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娃迴到岩坡,立即把上縣的情況向書記鄉長做了匯報。書記拍著良娃的肩膀連說:“兄弟,厲害呀厲害,你一來就找準了路子,而且有上麵的支持,照這樣下去,岩坡肯定不是你呆的地方,說不定縣委政府都留不住你。看來我們是真的老了,讓年輕人一比,不服老都不行。我們現在都是混時間,腦筋跟糨糊一樣,死板的很,早就跟不上形勢了。你好好幹,咱們在一起共事也是一種緣分,我和鄉長會全力支持你的,需要啥子,有啥困難隻管來找我,找鄉長也行。我們別的不行,為你掌舵撐腰總行吧。”

    良娃說:“書記說那裏去了,我才來,人生地不熟的,啥子都不曉得,全靠你和鄉長照顧,有啥子做錯了的、做的不到位的,說話說的不好的,你隻管說,我馬上改。你們隻管坐鎮指揮,我來衝鋒陷陣,為你們打前站,有啥困難解決不了的,才請你們老將出馬。即便以後真的幹出了點成績,還不是你和鄉長領導有力,還不是你們的功勞呀。反正我有啥子不懂的就來問你,以後不管是啥事,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全都靠你們給看著。”

    良娃從書記屋裏出來後,召集農技站、林業站和天池、茶香兩個村的包村幹部開了個小會,簡要說了一下情況後,對農技幹部和天池村的包村幹部說:“現在啥子都弄好了,就看你們的了。我跟你們說,你們要立刻下到村裏去,吃在村上住在村上,先和村上商量好,選好地塊,麵積不能少於一百畝,要是能發展到二百畝更好,要集中連片的,中間不能有插花地。地塊選好後,要和各家各戶見麵,為了妥善起見,幹脆你們分一下工,一人包一片,逐家逐戶做群眾工作,必要時和農民簽訂種植合同。從現在起到年底前,你們農業上的中心工作就這一項,過年放假前我要見你們的農戶種植花名冊,哪一組哪一戶種多大麵積需要好些種子,弄得清清楚楚的。不管你們想啥辦法,我隻要最後結果,記住一條,隻準好說不準強逼。要向群眾講清,凡是示範區內的地膜包穀所需要的地膜和雜交種子,國家將全部免費,對示範區外的農戶在示範沒有結束錢,暫不提倡種植。”說完以後,問兩人有啥困難沒有,沒有的話可以下去了。

    良娃轉頭對林業站長說:“你和縣林業局聯係一下,請幫忙聯係請一個茶葉技術員。說好了,我不要什麽師什麽師的,那些人拿的是國家工資,本事不大架子不小,難伺候。我要的是正兒八經的技術員,土生土長的,書上的東西懂得多不多無所謂,關鍵是能不能幹實事。這不是別的事,這是在辦企業,牽扯到千家萬戶的切身利益,稍微弄不好,老百姓就會罵人的,再說咱們也得對得起當地父老鄉親,好歹我們在這裏工作呀。”

    站長問:“你要請的是啥技術員,是茶葉栽培方麵的,還是茶葉鞣製方麵的,你說清楚我好跟上麵說。”

    良娃說:“當然是茶葉鞣製方麵的技術員。栽培方麵的還需要請呀,你是搞啥吃的,你分內的事你不抓誰抓。”

    站長說:“搞茶葉栽培簡單,無非就是清灌、施肥、病蟲防治方麵的。請茶葉鞣製技術員有點為難。”

    良娃說:“請個技術員的這啥為難的。你隻是過個話,我早都跟你們局長說好了的,他答應給請人的。”

    林業站長說:“鄉長你想想,你叫我跟縣林業局聯係,他們肯定派的是林業幹部,不會到那個茶場去給你請人,這樣別人不說,他們臉上也不好看,再一個你也不要瞧不起讀過書的幹部,有些人架子大不假,可人家架子大的都是一些有本事的,沒有本事哪來的架子。要我說呀,我也不消的給林業局匯報,直接到那個茶場去考察,把人家的技術尖子請來不就得了。”

    良娃說:“我剛才說的話有些不對,你不要往心裏去。我的意思是隻要是真有本事,不管是幹部還是農民咱都歡迎,都當神仙一樣供著。給林業局匯報是要的,為啥呢,我這次上縣我專門找了你們的局長的,要是臨了不給他說一聲的話,以後見了麵不好說話。不管找誰,你自己吃摸著,覺得人家行你就請。”

