪姐姐好好逛逛,我就不去了,我還要出攤,時間也不夠。”


    “媽,我和同學都約好了呢,我也不能天天陪啊。”立清內心不想一直跟著立雅,竟不自覺地立刻還嘴,對立雅未有絲毫地顧忌。


    顏母瞪著立清說:“你姐多久來一次,你陪一下怎麽了?上次你去s城,你姐可是陪了你一個暑假。”


    “上次都多久的事兒啦。”立清小聲地嘟囔著,悄悄看了眼立雅,恰好遇到立雅投來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那我明天帶姐去伯父那,也去看看爺爺奶奶。”


    立雅在z市的兩星期,雖說是立清陪立雅逛z市,但其實很多地方她也是第一次去。立雅倒是似乎很快地適應了z市,家裏原本不常聯係的親戚對立雅也是格外熱情,常喊立雅去吃飯,而立清則像保鏢一樣跟在立雅的後麵,結果這一來倒顯得是立雅帶著立清玩,她們一起吃kfc、玩遊樂場、看電影,每迴也都是立雅搶著付錢,立清手裏握著父母給的一百元未動分毫。


    夜晚,窗外的梧桐樹葉沙沙響,立清躺在賓館的床上,看著身旁每天被大家捧在手心裏的立雅的背影,想起自己久違的外號“小跟屁蟲”,不知不覺心裏卻有了另一番滋味,竟開始盼著立雅快點迴到s城,似乎那一切就能迴複從前了。


    立清在熬著,終於等到立雅迴s城的那一天。立清當天的心情很好,還去附近食雜店買了許多零食要讓立雅帶在路上,立雅緊抱著立清顯得十分不舍,就在大家為了送立雅去火車站準備出門時,顏母拿出了一份給立雅的禮物,打開一看,竟是一台sony的walkman。當立清看到媽媽送給姐姐這麽“貴重”的禮物時,心裏的嫉妒讓委屈變得更加嚴重,不自主地輕聲說道:“媽,你對姐真好,你對我怎麽就沒這麽好過。”


    雖說顏家條件不好,但這些年顏母為了照顧家庭為了養育女兒也是盡心盡力,聽到女兒這麽說,本來脾氣暴躁的顏母便習慣性地大聲兇道:“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


    顏母本來嗓門就大,這麽一喊,原本在大廳閑聊的鄰居們都朝顏立清看過來,又羞又憤,立清委屈的眼淚立刻流了出來,她轉過身便跑了出去,邊跑還邊說:“你對我一點都不好,就隻會打我罵我。”


    顏母聽到立清真敢還嘴心裏更加生氣,要不是想到要趕緊送立雅去火車站,肯定是要追過去拿竹編好好教訓她一番,此時顏母也隻能朝著立清逃跑的背影喊道:“跑了就別再迴來。”,說完的同時瞪了顏父一眼,“女兒都跑了,你也不著急?”此時顏父環視周圍一圈才慢慢地朝顏立清跑走的方向走去,看見顏立清在巷子口的梧桐樹下抹著眼淚。


    看見父親來,立清倔強地把頭扭到一邊。


    顏父歎了口氣,慢慢地說:“等,等我們送你姐姐走後再來找你,你,你先乖乖迴家。”說完,顏父便也趕著追上去送立雅了。


    目送姐姐和父母離開後,顏立清腦海裏反複想著母親的最後一句話“跑了就別再迴來。”,突然間仿佛有了骨氣,她想到了離開。


    那是立清唯一的一次離家出走。出國後的立清每想到這件事,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揚,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情感那麽地激烈,年少的自己或許就已經有所苗頭了。


    在z市,除了父母,顏立清最熟悉的人應該就是小叔顏業了,小叔是爺爺最小的兒子,算是顏家老來得子,年紀輕些,比立清大十五歲,至今未婚,所以小叔隻要有空就會帶著立清出去玩。但此時,立清隻想離開,更不想任何人找到她。於是,在烈陽下,顏立清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時而看看馬路上的車來車往,時而摘路邊的樹葉自娛自樂,心中的悲憤在慢慢退卻,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黑,肚子已經有些餓了的顏立清開始害怕,她開始思念自己的父母,竟忘了早上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要離開的決心。天已經黑透,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的立清哭了,此時她隻想迴家,也顧不及周圍投來的異樣的眼光,繼續抽泣了一會兒,立清開始找尋迴家的路,她小心辨認周圍的街道和建築物,終於她找到一處公交站台,發現有一班公交如果開到小叔家隻有三站,顏立清擦幹眼淚,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決定跟隨著公交車走到小叔家。就這樣,顏立清獨自走到了小叔家,當小叔開門看到她的時候驚呆了,忙弄了碗麵條給立清吃,隨後打了電話給了顏立清父母,不多久顏立清父母便趕了過來。


    母親看到立清時,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下,仔細端著立清的臉看著,似乎確定立清安然無恙,父親對小叔不停地說謝謝。小叔讓哥哥嫂嫂休息會兒在走,顏母站起來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說:“要早些迴去了,今天為找這丫頭耽擱了不少事,迴去還得忙。”小叔摸摸立清的頭說:“孩子一天也累了,既然迴來了也就別太責怪她。”父親點頭稱是。


    走得時候,立清看見母親的腿似乎一瘸一拐,也有些心疼,坐在母親單車的後麵時用雙手緊緊摟住了母親的腰。到家後,母親看著顏立清髒兮兮的臉,心疼又氣憤,拿起竹條朝顏立清抽了過去,並不斷地說道:“立清,你迴答你還要不要走,還要不要離開?”直到立清大哭著一遍遍重複不要以及在父親的阻攔之下,母親才收起竹條,背過臉哭了起來。麵對兩個痛哭的女人,本來不善言辭的顏父一時不知先安慰誰好,隻能一會兒幫立清清查被鞭笞的傷口,一會兒遞毛巾給妻子,顏父給她們端來洗腳水,對還在哭的立清說:“你看看媽媽的腳,你媽今天為了找你,腳上都起了水泡,你以後,以後真不能再這樣,爸媽會著急的。”顏父很努力的一口氣把這些話都說完。


    立清低頭看著母親通紅的雙腳,抬頭看見母親因為疼痛而微皺的眉頭,輕輕點了點頭說:“對不起,我錯了。”母親這才拉過立清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


    在顏立清的記憶裏,母親對她是嚴格的,母親的性格也是容易激動和倔強的,她內心不想成為母親這樣的人,但當她成長後,卻越來越多人說她和她母親極像。在顏立清離開z市的那天,同去機場送別的母親哭著說:“你和我最像了,我多不希望這樣。”當時立清皺著眉不說話以示反對,直到後來獨自一人在洛杉磯度過許多無眠的夜,顏立清聽著隨聲聽裏播放的遙遠的音樂,卻終於聽懂得了母親對她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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