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到了秋季，鎮長在春季拉電的時候親口說的要提拔良娃當青年幹部的事一直沒有消息，小鳳督促良娃下街找鎮長，每次去不是帶隻老母雞，就是提幾斤木耳，從沒有空過手。鎮長見了良娃一直非常熱情，叫到辦公室泡茶給他喝，還把放在辦公桌上的好煙紅塔山發給他吃，可惜良娃不會吃煙，享不了那個福。鎮長雖然對良娃好，可是一見良娃拿東西，就垮著臉不高興，說不應該拿這些東西，現在從中央到基層都在搞反腐倡廉，你提東西不是讓我腐敗嗎？不行，走的時候一定得拿迴去。良娃把東西那麽老遠的拿來了，怎麽好意思拿迴去呀。於是對鎮長紅著臉笑聲說：“這些都是自家產的，不值幾個錢，如果連這也算腐敗的話，那天下就沒有清廉的官了。”鎮長聽了，哈哈地笑了，說：“你這個良娃呀，哈哈，哈哈，真會說。”
可是每次等良娃提說青年幹部的事，鎮長就打支乎，說：“啊，這個啊，早著呢，你等著吧。從農村青年中提拔幹部嘛，對被考察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件大事，直接影響著個人的前途和政治生命。對黨和政府來說，同樣也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重大、意義非常深遠的大事，這關係到幹部隊伍的建設，關係到黨和政府的形象，是絲毫馬虎不得的。啊，因此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隻有多研究研究，才能少走彎路，少出紕漏嘛。大家都知道的，你良娃是個非常優秀的青年，我多次在黨委和政府會上說起你，表揚你，為你造聲勢，目的嘛你是知道的，不就是為你的提幹做思想和輿論準備嘛。啊，我想，隻要不出大的意外，你的提幹是不會有問題的。話雖這樣說，這事也不是十拿九穩的，任何事在沒有最後結果以前，都是有意外發生的可能。啊，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在我看，你在所有考察對象中，是優勢最強的，是最有希望的。不過，這事是急不得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你慢慢等著吧。”
良娃讓鎮長給說的雲山霧罩，不知道到底是有希望還是沒希望。沒希望吧，鎮長紅口白牙說他是優勢最強的，有鎮長親自出麵為他造勢，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可是做最壞的思想準備也是他說的，那是啥意思，肯定是沒希望的了。世上事情就是這樣怪，越是模棱兩可的話越是撩人，讓人吃不香睡不穩，做夢都在想這事，就像石滾子推到半山腰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下吧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前功盡棄不甘心，上吧有點力不從心，害怕到最後從山頭再滾下到溝底，摔得更慘，傷的更重。
良娃把這事跟小鳳爹說，讓給分析分析，爹也說這事鬆不得勁。事情往往在這個時候是最關鍵的時候，也是最難熬的時候，挺過去了，就一馬平川，勝利在握。當年紅軍為啥長征勝利了，就是因為在困難的時候堅持下來了，因此要咬著牙堅持下去，花再多的錢也不要心痛。跟七叔說，七叔搖搖頭，說這事不保險。為啥呀？這叫打鼓聽聲，聽話聽音，就像聽領導做報告一樣，前麵是一大堆成績，表揚了這個，表揚那個，好像誰都好，誰都是先進，工作沒有一點缺陷，其實前麵的話都是次要的，是做鋪墊的，關鍵就是在但是後麵，提問題，擺缺點，找差距，查原因，才是主要的。你別看鎮長說到處給你造聲勢，說你好話，別看他說你是最強的，最希望的，實際上到底咋樣，誰也不知道，你是親眼見了？沒有，說不定人家是哄你的。關鍵要看後麵幾句，叫你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啥意思，不是明擺著嘛，就是暗示你沒有希望，前麵說的就是安慰你而已。
