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那小狐狸崽每一迴惹了秦蒔不高興時,總會習慣那般做。


    但事實上,其間的許多次,秦蒔隻是習慣性的不願笑罷了,並非當真要與一隻軟乎乎的小狐狸置氣。


    隻可惜她養的傻狐狸不明白。


    那小東西也不會做多餘的事,可卻敏感的發覺,它挨挨蹭蹭時能讓自己的主人心情好一些。


    於是便也成了習慣。


    _


    秦蒔眼眶微微發燙,她捏了捏狐狸崽蓬鬆的尾巴,“怎麽這樣愛撒嬌呢。”


    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軟。


    葉景江:“……”他辛辛苦苦找入口,他家阿蒔卻抱著那狐狸崽笑得開心。


    偏偏秦蒔笑起來當真是好看極了,他也隻好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秦蒔很少會笑得那樣高興又純粹,仿佛眼前再也沒有了半分的陰翳一般。


    葉景江有時會忍不住的想,倘若他的阿蒔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結,又會是什麽模樣。可想了想去也沒有個定論,他唯一能確定的大約便是那樣的秦蒔說不準會更愛笑一些。


    他看得出來,秦蒔雖本也不愛笑,但遠不止於是如今的模樣。葉景江猜不出秦蒔遇見過什麽,可他從心底裏對能讓自家阿蒔歡喜幾分的小狐狸崽生出了幾分喜愛來。


    倘若說從前都是瞧在秦蒔的麵子上,他才肯對那小狐狸崽有幾分和顏悅色,現下便是真正的心甘情願了。


    那頗為通曉人性的小東西仿佛也看出來了葉景江態度之上的變化,秦蒔一個不察,那小狐狸崽便掙脫了秦蒔的懷抱,直直的朝著葉景江去了。


    葉景江揚眉,瞧著那小東西順著他的衣擺,半點不覺得認生的爬上了他的肩膀——那是和它在秦蒔肩上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這一個認知讓葉景江心情好上了不少,也沒有將那小東西給趕下去的意思,他反倒是朝著秦蒔挑了挑眉,道:“阿蒔養的小狐狸可真真是有靈性極了。”


    秦蒔冷著臉,這也算有靈性?這吃裏扒外的小東西!


    葉景江哪裏看不出秦蒔在想什麽。


    那眉目漂亮又溫潤的青年勾勾唇角,一不做二不休般道:“可見我們阿蒔心底也是念著我的。”


    秦蒔炸毛:“我看應當把你送去轉修合歡道才正好。”


    葉景江嘖了一聲,“那可不行。他們修合歡道的,想要求一個圓滿實在太難了。”


    他可是想要一個圓滿的。


    秦蒔一愣,心底仿佛抓住了什麽一般,“合歡道為什麽不得圓滿?”


    葉景江耐心道:“合歡道修士大多是肆意性子,也不知傷過多少人的心,沾染了多少的因果。這世間之事本也有其法度綱常在,縱然是修士,又怎能全然免俗呢?”


    天道有常。


    秦蒔又想起了雲綺煙。


    難道因著一句天道有常,便要她接受那曾經美豔熱烈的姑娘會一天天枯萎的事情嗎?


    “可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便是天道有定又如何。”葉景江覷了覷秦蒔的臉色,忙補上了一句。


    他自然不知自家阿蒔都在想什麽,可總歸不會是什麽高興事兒罷了。


    葉景江實在是太過敏銳,秦蒔的一個情緒變化,他也能看到眼裏。


    他是當真在意著秦蒔。


    “你說的不錯。”秦蒔目光堅定,倘若這一切都有定數,也不該是前世的定數了。


    既然她已經迴到了過去,便沒有什麽都不改變的道理,她秦蒔可從來沒有學會過什麽叫做認、命。


    葉景江鬆了口氣,他大約是看不得秦蒔方才那副模樣的。


    算起來,他與秦蒔相識的這些日子裏,除卻頭一次在心魔幻境裏,葉景江也從沒有見過秦蒔失態的時候。


    她仿佛生來勝券在握,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一般。


    “且莫要想那般多了。”葉景江嗓音溫和,“還是先去瞧一瞧你那陸師兄如何了。”


    若是再晚上一些,隻怕那傻小子又要傳信來了。


    秦蒔也不由莞爾,她家陸師兄……的確是個奇怪之人。


    不過陸盞辭的赤子心地也是真的。也不知天星子收他為徒弟,是不是也看中了陸盞辭的這一點。


    算起來,她也是從沒有見過同他一樣的人。分明也算是出身矜貴,身上卻沒有半分皇族的驕矜,反倒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公子哥一樣,沒什麽脾氣,大約也沒什麽追求。


    若他當真隻是個尋常人,大約整日裏在意的也不過是哪家茶樓的點心好吃,哪家梨園新捧的角兒唱腔最好罷了。


    那想必,也是極好的一輩子。


    隻是,陸盞辭生在梁朝皇室。所以他隻能選擇去天一宗,隻能拜在天星子座下,去那冷冷清清的命峰上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小弟子,大約此生最出格的事情,也隻是在今朝了。


    “縱然天星子師叔有意縱著陸師兄的性子,可天長日久,總歸是改不了的。”


    葉景江不知秦蒔怎忽然提起了這些,“阿蒔莫不是以為命峰不是好去處?我可告訴你,若是論起來,命峰也已經是極好了。”


    他和天星子的恩恩怨怨著實是複雜了些,可再是如何,葉景江也得承認,天星子當得起“悲天憫人”四個字。


    天星子不是尋常認知當中的好人。


    他修欽天道,大約也算是見慣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與聚散,隻是或許他天生心軟的緣故,總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倘若命峰當真要隻顧著自己,大可誰也不管,隻去好生過他們的日子便是了,也不可能會有誰那樣不長眼的來打攪。


    “跟在天星子身邊,比在皇室中長大可要幸運的多。”


    “我自然知道。”秦蒔沉聲道。


    前世,天星子是她複仇路上最大的阻礙,可再是恨意滔天的時刻,秦蒔也能夠分得清楚——天星子沒有對不起她,也沒有對不起天一宗。


    他行事問心無愧,見過了世間悲苦還能存著慈悲。


    “至少,天星子師叔待陸師兄的好都是真的。”秦蒔道,“我隻是有些可惜。陸師兄的性子,不論是在皇室之中,還是在命峰,總歸是會覺得不舒坦。”


    天性如此,又如何是能夠輕易更改的呢?


    “但已經算是幸運了。”葉景江道,“阿蒔,事事不可能盡皆圓滿。”


    天道終歸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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