    站長說:“你一說,我還真不敢擔這個擔子,本事都在人家肚子裏裝著,從外麵誰能看的出來,隻有在實際生產中才能試出來的。要不,我們一起上縣去找,咋樣?免得把事情辦砸了你罵我。”

    良娃說:“你少給我來這套。這事你都怕擔風險,那啥事你不怕擔風險的。你當初說媳婦,是不是怕拿不準,也要叫你老子給你參謀參謀,把把關呀。”這時農技站長和幾個包村幹部都在場,良娃的一句話把在場的幾個人說的哄堂大笑。

    站長紅著臉連說:“鄉長說的啥話嘛,肯定是你自己媳婦先叫老子把關以後才敢說的,這時框到我這兒來了。”說完,就磨蹭蹭地出去了。

    良娃對茶香村包村幹部說:“你收拾一下子,明天我們一起到村裏去,你的任務是把群眾組織好,今年冬裏來個全村大會戰,主要任務是給茶園清除灌木雜草,施肥,你看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在抽些人來幫你。”

    包村幹部說:“鄉長你咋曉得我們村上有茶園呀,這下子來大架勢了。我們先進村去看,要是拿不下來,請抽人來也不遲。”

    良娃說:“我當然曉得,我還在茶香村住過兩黑裏。哎,聽說拿女人招待上麵來人的就是這個村吧。我咋沒見著那個女子呀。”

    包村幹部說:“你連這個都曉得呀。這還是七幾年的事,當時村上有的女的年輕輕的男人就死了,這女的據說長的漂亮的很,比電影裏的都好看,村上就連逼帶哄地讓人家去接待上麵來的人,當時農業學大寨,每年都有大會戰大工程,村上就不叫人家上工地,還按裝勞力一樣給記滿工,年底分糧也是頭一號的,返銷糧就她分的多。村上就流傳一句話,說累斷筋骨皮抵不上排場婆娘一個逼。”

    良娃說:“現在那婆娘呢?有機會了去見見,看看到底長的是啥樣子。太好玩了,咋出現這樣的事。”

    包村幹部說:“這女的死了有十幾年了。村上雖說讓她陪上麵人睡,有的是磁疙瘩不願意,村長就說不能既然讓她拿工資就不能讓她閑著,趁機睡了人家,一來二去,村上幾個幹部都爭著白睡那婆娘,鬧的幾次都打起來了。在村裏,那婆娘臭得跟臭狗屎一樣,一天黑裏在屋梁上吊根繩子吊死了。”

    良娃這次是第二次上茶香村,自然是輕車熟路。順著兩尺寬的大路走個三四裏路,向順手邊拐進了一尺來寬的小路,順著曲曲扭扭的小路翻過兩道梁以後又是大路,接著拐進了一條溝,順著溝往裏走,走個十來裏路,裏麵有一個大灣,住著百十戶人家,就是茶香村了,支書村長就住在這裏。其實這隻是茶香村的一個最大的組,從溝口開始就是茶香村的地盤,斷斷續續的路邊上、山窪裏住的人家都歸茶香村管,再往裏走還有三個組。茶園就在那個組的後坡上,有六百多畝,其它幾個組也有茶園,都糟害的沒有好些了,最大麵積也不到百十畝。

    才進村上,良娃就發現有些異常,村裏人湊在一起議論紛紛的,該不是有啥子稀奇事。心裏狐疑著,嘴裏也沒問,直接來到支書屋裏,恰好支書才從外麵迴來,剛坐下還沒換上一口氣。

    良娃問:“你們這兒到底咋了,大夥都神經兮兮的,湊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說些啥子。”

    支書說:“怪耶,往年都說有狼有狼的,狼隻是在山裏頭,人一來它就悄悄走了,歸根到底是它怕人的,沒想到現在的狼膽子大的很,根本不怕人。”

    良娃說:“你說錯了吧,狼那麽兇惡的東西,隻有人怕狼的,那有狼怕人呀。人要是見了狼,早嚇得不要命地跑了。”

    支書說:“鄉長到底是低下川道裏的人,不曉得畜生的秉性。不管是狼呀豹子呀,還是老虎獅子的,不管有多厲害,其實是都怕人的,之所以會發生野獸吃人的事,是因為他們在自我保護的,覺得你要傷害了他們,才不得已對人攻擊的。就連帶雞娃子的老母雞,要是看見人走近雞娃子的話,它也會不要命的上來啄你的,這都是一樣的。”

