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張樺從土裏掙紮出來,才短短的幾分鍾,他的肺都要憋炸了。


    7連挖的壕溝早被夷為平地,陣地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彈坑,僥幸活下來的人都被厚厚的泥土掩埋。


    “快,鬼子上來了。”


    張驢兒一邊咆哮,一邊手忙腳亂的把一個個部下從土裏挖出來。


    “咳咳咳。”


    所有人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貪婪的唿吸,但都被濃烈的硝煙味嗆得咳嗽起來。


    “還杵著幹什麽,當這裏是澡堂子?”張驢兒破口大罵道:“鬼子都他麽殺到跟前了,趕緊給老子開火。”


    “板載。”


    一個中隊的鬼子猛衝上來,那兇悍的氣焰似乎要將37師的士兵生吞掉。


    “噠噠噠。”


    排裏配屬的那挺捷克造開火了,雖然掃倒了幾個鬼子,但它的火力實在孱弱,根本不足以扭轉大局。


    “啪啪啪。”


    張樺拍了拍前額,腦中眩暈感並沒有絲毫的減弱。


    但他顧不得這些,一把扭開三八大蓋的保險,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賓勾。”


    一發子彈疾飛而去,但它並沒有命中目標,隻是深深的鑽入地下。


    “算你小子命大。”


    張樺又晃了幾下腦袋,眼中的重影總算少了一點。


    這次的獵物是個刺刀上綁著太陽旗的鬼子軍曹,正是他們的存在,鬼子的戰鬥班組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噗。”


    子彈一下子穿過那家夥的胸口,並帶起一蓬暗紅的血霧。


    鬼子軍曹踉蹌了幾步,卻沒有栽倒在地上。


    他頑強的杵著手裏的槍支,步履蹣跚的追趕著前麵的人。


    “麽的。”


    張樺罵了一句。


    三八大蓋射出的子彈自轉速度很高,在中距離內除非是直接命中要害,否則傷者依然有戰鬥力。


    “賓勾。”


    張樺又補了一槍。


    鬼子軍曹一跟頭摔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經過三次中遠距離射擊,張樺徹底熟悉了手裏這支三八大蓋的彈道。


    “現在是見真章的時候了。”


    遠處,一個鬼子軍官半蹲在地上,他一隻手杵著指揮刀,另一隻手拿著望遠鏡,不停的打量著37師的陣地。


    六百米。


    目標靜止不動。


    “就是你了。”


    張樺再次扣動扳機。


    “撲通。”


    鬼子軍官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拳,四腳朝天的倒在地上。


    旁邊的人立刻衝上去,七手八腳的將他往後送。


    “嘩啦。”


    張樺並不關心鬼子軍官的死活,他又鎖定了新的獵物。


    二百米。


    目標快速移動。


    那是一個奮勇衝鋒的鬼子少尉,他瘋狂的揮舞著指揮刀,口中發出歇斯底裏的吼叫。


    從種種表現上看,應該是個剛剛上戰場的初哥。


    但這樣的愣頭青最想得到別人的肯定,作戰一般都很勇猛,而且殘忍好殺,自然是張樺重點照顧的對象。


    “噗。”


    子彈直穿進鬼子少尉的腦袋,他的動作立刻停滯下來,失去意識的身體重重的撲向地麵。


    “還不走,你傻啊!”


    就在張樺尋找下一個獵物時,張驢兒從後麵猛衝過來,拖著他就往一側跑去。


    “轟、轟。”


    短短數秒的時間,身後猛地冒出幾團灰白的煙霧。


    從威力上看,應該是鬼子擲彈筒射出的榴彈。


    “大意了。”


    張樺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擲彈筒十分小巧無論什麽地方都能發射,加上是曲射火力也很難發現它們的蹤跡。


    可以說,國軍的機槍組大多損失在鬼子擲彈筒上。


    但拿來對付單兵……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張驢兒長長的吐了口氣,他解下腰間的皮帶,掄圓胳膊猛抽下去。


    三四下後,才指著張樺大罵道:“都打好幾仗了,你丫怎麽還是個棒槌?


    咱們打的是鬼子,不是劫道土匪,還在那裏放啊放,真當自己是閻王爺?”


    張樺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但他又不敢說什麽,隻得小聲提醒道道:“頭,你的皮帶還是我從鬼子身上解下來的。”


    張驢兒咬牙切齒道:“對,這皮帶的做工沒得說,老太爺我今天就想試試能不能抽斷了。”


    “不用了,不用了。”


    張樺打了個哆嗦,慌忙沿著彈坑向戰場的另一側移動。


    沒法子,現在的張驢兒神擋殺神,人擋殺人,還是躲遠些吧!


    “啾啾啾。”


    陣地上不時濺起一團團沙土,這是鬼子重機槍在進行火力壓製。


    但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很難找出它們的位置。


    張樺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看到遠處有一縷很難察覺的青煙。


    他又沿著彈坑繼續運動,終於發現鬼子的一個重機槍組。


    那些家夥是剛剛轉移過來的,幾名成員正忙著擺弄一挺“野雞脖子”(92式重機槍)。


    “嘩。”


    張樺重新壓滿了子彈。


    四百米。


    目標靜止不動。


    “噗。”


    鬼子彈藥手已經把彈板插好,機槍卻沒有射出子彈。


    他惱怒的看了一眼,發現一縷縷血流正在射手身上流淌。


    “當。”


    就在鬼子彈藥手發愣的時候,鋼盔像是被大錘狠狠敲了一下,他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噠噠噠。”


