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諦本沒有打算應下。


    他雖很喜歡那位藏鋒山的大弟子,卻也明白依著自己是不大可能同她有什麽的。


    無關身份立場,單單是說脾氣秉性,他同人家便不是十分的相配。


    徐楨的溫婉性子是出了名的。


    他卻不一樣。


    李諦暗自想道,他自己的那壞脾氣也是出了名的。


    見他猶豫,秦蒔心底生出了幾分好奇來,“李諦師兄可是在命峰上還有未曾處理完的事物?那倒是我們唐突了。”


    李諦到底是沒學會如何撒謊,“自也不算。不過是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他性子坦然,這等時候也不願胡言亂語,“我性子古怪,隻恐會唐突了兩位師妹。”


    原來是為了這個。


    秦蒔還當這位命峰大師兄今生轉了性子呢。


    “無妨無妨,藏鋒山上性子古怪之人可是多了去的。”秦蒔一臉笑意。


    她也沒有騙這位命峰大師兄。


    若是說起藏鋒山上性子古怪之人,她秦蒔可不是首當其衝的?除了她,諸位師兄師姐當中也多有那怪癖的在。


    便是瞧起來最是什麽都不在意的大師姐徐楨,也是有點自己的小愛好的。她家大師姐天不怕地不怕,麵對雷劫尚且能夠做到麵不改色,可謂是藏鋒山第一人,卻單單是受不住旁人撓癢。


    旁人且不論,她那晉元師兄,雖說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溫和,沒瞧見這一讓外物影響便是暴露出了“本性”,這可是個心底記仇的主兒。


    若是再多上一個悶頭不愛說話的命峰大師兄,也算不得什麽奇怪的事兒。


    葉景江揚了揚眉,自然是不大明白秦蒔想做什麽。


    他是了解秦蒔的性子的,這小姑娘此刻頗有幾分無利不起早的意味在。她好端端的,一定要留住李諦做什麽?


    難不成,還真是想要撮合李諦和她那大師姐徐楨?可不應當啊。


    若是要葉景江來說,秦蒔知道有人打她大師姐的主意,那反應應當是與晉元一模一樣才對。


    她應當是想將這膽敢圖謀她家大師姐的命峰大師兄給趕出藏鋒山去,好生的護著自家大師姐,不叫旁人有機會看她才是。


    怎可能這樣、這樣輕易的便要願意撮合李諦和她家大師姐了呢?


    莫說秦蒔想不通,晉元也想不通。


    他與陸盞辭被秦蒔想法子給支開了,此刻兩人之間倒是熟悉了不少。


    晉元隻是看不慣命峰的那位大師兄“騷擾”他家大師姐罷了,對著命峰的旁人又沒有意見。


    再者,伸手不打笑臉人。便是命峰不會在之後襄助藏鋒山,可對上這位天真的五殿下,他也做不出給人家甩臉色看的事情來。


    畢竟,這位打梁朝來的小皇子,性子是當真的單純。


    簡直比得上他家小師妹了。


    “我怎麽覺得阿蒔對你這位大師兄的容忍度還挺高的。”晉元捏著自己的下顎,低聲問道。


    陸盞辭哪裏知道這些呢?他頗為不好意思的想,這樣仿佛有些對不住葉兄。


    可想來想去,秦師妹也不是那樣的人。


    “大師姐,阿蒔。”晉元也沒躲躲閃閃在一旁聽著的意思,這樣的事兒既然是趕上了,他自然是要攪和一番才肯安歇。


    徐楨這兩日瞧見晉元便頭痛。也不知怎的,從前那樣讓人放心的晉元,這兩日總是喜歡鬧出些幺蛾子來。縱然她這個做大師姐的不介意為師弟師妹收拾爛攤子,可、可也不能整日裏不給旁人留下半點空暇呐。


    “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還在那躲著不出聲?”徐楨扯了扯唇角,朝著自家小師弟露出了一個笑意。


    晉元輕咳了一聲,“也不過是聽見了師姐說話,這才與陸師弟一同來了。”


    晉元還特特在“陸師弟”三個字上加重了幾分嗓音,生怕自家大師姐錯過了陸盞辭一般。


    徐楨麵無表情,很好,這小兔崽子現在都已經學會了給自家找幫手了。


    看來,她日後的日子可是要輕鬆上學多了。


    “晉元師兄如何看?”秦蒔更是沒多想,甚至瞧著晉元來了,頭一樁事便是要問晉元那些。


    晉元略略思忖了一瞬,眉目間滿是真誠的問道:“那為什麽要隻留下李諦師兄一人?若是要我看,還不如將陸師弟也一起留下來。”


    “陸師弟不是在曆練途中救過你,自然是藏鋒山的客人。”晉元一本正經道,“且既然是客人,哪裏還能不留下?”