    良娃說:“哦,這樣呀,我還說人怕野獸呢。那你說說他們在說些啥。”

    支書說:“我們村都有個王老三,今年養了一群羊,有八九十隻。”

    良娃說:“這麽多呀,這個王老三是幹啥的。”

    支書說:“王老三是我們這裏有名的大老板,恐怕在全鄉裏頭他也算的上數一數二的。他娘生了兄弟五個,他排行第三,大家背後都叫他王老三。他們家原來人口多,窮的跟啥子一樣,八九個人擠在三間破草房裏,冬天睡覺連鋪的蓋的都沒有,沒想到幾個娃娃大了,一個個都有出息了,就數王老三最有出息,手上恐怕有好幾百萬,光小轎車就有兩三個,去年過年從外頭迴來過年的時候,就是開著小轎車迴來的,結果我們鄉路差得到很,他隻有把車停在路邊上,給了五十塊錢請人看著,自己和幾個人迴來了一趟,那派頭,嘿呀,真是大的很。”

    良娃說:“他在外頭當他的老板,迴來幹什麽,是不是想在老家辦啥廠子,給家鄉做點好事呀。”

    支書說:“就是那次迴來,他不曉得聽誰說的,如今養羊掙錢的很,就動心思養羊了,買了八九十隻羊崽子,請一個五保戶老漢給經管著,每個月給老漢三百塊錢工資,還說好了要是把羊養成了,還要再給加的。大家都說,王老三不曉得圖的是啥,放羊嘛舍得掏那麽大的價錢請人,全給五保戶老漢趕了一碗子。也是的,最近幾年羊肉價錢一個勁的往上漲,開始八九塊錢,後來十二三塊,再後來二十多塊,你說嚇人不,就是毛羊整過,一斤也要上十塊錢。”

    良娃說:“不是嘛啥子,如今錢毛的跟啥子一樣,掙起來難掙花起來好花,一百塊錢沒買個啥子就沒了,要是擱以往要辦不少事呢。”

    支書說:“那個五保戶老漢天天就給王老三放羊,也是該王老三倒黴,要舍這個財,也是老漢命裏就沒有這個財運,掙不上這麽高的工資,今年接連幾個月出現狼吃羊的事,開始是咬一隻兩隻,羊多人沒看出來,後來狼出來多了,一次兩三隻狼出來,合起夥來吃羊。娘賣逼的狼吃羊還有規律,每隔二十四五天出來一次,狼跟人不一樣,人一天要吃三頓飯,狼是一次吃飽能管二十多天,等肚子餓了,又出來害人。”

    良娃說:“放羊人在跟前,狼也敢來?”

    支書說:“就是耶,我就說現在狼不怕人了,大白天就出來害人了。狼一出來,還沒走近,那些羊就曉得有危險一樣,自動地往放羊人跟前湊,像是要放洋人保護一樣。其實開始的時候,狼離的還遠,人根本就看不見,可是羊就能曉得,就像能聞著氣味一樣。狼來了,圍著羊轉起圈地跑,羊把人圍在中間,樣太多了,白壓壓的一片,人根本就動不了。狼圍著羊跑,羊就害怕,也圍著人轉起圈跑,跑著跑著,就把小羊,老羊和體質弱的羊跑在外麵,狼上去就是一口,咬在羊頸脖上,羊沒別騰幾下子就死了。幾隻狼合起來一次能咬死二三十隻羊,狼由吃不了,白白糟蹋了。狼和其它動物不一樣,他要吃新鮮的肉,腐爛的肉望都不望。”支書見良娃聽的起勁,講起來一格外起勁。“你還沒見過狼叼羊的事呢,狼和羊一起走,狼就含著羊的耳朵,咬得不輕不重,肯定羊當時嚇壞了,乖乖地跟著狼走了,其它的羊早就嚇得跑的遠遠的,對被狼牽走的羊根本就不管。娘賣逼的,真是怪事”

    良娃聽支書講起狼和羊的故事,心裏無端地升起一股神秘感來。這世界就是怪,看起來雜亂無章,其實一物降一物早就造好了的,好像有一隻無形地手在攪動著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的,逃也逃不脫。比如羊離老遠就曉得狼來了,比如羊明明知道自己去送死,卻順從地跟著狼走,比如那些看起來溫順的羊一遇到困難,就隻顧自己,細想一下,他們能眼看著自己的同伴受到危難而全然不顧,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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