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幾位親王同公主都是人中龍鳳,可人人都有短板,蕭家人骨子裏剛硬,在文才上頭的造詣總不能登峰造極。然而這一輩兒卻出了個大名鼎鼎的樂府才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善音律,那便是行五的宣王蕭穆。


    宣王才貌雙全,雖不及肅王那樣豔名遠播,卻也是實打實的美男子。他是個親和的人,無論何時,那副好相貌上都掛著淡淡的笑容,謙謙君子,善言談,字裏行間總能使人品出幾分溫潤如玉的韻致來。


    上一世蕭穆是華珠的夫婿,彼時世人皆知,趙四姑娘刁鑽蠻橫,是極難相與的性子。偏偏遇上了宣王,寵她愛她,待這個任性的王妃嗬護備至。明珠心中又高興又羨慕,對這個四姐夫的印象好得實在沒話說。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趙七妹覺得,用這句話來形容樂府才子宣王蕭穆,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前世蕭穆與華珠是絕佳的好姻緣,明珠全心全意替華珠著想,知道這位親王好品性,這一世自然也要竭盡全力撮合二人。她小臉上的表情極為真摯,愈發賣力地跟四姑娘介紹,壓著聲兒正色道:“宣王是舉國聞名的樂府才子,容貌出挑,性情也無可挑剔,必然能入姐姐的法眼!”


    華珠聽了滿目狐疑,順著幺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那人清潤俊美,唇角含笑,持折扇,扇麵提了幾行小字,隔得太遠看不大清,隻是持扇的右手很惹眼,修長如玉,竟似比雪白的扇麵還要幹淨。


    她挑了眉毛微微頷首,難得沒有反駁七妹的話,隻嗯了一聲低低道,“雖不及七王豔冠四方,不過這模樣也算不錯的了。”


    四姐姐眼光挑剔,能給出這麽個評價,明珠已經心滿意足了。畢竟欲速則不達嘛,上一世華珠嫁給宣王時已經十五,如今她提前兩年替蕭穆種下好印象,往後隻要不出差池,二人成婚是順其自然的事。


    思忖著,趙氏大婦卻已經提步迎了上來。


    孫夫人疼惜幺女,自幼便拿明珠當心肝肉似的疼寵,才剛聽說她摔傷一事,嚇得魂都飛出了天外。她眉宇間憂色難掩,急急拉過明珠上下仔細端詳,沉聲道,“怎麽這樣不當心呢?在宸宮裏四處走動已是不該,還摔傷了腿,你這是要嚇死我麽!”


    母親口吻焦灼,責備之中透出濃濃的擔憂,細看眼底,竟似有淚光閃動。明珠急了,趕忙捉緊了孫氏的手寬慰她,柔聲道:“母親別擔心,長公主已經命太醫來上過藥了,並沒有大礙的。”


    華珠也從旁附和,說:“是啊母親別擔心了,宴席將始,咱們還是先入席吧。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咱娘仨杵在這兒,引人側目就不好了。”


    起先是憂女心切,經女兒一提點,孫氏登時迴過了神。她背過身,拿起帕子掖眼角,轉眼間又是端莊雍容的主母儀態。隨後點頭,“女眷席位在後,咱們不與你父兄同坐,華姐明姐,跟母親來。”


    說罷,孫夫人上前幾步,同華珠兩個一人一邊扶過七姑娘的手臂,小心翼翼帶著她一道往後方女眷席去。


    明珠小臉上火辣辣的,跛著腿,如何也走不出翩然生姿的儀態。她覺得丟人,趙氏千金的名頭這樣大,自己失儀至斯,著實給祖宗臉上抹灰。她愧怍又尷尬,隻能垂著頭將腦袋佝到胸前,輕手輕腳,盡量不以人矚目。


    然而趙氏女兒美名在外,打從兩位嬌俏年輕的娘子進殿起,眾人的視線便紛紛投了過來。京中盛傳,趙家四女個個嬌美,起先已經見過長女,姿容秀麗神光照人,已經佐證傳言不虛。可趙蘭珠同兩位妹妹比起來,仍舊稍有遜色。


    美貌有時是最有力的利器,家世相差不多的情況下,貌美的女兒便能輕而易舉占據優勢。由此看來,單是姻親這一塊兒,趙氏便有足夠的底氣與其餘世家抗衡。


    臣工們心思各異,另一座的皇子們也略有私語。


    榮王蕭琮撚了個杏仁酥,也不吃,隻是舉著玉筷開了口,語氣半讚歎半試探,道:“承遠侯有福啊,膝下女兒一個個長得跟朵花兒似的。”說著挑眉,眼神裏浮起幾絲興味,“據說那幺女八歲上下便有美名,傾城色可窺一斑,的確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二王聽了麵露鄙夷,口吻中透出幾分譏諷的意味,“六弟的眼光倒是高,不僅相中趙氏門第,還看上人家最漂亮的一個。不過聽說,這幺女翻年才滿十二,你也忍心下口麽?”


    這兩位親王平素便有不和,蕭璟這話夾槍帶棒,直聽得蕭琮怒火上頭。他是暴躁易怒的性子,當即變了臉色橫眉冷對,吊起嘴角扯出個陰惻惻的笑,說:“這話倒該問問二皇兄。今日鬧出那等荒唐事,當天底下沒人知道麽?兄弟幾個裏頭當數二兄混賬事最多,如今倒好,教訓起我來了?”


    “你!”瑞王聽了咬牙,不料竟扯動了麵頰上的傷口,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榮王見狀輕蔑一笑,“我奉勸二兄消消火。這事兒還沒鬧到皇父跟前,想是趙家有所顧忌。不過我提醒二兄一句,我嘴巴不太嚴,若是不慎走漏什麽,那也全是二兄自作自受。”


    “蕭琮!”瑞王氣得狠狠咬牙,“本王平日念你居幼,事事忍讓,你莫欺人太甚!”


    華璋殿極大,二人聲音也壓得低,這番話倒是沒傳到臣工那一方。幾位鄰座的親王卻不由蹙眉,為這種事爭執不休,實在大折天家顏麵。


    宣王一貫是和事老,這會兒自然而然出來打圓場,含笑勸道,“二兄六弟,今日是母後壽誕,不如賣我一個麵子,且都少說兩句。”


    不料榮王一拂手,“此事與五兄無關。蕭璟挑釁在先,我若容他,豈不讓人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拿捏!”說完嗤一聲,麵容嘲諷看向瑞王,“我看二兄色膽包天,連已經有正妃這事兒都忘諸腦後了!趙氏什麽門第,會讓嫡女屈尊做小?兄弟幾人中,你連四家的門都別想望一眼!”


    宣王皺眉正要開口,驀地,一陣杯盞碎裂的聲響卻突兀響起。


    殿中有刹那的死寂,與此同時,爭執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眾人循聲去看,隻見肅王麵無表情捏碎了個青瓷酒杯。蕭衍神色淡漠,臉上仍舊如鑄寒鐵,冷硬而淩厲。他隨手將碎瓷片扔到了一旁,淡淡吐出兩個字,“手滑。”


    對麵兒華珠拍案叫絕,“真功夫啊!”說完朝一旁呆若木雞的明珠拋了個曖昧的眼神兒,豎起大拇指:“妹子果然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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