    秦蒔覺得自家八師兄在胡言亂語,卻也明白晉元的意思——她這位八師兄,單純隻是不願意李諦一人留下罷了。


    仿佛李諦一個人留在藏鋒山,會引狼入室一般。


    可難道加上一個陸盞辭,便是能夠安全了不成?這人怕不是忘記了。陸盞辭再是如何那也是出身梁朝皇室的皇子殿下,心思比起這位命峰的大師兄來,隻可能會多,不可能會少。


    別看秦蒔自己是很喜歡她,可也並不知道她能夠贏。


    陸盞辭仿佛沒料到眼下的情景,下意識的便向著幾人看了過去。


    可不論是他家大師兄,還是一向能夠拿主意的秦師妹、葉兄,此刻皆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讓人壓根摸不到深淺來。


    陸盞辭:“……”他好似有些倒黴。


    有些倒黴的陸盞辭也沒有其他的法子,隻好應道:“我留在藏鋒山也並沒有要緊事,還是、還是莫要打攪了。”


    畢竟,五殿下隻是天真,不是愚蠢。


    眼下這情形說不出的奇怪,他還是少摻合進去的好。


    “陸師兄還是留下吧。左右沒什麽大事。”秦蒔歎了口氣,到底是幫著陸盞辭說了一句話。


    陸盞辭眸子微亮,似乎是沒想到秦蒔會幫他一般,眼底都透出了幾分笑意來。


    他道:“秦師妹這樣說,我自然是答應的。”


    葉景江眸光輕輕地從晉元身上劃過,悄悄傳音道:“阿蒔,你的這位……八師兄,是故意的吧?他想做什麽?”


    秦蒔麵上巍然不動,“他想做什麽,你難道猜不出不成?”


    倒也不至於連這些小事都看不出來。


    葉景江輕哼了一聲:“想把我們一網打盡?他還真是敢想。看來,去替你師兄尋求解決的法子已經不能拖了。”


    那東西對他的影響眼下還不算太大,是以晉元還能時不時露出幾分從前的景象去,可若不及時處理,誰也不能確定,晉元最後會變成什麽模樣。


    還是葉景江又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地傳聲道:“盯著你們這樣一個小小藏鋒山的人可還真是不少。”


    秦蒔笑意嘲諷,可不是嘛。


    小小一個藏鋒山,從來不沾染天一宗的任何權柄,卻還是讓人當做了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那便隻好瞧一瞧,到底是那邊的技術更好,還是她們的劍更鋒利。


    秦蒔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手中的劍,不論前方有多少的不公,她都會憑借著手中的利刃,將那她看不過眼之事通通蕩滌幹淨,給這世間留下最後的一抹希望。


    “你可怕了?”秦蒔一個沒忍住,還是悄聲問了一句。


    她那時候其實是想要多問一句的,可是到底沒有問出口,總想著還有諸多個往日,不必急於一時。


    可這一句“可否怕了”,卻是需要現在便問出來的。


    若是不問,她終歸覺得心底不踏實。


    秦蒔不是沒有見過葉景江對她說過他什麽都不怕時的模樣。


    可仿佛上了心,便是讓人會多幾分遲疑,總是擔心自己會給那人帶來分毫的不快,因此總想著任何時候都貼合那人的喜好。哪怕,本來其實是沒有那個必要的。


    她不想勉強葉景江為她做任何事。


    葉景江對上那姑娘認真的神色,喉間卻仿佛哽了一瞬,他看著秦蒔歎氣,“阿蒔,這樣的事情可還需要問?”


