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蒔一蹦三尺高,好看的眉眼間滿是震驚,指著葉景江說不出話來。


    一旁聽了一路的寧寧捂住了眼睛,還從指縫裏偷偷看。


    這個、這個自打她不再跟葉景江跟紅頂白後,倒是慢慢的覺出了幾分好出來。


    至少,有葉景江在的時候,她家秦姐姐是當真在歡喜的。寧寧眨了眨眼,沒去打攪那兩人,反倒是一手抱起了狐狸崽,另一手抓住了胖蓮藕,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這點動靜自然瞞不過秦蒔與葉景江。


    秦蒔暗罵道那小丫頭如今竟然也成了葉景江的“幫兇”,倒是葉景江心底滿意極了,隻覺得自己容忍了那不講道理的小狐狸精一路,總歸是見到了成效。


    不枉他在寧家身上耗費的心血。


    “你還想做什麽?”秦蒔咬牙切齒問道。


    葉景江輕笑了一聲,隻覺得秦蒔的反應還聽有意思的,半點不似秦蒔平日裏的做派。


    “我嘛,想做的自然多了去,阿蒔不是知道?”葉景江半真半假的說著,“可我最想的,大約還是同阿蒔一道歸隱。”


    秦蒔:“?”青天白日的,這人在說什麽鬼話?


    “你我又非天潢貴胄,何曾用得到此等字眼?”秦蒔道,“行了,都曉得你是個來曆高深之輩了,便也沒那個必要一直提及了。”


    葉景江道:“我們阿蒔的來曆不也不簡單嗎?”


    秦蒔別過眼,沒去看葉景江,“我可沒答應過你要將這些都一起說的。”


    葉景江失笑,嘀咕道:“真是個小心眼的姑娘,連這樣的事情都要算個清楚。”


    秦蒔心道,這是自然。若是不算清楚,依著葉景江來,怕是能把一切都給她堵住,非得讓她把前塵往事也一並說出來罷了。


    秦蒔如今不肯說,並非是不信任葉景江。


    縱然事無不可對人言,她也不覺得自己前世所作所為當真罪大惡極。


    但倘若坦然告之,隻怕從今往後,那都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夢魘,葉景江定然做不到輕輕放下的。


    葉景江其人,看似頗有幾分浪跡天涯的灑脫,內裏卻最是長情。他放在心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讓葉景江做不到放下。


    秦蒔自認,她也做不到。


    畢竟真若要算起來,易地而處,也不會有人能夠做的比葉景江更好了。


    這一路去往辛京城,自然是熟門熟路極了。


    而榮箏,似乎早有預料一般,見著幾人前來並沒有露出什麽驚訝神情來,反倒是早早的差人請了他們四人去那一處別院當中。


    “嗯……可是端慧大長公主交代你的?”秦蒔頗有幾分驚奇。


    榮箏無悲無喜的點了點頭,“大長公主交代的事情,我自然是會辦好。”


    秦蒔沒去糾結旁的,隻是問道:“端慧殿下交代了什麽事情?”


    想必不似要緊事。畢竟,秦蒔可是才與端慧大長公主“見過麵”的人,若是有要緊事,當日不可能不會說起來。


    “端慧殿下道,你要尋找的那人,雖在魔界,但自有一番機緣。”


    秦蒔對端慧大長公主知曉此事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那位殿下可是分明已經承認了她與塗嶺山的關係,他們在塗嶺山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會逃得過端慧大長公主的眼睛。


    不過,有葉景江在,她也不可能做的太過分,這些都是彼此之間心知肚明的事情。


    “哦?殿下是不願意我們在此地浪費時間嗎?”秦蒔皺了皺眉,可端慧大長公主並不應當會隨意插手她的事情才是。


    端慧大長公主分明是個很清醒的人,也應當知道秦蒔對雲綺煙的看重。


    如今不清不楚的來插手,萬一來日雲綺煙當真有個好歹,而秦蒔沒能尋到她,豈非平生枝節?