良娃聽了小鳳爹和七叔的話，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坐臥不寧，連上地做活都在想心思。爹看在眼裏，又是心痛，又是氣恨，罵道：“你咋這麽沒出息呀，為這點事也值得你像掉了魂一樣。當農民咋了，當農民就不活了，要是都像你這樣，天下那麽多農民都一頭碰死了算了。你小子把頭抬起來，不就是提幹嗎，有啥大不了，讓你當你就好好幹，給咱農民爭臉，不讓你當，你就老老實實地種好地，幹啥不都是吃飯嗎？好像天塌了一樣，我一看你這愁眉苦臉、心思重重的樣子，一肚子的火沒處冒，恨不得狠狠抽你一頓。”
爹罵了良娃一通，把鋤子一提，不幹活了，咚咚咚走了迴家睡覺去了。良娃呆呆地望著爹的背影漸漸消失，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著臉，頭夾在兩腿中間，一動不動好長時間，不知道在想些啥。
小鳳知道良娃的苦處，心痛的很，想開導他，不知道說啥子好。算了，啥也不說了，隻是默默地做著家務，盡力把娃引好，把店經管好，少叫良娃操心就行了。
幾個月過去了，到了來年春季，提幹的事一直沒有好消息，良娃的心情平靜了了許多。現在的良娃表麵上和以前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任何一個農民沒有絲毫區別，其實在良娃的內心，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前的良娃心裏想的就是掙錢，就是把莊稼種好，就是家裏和和睦睦的，現在的良娃雖然還在想這些，可是在這些基礎上又增加了一些內容，就是幹啥都要幹出一點名堂，不然這一輩子白混了。在良娃現在的心裏，穿爛點沒啥，吃差點沒啥，在人前沒有地位沒啥，但不可以沒有思想，不可以沒有目標，不可以沒有希望，如果連這些也沒有的話，其它方麵再好有什麽意思。
良娃之所以發生這些變化，就是受提幹這件事所賜。現在當幹部沒有希望了，得找一個新的希望，新的寄托。正好，良娃幹著不脫產的農技幹部，上麵壓給他的有任務，也給他提供了新種子、新化肥、新的種莊稼思路和方法。正好良娃在縣上培訓的幾天裏用了一點心，留下了好多難題和疑問。這些難題現在來勾良娃的魂了，要把良娃的注意力集中在農業試驗上。於是，良娃在完成上麵交的任務時，非常用心，非常仔細，嚴謹地像科學家一樣，用心地紀錄播種、施肥、噴藥等每個農事操作活動，紀錄出苗、拔節、孕穗、抽穗、灌漿等每個莊稼生長發育的重要環節，一心想在農業科技上搞點名堂出來。
一晃這一年即將過去了，良娃在科學試驗上沒有絲毫進展，但一點也沒有降低良娃的癡迷程度，縣上老師講了，搞育種起碼得七八年時間，搞作物栽培試驗至少也得三年時間，哪能這麽快就出成果呀。良娃雖然沒有出成果，但在鎮上開會迴來，卻抱迴了一張獎狀和一個洋瓷缸的獎品。良娃覺得這很不錯，東西多少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上級的認可，這就夠了。
這時候，小鳳開始動了蓋房子的心思。現在娃兩歲多了，開始滿地跑了，自己端著碗吃飯了，經管娃不再費力了；良娃提幹的事這麽長時間現在連影子也沒有，肯定泡湯了，再想那事隻能自尋煩惱；更重要的是手裏的錢也存了快三萬了，反正放在信用社也是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房子蓋起來。
小鳳跟良娃說蓋房子的事說了好幾次，良娃就是沒吭聲，不點頭也不搖頭，到底是啥心思，跟誰也不說。小鳳氣得黑裏睡覺懶得跟良娃睡在一頭，自己抱著娃睡在腳頭上，讓死鬼黑裏抱枕頭去。可是半夜裏，良娃卻從這頭跟了過來，死皮賴臉地把小鳳往懷裏摟。
其實，良娃不是不想蓋房子。曾經有一段時間，良娃望著三間隨時都要垮的列架房，做夢都想豎三間白牆青瓦新房子起來，恨不得當天就動工，第二天就能住進去。可是現在小鳳跟他提說這事，良娃卻猶豫了。蓋房子在農村絕對是一件大事，和說媳婦一樣。有的人忙活一輩子，節省一輩子，就是為了豎起三間大瓦房，可是有的直到蹬腿閉眼的時候，也沒有實現。現在小鳳鬧著要蓋房子，良娃真的一下子沒適應過來，這麽大的事，似乎永遠遙不可及，遠在天邊，竟然怎麽說來就來了呢，而提幹的事當初說的活靈活現，卻一點影信也沒有。