    雖然正副射手都被幹掉,但鬼子的92式重機槍由一個十人分隊操縱,很快又有人補充上來。


    “賓勾。”


    張樺又射出一發子彈。


    剛就位的鬼子射手才打出一個長點射,又四腳朝天的倒下了。


    其餘的人不敢再冒險,隻得將機槍拖到隱蔽物後麵。


    張樺暗叫一聲可惜。


    對付這樣的目標,最有效的武器是迫擊炮,其次是擲彈筒。


    但是37師的支援火力要麽損失殆盡,要麽彈藥所剩不多,根本無法發揮作用。


    “樺子,打掉那些歪把子。”張驢兒的吼聲遠遠地飄過來。


    張樺掃了一眼,隻見一個分隊(班)的鬼子已經衝到五班的前沿,他們有兩挺歪把子輕機槍支援,把5班壓得抬不起頭。


    “賓勾。”


    張樺抬手就是一槍。


    左側的那挺歪把子立刻啞火,右邊的鬼子機槍兵一下子慌了,胡亂的朝著五班的陣地掃射。


    “哢。”


    可沒想到,手裏的歪把子竟然卡殼了。


    就在他手忙腳亂的排除故障時,身體像是被什麽撕開。


    鬼子機槍手一口氣沒喘上來,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張驢兒看危險解除,大吼道:“手榴彈。”


    “轟轟。”


    衝上來的鬼子隨即被炸得血肉模糊,歪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鬼子退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大聲的吼叫道:“鬼子撤退了。”


    果然,潮水一樣湧上來的鬼子,又像潮水般的退下去。


    但人們的臉上並沒有一點笑容,反而爭先恐後的躲進殘留的壕溝裏。


    “轟、轟。”


    幾分鍾之後,鬼子的炮彈劈頭蓋臉的砸下來,又把人們再次掩埋。


    但讓人驚訝的是,這一輪炮擊竟隻持續了幾分鍾,鬼子也沒有組織進攻。


    一些膽子大的家夥紛紛溜出陣地,小心翼翼的爬到鬼子的屍體旁邊。


    他們細細的搜檢著,甚至還把鬼子的嘴扒拉開。


    “三顆。”


    不時的有人發出歡唿聲,隨手掏出腰間鉗子,拔出一個個金光閃閃的牙齒。


    張驢兒趴在彈坑邊上,搖頭道:“都是些沒有眼裏勁的短命鬼,弄這些金牙有個屁用,你有命活到花的那一天?”


    張樺隻是一笑,他把手裏的三八大蓋拆開,小心翼翼的擦拭著。


    “樺哥,這兩個罐頭給你。”


    “樺哥,這支筆我看著不錯,您收下吧!”


    “樺哥……”


    撿洋落的士兵陸續爬迴陣地,身上掛滿了戰利品。


    他們大多會走到張樺身邊,把吃的、用的放在對方麵前。


    這叫規矩,要不是張樺槍法神準,他們都不知道死多少迴了。


    而且還有神棍傳說,張樺是東嶽大帝派來的勾魂使者,專門收東洋鬼子的狗命。


    “好說,好說。都是弟兄們捧,我代樺子感謝大家了。”


    每到這個時候,張驢兒都會閃亮登場。


    他一邊答謝各路英雄,一邊吹噓張樺有多厲害,再把好東西揣進兜裏。


    一句話,刀切豆腐麵麵光,大家都有麵子。


    等人走了之後,張驢兒興奮的說道:“瞅瞅,這塊手表叫精工舍,市麵上至少20大洋。


    那些短命鬼還有點眼力勁,知道拿好東西孝敬。”


    張樺把那塊手表揣進衣兜裏,不管什麽時候,計時工具都很重要。


    可惜望遠鏡是要孝敬長官的,否則狙擊的效率還能大大增加。


    “弟兄們,我姓劉……”


    這時,一名上尉哆哆嗦嗦的爬到前沿,吭哧半天後,磕磕巴巴的說道:“我姓劉,是弟兄們……七連的新連長。”


    張樺看了張驢兒一眼,壓低嗓門說道:“頭,你這嘴是不是該開光了,說誰誰死?”


    張驢兒拍了一下嘴,雙掌合十朝四麵叩拜道:“馬連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您那是命中注定,跟小的沒有一點關係。


    等不打仗了,小的給你做一場法事,恕罪恕罪啊!”


    張樺一笑,隨手撬開一個罐頭。


    “你小子惜點福,這是過年才……別那麽大口,給老太爺我留點。”


    張驢兒慌忙過來搶,兩人吵吵嚷嚷的把那個罐頭吃掉,才意猶未盡的躺在彈坑裏聊天。


    張樺眯著眼睛說道:“頭,這一仗下去你也該官升三級,鬧個排長、連副的幹幹。”


    張驢兒嗤笑道:“不懂了吧,想當長官得朝裏有人,否則就安安生生的當個大頭兵。


    你還別不信,師裏上上下下的長官,不是委座的門生,就是各種速成班出來的文化人。


    論打仗確實不如我,論做官我可不如他們。”


    看張樺是將信將疑,張驢兒壓低嗓門說道:


    “不瞞你小子,老太爺我當過連長。


    可惜孫大帥不成才,部隊被委座打垮了。


    當時,老太爺我是想葉落歸根,可家裏頭已經沒人了。


    想想還是吃行伍飯好,就算哪天吹燈拔蠟,也有弟兄們陪著上路。”


    張樺剛要搭話,忽然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


    “援軍,援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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