    榮箏並不在意秦蒔話裏話外對端慧大長公主的不敬之處,她很是平靜道:“我隻是轉達端慧殿下的話罷了。至於幾位想做什麽,有葉先生在,隻怕也沒有我插手的餘地。不過辛京城的安穩來之不易。”


    秦蒔失笑,倒是沒想到,榮箏在這一點上,從來都沒有變過。


    “雖說有端慧大長公主這句話,我本該就此離去,不再糾纏,可總歸是來了一趟,帶著寧寧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這並不是秦蒔平日裏說話的風格。


    畢竟,秦姑娘也不是很喜歡這一套的人,不過這世上總是有更喜歡這一套的,就譬如榮箏。


    榮箏什麽都好,心底也算良善,按理說來,她對待起旁人時更應當是如此,可秦蒔卻很清楚,這位好性子的魔將有多麽不耐煩那繞來繞去的拗口話。


    果不其然,秦蒔眼尖的發覺,榮箏的眉極為隱蔽的動了一下。


    隻不過她又不可能會對著秦蒔一行人來暴露自己的不滿。


    不論有沒有葉景江在,秦蒔也都不是吃素的。


    秦蒔微微彎了彎唇角,隻覺得心情舒暢了幾分。


    葉景江頗為無奈,又覺得自家阿蒔這副小模樣有幾分有趣,是以還湊到了秦蒔的耳邊,低聲道:“你氣她作甚?”


    倘若葉景江麵對的是普通人,這話或許還當真能夠算得上隱蔽,可分明都是修道者,誰還能夠聽不清了?


    榮箏心底很清楚,這大約便是秦蒔隱晦的在表達不滿了。


    不論端慧大長公主的來曆有多大,這一位也不願意買賬,更不願意端慧大長公主隨意插手她的事情。


    見葉景江點破了自己的心思,秦蒔微微歎了口氣,又看向了榮箏,“端慧大長公主此番隻是想讓你來試探一番吧?那你可以好生迴稟你們端慧殿下了。倘若端慧殿下有了雲綺煙的蹤跡,倒是不妨告知我一聲。我雖沒有什麽家底,好歹也能尋我師尊湊些謝禮。”


    秦蒔這話說得不緊不慢,可即便如同寧寧,也聽出了那話裏話外隱隱的威脅之意。


    小姑娘目光一錯不錯的追著秦蒔看,這果真還是從前的那個秦姐姐。


    不論她經曆過什麽又忘記了什麽,秦蒔永遠都不會是個喜歡低頭的性子。


    寧寧心想,真是可惜,她家秦姐姐如今眼裏隻有葉景江那個小白臉。


    “我會如實迴稟。”榮箏一字一頓道,仿佛半點都不介意秦蒔的威脅一般。而對於榮箏來說,秦蒔與端慧大長公主的關係並不要緊。


    左不過,她也隻是為著端慧大長公主辦事的馬前卒罷了。即便端慧大長公主與秦蒔當真動了真刀真槍,還將葉景江給牽扯了進去,和她其實也是沒有什麽幹係的。


    “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你。”秦蒔又道。


    榮箏詫異地挑眉,倒是沒拒絕,“請講。”


    “塗嶺山一脈的妖修,不知你有什麽章程。”秦蒔頗為認真,雖說大祭司坑了她一把,不過,塗嶺山之上的所見所聞,到底是讓秦蒔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她大可以隻是稍微關注一些進度,至於其他的,秦蒔可以半點不管,如此便也沒有人會因著她的緣故來對付塗嶺山了。


    雖說,秦蒔自己都覺得這份小心翼翼如今根本不可能有用處。


    榮箏沉默了片刻,“大祭司不可能托你來問我。”


    她與大祭司同是被梁朝皇室放逐之人,任何知道這一件事的人,任何知道他們如今在做什麽的人,其實都清楚,比起身為妖修異族的大祭司,榮箏才是當針對梁朝皇室沒有什麽認識的人。


    大祭司或許還對梁朝皇室抱有幻想,一心一意的以為隻要聽從端慧大長公主的吩咐,便能夠得以解脫。


    可對於榮箏來說,若是沒有足夠的天賦,她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她是被梁朝皇室親手放棄的人,或許礙於梁朝皇室的勢力與端慧大長公主的赫赫威勢,榮箏不僅不會反抗,甚至還會好好的完成端慧大長公主交給她的那些任務,但是榮箏自己,永遠都不會對梁朝皇室抱有任何的幻想。


    她寧願帶著她的族人與臣民,好好的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打轉,省得來日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看見不該看見的事情,以免再一次的失去一切。