“哎——，世上這事，真的說不準。”良娃懷裏抱著小鳳，眼睛卻瞅著房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可是每次等良娃提說青年幹部的事，鎮長就打支乎，說：“啊，這個啊，早著呢，你等著吧。從農村青年中提拔幹部嘛，對被考察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件大事，直接影響著個人的前途和政治生命。對黨和政府來說，同樣也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重大、意義非常深遠的大事，這關係到幹部隊伍的建設，關係到黨和政府的形象，是絲毫馬虎不得的。啊，因此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隻有多研究研究，才能少走彎路，少出紕漏嘛。大家都知道的，你良娃是個非常優秀的青年，我多次在黨委和政府會上說起你，表揚你，為你造聲勢，目的嘛你是知道的，不就是為你的提幹做思想和輿論準備嘛。啊，我想，隻要不出大的意外，你的提幹是不會有問題的。話雖這樣說，這事也不是十拿九穩的，任何事在沒有最後結果以前，都是有意外發生的可能。啊，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在我看，你在所有考察對象中，是優勢最強的，是最有希望的。不過，這事是急不得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你慢慢等著吧。”
良娃讓鎮長給說的雲山霧罩，不知道到底是有希望還是沒希望。沒希望吧，鎮長紅口白牙說他是優勢最強的，有鎮長親自出麵為他造勢，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可是做最壞的思想準備也是他說的，那是啥意思，肯定是沒希望的了。世上事情就是這樣怪，越是模棱兩可的話越是撩人，讓人吃不香睡不穩，做夢都在想這事，就像石滾子推到半山腰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下吧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前功盡棄不甘心，上吧有點力不從心，害怕到最後從山頭再滾下到溝底，摔得更慘，傷的更重。
良娃把這事跟小鳳爹說，讓給分析分析，爹也說這事鬆不得勁。事情往往在這個時候是最關鍵的時候，也是最難熬的時候，挺過去了，就一馬平川，勝利在握。當年紅軍為啥長征勝利了，就是因為在困難的時候堅持下來了，因此要咬著牙堅持下去，花再多的錢也不要心痛。跟七叔說，七叔搖搖頭，說這事不保險。為啥呀？這叫打鼓聽聲，聽話聽音，就像聽領導做報告一樣，前麵是一大堆成績，表揚了這個，表揚那個，好像誰都好，誰都是先進，工作沒有一點缺陷，其實前麵的話都是次要的，是做鋪墊的，關鍵就是在但是後麵，提問題，擺缺點，找差距，查原因，才是主要的。你別看鎮長說到處給你造聲勢，說你好話，別看他說你是最強的，最希望的，實際上到底咋樣，誰也不知道，你是親眼見了？沒有，說不定人家是哄你的。關鍵要看後麵幾句，叫你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啥意思，不是明擺著嘛，就是暗示你沒有希望，前麵說的就是安慰你而已。
良娃聽了小鳳爹和七叔的話，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坐臥不寧，連上地做活都在想心思。爹看在眼裏，又是心痛，又是氣恨，罵道：“你咋這麽沒出息呀，為這點事也值得你像掉了魂一樣。當農民咋了，當農民就不活了，要是都像你這樣，天下那麽多農民都一頭碰死了算了。你小子把頭抬起來，不就是提幹嗎，有啥大不了，讓你當你就好好幹，給咱農民爭臉，不讓你當，你就老老實實地種好地，幹啥不都是吃飯嗎？好像天塌了一樣，我一看你這愁眉苦臉、心思重重的樣子，一肚子的火沒處冒，恨不得狠狠抽你一頓。”