    當初他最怕失去將離,可許是名字之中便帶著不詳,他沒能留住自己的妹妹。


    現在他隻怕這心裏眼底裝著的神色全是旁人的小姑娘會變卦。


    葉景江很少會做沒有準備的事情。但對秦蒔,他從來沒有把握。


    他從來分不清,秦蒔到底會做出什麽事,也從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留住秦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秦蒔於他而言,便是那個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已經再也做不到割舍的那個人。


    “也不知,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信我幾分。”葉景江神色淡淡,眼底卻仿佛凝著一抹溫和,他道,“阿蒔,我沒什麽怕的。”


    除了失去你。


    所以,他這樣一個原本不愛摻合旁人之事的人,會義無反顧的進入藏鋒山。


    秦蒔神色略略有幾分不自然。


    若說她心底對葉景江的話毫無觸動,自然是騙人的。


    旁人待她是毫無保留的好,她待葉景江,縱然到不了那個地步,也不可能再是最初相見時的懷疑了。


    “那可要看你表現。”


    葉景江唇角微微翹起,看他的表現?那自然是簡單。


    對於如何對付秦蒔,葉景江可謂是經驗豐富。


    -


    既然是已經覺察到了那幕後之人開始有所動作,暗中影響了晉元的為人行事,秦蒔自然不可能看著自家晉元師兄“受苦受難”。


    她先是詢問了葉景江一番,得知葉景江雖有法子,但頗為棘手後,卻罕見的遲疑了一瞬。


    若是放在從前,秦蒔自然不會有所遲疑。葉景江既是有法子,那便要葉景江來做,至多,她給葉景江些許補償便是。


    可此刻,秦蒔卻已經漸漸開始將葉景江放在了與藏鋒山諸位同門相當的地位之上。她已經做不到毫無猶豫的從葉景江的身上為自己在乎的藏鋒山眾人謀求好處了。


    秦蒔不知這樣的改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可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切仿佛已經成了定局。


    葉景江神色溫和的看著麵前的遲疑的小姑娘,心底劃過了幾分竊喜。


    他當然知道秦蒔在遲疑什麽。這也不枉費他這些日子在秦蒔身上耗費的心思了。


    葉景江輕咳了一聲,“阿蒔不必猶豫,雖說麻煩了些,可若是做成了,好處也是有的。”


    “我們此刻最大的劣勢便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誰,也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衝著三千秘境來的,總也得防著些才是。”葉景江道,“對你那位晉元師兄采取些許的控製,說不準還能夠順藤摸瓜,瞧出幕後之人的幾分端倪。”


    秦蒔睨了他一眼,將葉景江的小心思看的真真的。


    不得不說,這小白臉的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是極好。


    可她偏還沒有法子。


    她還能如何呢?總不能、總不能跟從前似的全然不理會。那樣的事情,是秦蒔現在做不到的。


    知曉了自己的心意和在乎,便開始想要對那人好一些。


    “那便依你所言。”秦蒔眼底劃過了幾分無奈。


    葉景江勾唇一笑,“還是被阿蒔瞧出來了。可我沒說假話,此事的確麻煩,若非我的神魂之力強大,怕也做不到的。”


    說起神魂之力來,秦蒔倒是更為好奇了幾分。


    “你那神魂之力為何會那般強大?你為什麽又看起來隻是築基修為?”這些疑點,秦蒔早便覺察了。


    可那時候,葉景江如何與她無幹,所以她從來不過問葉景江的事情。


    現在卻是已經有了幹係。


    “大約與我的功法有關。”葉景江也沒瞞著她。


    他早就等著這小姑娘來問他了。


    而這其中代表著什麽,也更讓葉景江心生歡喜。


    葉景江緩緩道:“我所修習的功法,名為輪迴。”


    “輪迴?”秦蒔眸子倏然一緊,她長睫顫顫,幾乎遮不住眼底的驚訝。


    若是在修仙界之中,能有一功法令人心頭悸動的同時又為之色變,大約便是這輪迴了。


    輪迴功法更像是修仙界中無人敢輕易提起的禁忌,能夠修習此功法之人,無一不是修仙界中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而此功法除了讓修士進境飛快,少有瓶頸之外,更是能額外鍛煉修士的神魂。


    但之所以這些年來,少有人打它的主意,便是因著輪迴功法的一個特性——散功。


    每當修習到一個境界的深處,輪迴功法便會散去修習者的功力。這時候修習者境界還在,神魂強大,再次從頭修煉之時,自然能夠快速無比,更是能將修習者的根基再一次塑造。


    可幾乎沒人能夠承受充盈的靈力從身體中一點一點流失的痛苦,無數的天才都在那一步生出了心魔,自此再難寸進。


    秦蒔沒有想到,葉景江會是一個修習了輪迴的瘋子。


    “這是你第幾次散功?”秦蒔低聲問道。


    葉景江笑眯眯道:“誰會去記著那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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