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悄悄靜幽幽,花燭高燒暖心頭。可雷淩的心卻為何是如此的冷,冷得猶如墜入了冰窖。聽著外麵隱約的喧嘩聲從有到無,聽到喜娘來到新房鋪上了一方喜帕,聽著九月的蟋蟀的啾啾鳴聲,雷淩隻覺得頭上的鳳冠變得沉重異常,可是,那個該來掀起蓋頭的人卻到此時也不曾來。

    適才的害怕,現在已不再有了,有的,是失落,是憤怒,甚至還有幾分的安心。最起碼,不用擔心在這第一天中,就與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單獨相處。

    房中的花燭已燃燒過半了,外麵的人聲也漸漸稀少了。侍書仍站在雷淩的身邊,隻是雙眼中的憂慮更深,眉眼間滿是焦急,時不時地往門口看去。

    看著雷淩身上的大紅喜服,侍書的眼卻漸漸紅了。從自己八歲那年被叔叔賣進雷府開始,就與小姐朝夕相對,情如姐妹。在雷府,小姐不被老爺重視,更是常受二夫人和三小姐的氣,總以為現在嫁人了,會找到一個好的歸宿,不曾想,新婚之夜,姑爺就如此對待小姐,今後的日子真是無法想像。

    忽見雷淩輕輕地跺了跺腳,侍書一驚,已明白雷淩想做什麽。剛想阻止,那紅蓋頭已如蝴蝶一般飄飛下來了。

    雷淩順手就將蓋頭丟在了床上,微微的晃了晃頭,頭被鳳冠壓得極為不舒服,脖子都顯得僵硬了。

    “小姐,你怎麽把蓋頭掀了?”自掀紅蓋頭,夫妻難到老,這是很不吉祥的,侍書不禁驚唿出來了。

    雷淩站起了了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說:“累死我了,難不成我就這樣坐一夜?”

    看到侍書不滿的眼神,雷淩裝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好侍書,這沒關係的。你幫我把鳳冠摘了吧,我的脖子都快被壓斷了。”

    侍書不禁翻了一個白眼,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開玩笑。唉,沒見過這樣的新娘子,新婚之夜,新郎不到洞房,竟還會開得出玩笑。不過,那鳳冠確實挺沉的,也挺讓人受累的。

    侍書正幫雷淩將鳳冠摘下來,門卻被重重地撞開了。

    “小姐,小姐!”跌跌撞撞進門的是雪兒,口中兀自喘息不已。

    “怎麽了?這樣大唿小叫的,也不怕被人笑話!”侍書低聲地嗬責著,這不是自己家,沒得讓人笑話雷府出來的人無禮。

    “小姐,聽外麵的人說,新姑爺他……他……”雪兒不曾計較侍書的嗬責,要是平時,非迴嘴不可了。

    “怎麽了?你倒是快說呀!”侍書催促著,手卻並沒停下。

    看了雷淩一眼,雪兒決定還是說出來,不過,這也太傷人了。“新姑爺,他到秦淮河上去了!”一想到剛才那些下人說的話,雪兒盡管年紀小,也知道那不是什麽好地方。

    “秦淮河?”雷淩低喃著,“那是什麽地方?”

    鳳冠被取了下來,雷淩一臉的輕鬆。

    看到雷淩的疑惑,雪兒低下了頭,猶豫著要不要說。可是不說,遲早有一天小姐還是會知道的。

    “那是……那是南京有名的煙花之地!”殘忍地說出真相,而一邊卻擔心地看著她的神色。

    煙花之地?新婚之夜,新郎竟去了煙花之地?雷淩就那麽突兀地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喘不上氣來,笑得淚往下淌了下來!

    “小姐,小姐!”侍書與雪兒忙一左一右扶住了雷淩,扶住了她不斷抖動的嬌軀。

    雷冰,被你說中了,他真的是一個風流公子!好,好父親,竟將自己的終身托給這樣一個人,即便你恨淩兒,但你的懲罰也太殘忍了!你的不舍是假的麽?你眼中的心痛是虛的麽?爹爹,我的好爹爹!

    笑聲低啞了下去,直到發不出聲音,雷淩仍在笑。可是,這樣的笑卻讓侍書與雪兒害怕了。

    扶著雷淩在床沿坐了下來,侍書忙去倒了一杯水,喂雷淩喝了一些,才見雷淩的臉漸漸恢複了正常。

    屋內靜了下來,雷淩的眼神呆呆地,空洞地望著不知名的一處地方。那紅燦燦的“喜”字,那紅豔豔的花燭,還有滿室的紅色,那不是喜氣,那是雷淩滴血的心。

    “侍書,去把針線給我找來!”看似平靜下來的雷淩沙啞地說,再沒有往日那清朗的嗓音。

    “小姐,你還是早點歇著吧,太晚了!”早已聽到敲過了四更,再過一會兒,天都快亮了。

    “去拿來!”多了一些不耐煩。

    侍書低著頭去拿針線,從小一起長大,焉會不知這位小姐的性情,每當她煩躁不安或要考慮事情之時,她總愛刺繡,似乎那一針一線能將煩惱繡進圖案之中。

    風從開著的門中吹了進來,吹得燭火搖曳不已,有幾次,差點就將那喜燭給吹熄了,可它卻在片刻的暗淡之後又重新明亮起來了。

    “小姐,拿來了!”侍書的頭仍低著,聲音卻已有了些哽咽,小姐,那麽出色的一個女子,卻為何命運對她如此不公。

    “侍書,沒事的!”雷淩扯動了一下嘴角,算是一個笑容吧。

    接過了針線,雷淩就著燈火開始將自己的一針一線刺進了光滑的絲綢之中,隨著那長長絲線的穿梭,雷淩的心也似乎漸漸平靜,隻是那比平常慢了許多的動作也還是泄漏了她不安的心緒。

    雪兒也低著頭站在了一邊,看著雷淩手中的絲線在一方潔白的絲綢上漸漸成形,那是一叢蘭花,是小姐最愛繡的。顧盼生姿的花蕾從挺秀的葉子中探出頭來,卻又是那麽倔強地抬著個頭,偏要和密密的葉子比個高低。

    小姐說過,她就像是一朵蘭花,很美,但又極少有人會欣賞的空穀中的蘭花,人們隻愛把蘭花種在花盆中,殊不知這樣的蘭花品格就不高了。

    是,小姐是空穀的幽蘭,可是,那能欣賞的人又在哪兒呢?

    “哎喲!”忽聽一聲唿痛的聲音,雪兒和侍書忙低頭看去,卻發現刺繡從不會紮手的雷淩左手的食指上冒出了一顆血珠,忙抽出自己的手帕欲擦去它。

    看著手指上的血珠,雷淩笑了,笑得那麽魅惑,可又是那樣的無奈。搖了搖頭推開了雪兒與侍書同時伸過來的手,站起了身,走到了床邊,將手指往床上鋪的那方潔白無瑕的喜帕上捺去,一抹醒目的鮮紅就綻放開來了。

    看著嬌豔異常的紅色,雷淩忽得就眼前發黑而頭發沉了。唯一看到的就是潔白喜帕上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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