爹罵了良娃一通，把鋤子一提，不幹活了，咚咚咚走了迴家睡覺去了。良娃呆呆地望著爹的背影漸漸消失，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著臉，頭夾在兩腿中間，一動不動好長時間，不知道在想些啥。
小鳳知道良娃的苦處，心痛的很，想開導他，不知道說啥子好。算了，啥也不說了，隻是默默地做著家務，盡力把娃引好，把店經管好，少叫良娃操心就行了。
幾個月過去了，到了來年春季，提幹的事一直沒有好消息，良娃的心情平靜了了許多。現在的良娃表麵上和以前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任何一個農民沒有絲毫區別，其實在良娃的內心，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前的良娃心裏想的就是掙錢，就是把莊稼種好，就是家裏和和睦睦的，現在的良娃雖然還在想這些，可是在這些基礎上又增加了一些內容，就是幹啥都要幹出一點名堂，不然這一輩子白混了。在良娃現在的心裏，穿爛點沒啥，吃差點沒啥，在人前沒有地位沒啥，但不可以沒有思想，不可以沒有目標，不可以沒有希望，如果連這些也沒有的話，其它方麵再好有什麽意思。
良娃之所以發生這些變化，就是受提幹這件事所賜。現在當幹部沒有希望了，得找一個新的希望，新的寄托。正好，良娃幹著不脫產的農技幹部，上麵壓給他的有任務，也給他提供了新種子、新化肥、新的種莊稼思路和方法。正好良娃在縣上培訓的幾天裏用了一點心，留下了好多難題和疑問。這些難題現在來勾良娃的魂了，要把良娃的注意力集中在農業試驗上。於是，良娃在完成上麵交的任務時，非常用心，非常仔細，嚴謹地像科學家一樣，用心地紀錄播種、施肥、噴藥等每個農事操作活動，紀錄出苗、拔節、孕穗、抽穗、灌漿等每個莊稼生長發育的重要環節，一心想在農業科技上搞點名堂出來。
一晃這一年即將過去了，良娃在科學試驗上沒有絲毫進展，但一點也沒有降低良娃的癡迷程度，縣上老師講了，搞育種起碼得七八年時間，搞作物栽培試驗至少也得三年時間，哪能這麽快就出成果呀。良娃雖然沒有出成果，但在鎮上開會迴來，卻抱迴了一張獎狀和一個洋瓷缸的獎品。良娃覺得這很不錯，東西多少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上級的認可，這就夠了。
這時候，小鳳開始動了蓋房子的心思。現在娃兩歲多了，開始滿地跑了，自己端著碗吃飯了，經管娃不再費力了；良娃提幹的事這麽長時間現在連影子也沒有，肯定泡湯了，再想那事隻能自尋煩惱；更重要的是手裏的錢也存了快三萬了，反正放在信用社也是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房子蓋起來。
小鳳跟良娃說蓋房子的事說了好幾次，良娃就是沒吭聲，不點頭也不搖頭，到底是啥心思，跟誰也不說。小鳳氣得黑裏睡覺懶得跟良娃睡在一頭，自己抱著娃睡在腳頭上，讓死鬼黑裏抱枕頭去。可是半夜裏，良娃卻從這頭跟了過來，死皮賴臉地把小鳳往懷裏摟。
其實，良娃不是不想蓋房子。曾經有一段時間，良娃望著三間隨時都要垮的列架房，做夢都想豎三間白牆青瓦新房子起來，恨不得當天就動工，第二天就能住進去。可是現在小鳳跟他提說這事，良娃卻猶豫了。蓋房子在農村絕對是一件大事，和說媳婦一樣。有的人忙活一輩子，節省一輩子，就是為了豎起三間大瓦房，可是有的直到蹬腿閉眼的時候，也沒有實現。現在小鳳鬧著要蓋房子，良娃真的一下子沒適應過來，這麽大的事，似乎永遠遙不可及，遠在天邊，竟然怎麽說來就來了呢，而提幹的事當初說的活靈活現，卻一點影信也沒有。
“哎——，世上這事，真的說不準。”良娃懷裏抱著小鳳，眼睛卻瞅著房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