    而所有的心思,榮箏瞞得一直都很好,若不然,端慧大長公主也不可能會當真信任榮箏。隻不過,大祭司很清楚榮箏是如何想的。


    那位大祭司一直都沒有揭發榮箏的小心思,並非是因著她生性慈悲,隻不過是因著同樣是帶著族人討日子,大祭司隻想給他們自己那一脈留出點空子來,省得來日若是端慧大長公主不願意兌現諾言便當真要無處可去。


    “自然不是。”秦蒔敏銳地覺察到了榮箏話裏的情緒仿佛不大對,隻不過礙於她與榮箏並不熟悉的緣故,沒有深思。


    榮箏道:“我自然是按著端慧大長公主給予的指示來做。”


    秦蒔一臉詫異:“這樣的事情,你們竟然還要與端慧大長公主聯係才能夠做出決定?難道不怕倒時候當真惹上一身腥的嗎?”


    榮箏神色未變,隻是道:“難道我如今還有選嗎?秦姑娘,您與我不一樣。”


    秦蒔心道,自然是不一樣,我前世可是比你現在難過極了。


    “既如此,還請你迴稟端慧大長公主的時候,再給我添上一句,這裏的事情,多謝了。”


    榮箏沒有接這個話茬,隻是頗為警惕的看了秦蒔一眼,略微點了點頭作為答複,便轉身離開了。


    而在榮箏踏出房門的最後一刻,卻陡然聽到了秦蒔的嗓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那人的嗓音裏透著幾分笑意,仿佛前一刻虛弱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道:“多謝你,來日若是有什麽,你也大可直接開口。左不過幫上她一把也是幫,幫上你一把也是幫。”


    榮箏沒有迴答,心底卻到底不是那般平靜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會為旁人待他的而動搖的。尤其如秦蒔那樣的承諾。


    榮箏明白那個承諾意味著什麽,也明白為什麽這些人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出來。


    —


    “端慧大約是已經與榮箏不知道私底下有過多少的往來了。”葉景江看著榮箏的背影,一字一頓道。


    秦蒔側眸看他,“你以為端慧大長公主的話可信嗎?”


    瞧著秦蒔微微皺起的眉心,葉景江忽而笑了一聲,“可信又如何,不可信又如何?左不過還有我們在。”


    他其實更想要對秦蒔說上一句“有我在”。不過這樣想起來,反倒是讓人覺得有些過猶不及。


    葉景江不喜歡做那樣的事情。


    不過,“自然是有數,不然如何能做到後麵的那些事。”


    但葉景江有句話說的不錯,不論有沒有這些事情,其實對最終的結局並沒有那樣大的影響,至少,對於秦蒔來書是這樣。


    “罷了,來日再說這些。”秦蒔心底可是還正在記掛著其餘的事情,自然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多費心思。


    她看向葉景江,一字一頓道:“還有一樁事,怕是要麻煩些。”


    葉景江見這小姑娘難得皺了眉,還以為她當真是遇上了難事,因而問了幾句。


    秦蒔卻道,“方才沒有告訴榮箏,若是她也有意,我說不得能夠做的到什麽。”


    葉景江沒有理會秦蒔的遺憾,心底卻是已經在思索秦蒔的話了。


    說實話,葉景江並不覺得秦蒔能夠繞的過端慧大長公主來做那些事情,除非這小姑娘已經算準了端慧大長公主不可能輕易現身。


    這話,倒是葉景江覺得更有可能。


    秦蒔也根本不是那樣衝動的人,她做出的每一步決定,縱然算不得精妙無雙,可也是經得起推敲的。


    “榮箏或許並不願意迴到‘修仙界’。”葉景江輕聲道,若不然,他們當時也不會聯合妖修一起轉入了魔界,從此與修仙界斷絕往來。


    秦蒔應了一聲,雖說並不以為榮箏會那樣的放棄,不過倒是也為榮箏說起了公道話來,“她也不是很容易。”


    想要在魔界之中撐起偌大的辛京城,本就已經艱難了,而榮箏分明也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葉景江不想知道榮箏有什麽不容易的,他略微想了想,道:“不如,你先帶你那個小狐狸精在辛京城四處走走?”


    秦蒔挑眉,小狐狸精?這說的難道是寧寧?他到底是那隻眼睛看出來寧寧像是個狐狸精了?


    葉景江自然也覺察到了秦蒔的疑惑,“可不就是個小狐狸精,平白蒙蔽了你的心智。”


    秦蒔心道,看來他還要與寧寧有好一段日子要不對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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