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之下大戰正酣,裨將呂欽眉頭緊皺,雙眼之中不滿血絲,他便是做夢也想不到,秦人的器械居然如此犀利。


    如飛蝗一般遮天蔽日,射程極遠的箭雨,還有那在一裏多地之外的小山頭上,不斷朝著城關之內拋射巨石的石砲,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固守劍門關楚軍的噩夢。


    攻城的一兩日裏,秦軍甚至沒有一人接近城關之下,隻是不斷以箭雨飛石不斷轟擊關內。


    而秦軍本身,則是不遠不近,剛剛好站在楚軍器械的射程之外,這讓每一個楚軍心中都即感到憋屈,又感到絕望。


    唯一讓呂欽感到慶幸的則是,之前漢中城下那如神罰天雷一般的恐怖東西,沒有再出現。


    “將軍呢?今日怎地還未見他上城?”


    皺著眉頭,思考對策,呂欽深知,情況若是再這麽持續下去,且不說這劍門關能否撐得住巨石轟擊,光說楚軍的士氣,恐怕就要跌落到穀底了。


    到時,不,就算是現在,若是發生什麽變故,惹出的後果,呂欽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昨日子房先生入城,將軍與他抵足而眠,商討破敵對策,想來說道深夜,如今還未起身,要不末將前去催促一番?”


    呂欽身側,一位軍司馬如實稟告。


    揮了揮手,正想說話,突然城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騷亂,緊接著就聽見一陣刀兵交擊之聲,旋即就是一陣地動山搖從腳下傳來。


    黑火藥爆炸時產生的濃煙與火光,徹底嚇呆了守城的楚軍,他們本就被秦軍恐怖的器械轟擊的心驚膽戰,如今“神罰”再現,任憑楚人再過膽大,卻也是一時間麵色傻白,抱頭鼠竄。


    城外早就準備多時的甘平聽見響動,扭頭一看正好看見“皇太子”朝他揮手,於是隻聽他大喝一聲,帶著麾下整裝待發的士卒,便朝著劍門關的方向衝了過去。


    城上呂欽見此頓時大驚失色,他甚至來不及多想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下意識的便抽出長劍,旋即高聲叫喊,想要穩住軍心。


    可他剛一出聲,就聽見耳邊一陣鳴鏑聲傳來,緊接著咽喉一疼,大量的鮮血便從口鼻之中湧出。


    城下百步,甘平穩穩坐於馬上,手中持著一把造型詭異的強弓,眼底透露的滿是驚喜:


    “皇太子真乃神人也,居然能搞出這等絕世強弓!這叫什麽來著?唔,我記得是複合弓還是什麽來著。”


    掛好弓箭,甘平舉起長矛,帶著人馬,就朝著混亂的劍門關發起了衝鋒。


    城關之內,呂欽被甘平一箭射殺,情急之下軍司馬暫時接掌了指揮大權,他一邊盡力穩住軍心,一邊派人加緊去找呂澤。


    可片刻之後,當滿臉驚恐的遊騎,帶迴呂將軍已死的消息之時,這軍司馬頓時麵色煞白,愣在了當場。


    接連失去指揮官,劍門關之內的楚軍,頓時淪落為一片散沙,於是城門之外秦軍一衝之下,以少勝多,自然也就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在曆史長河之中,堪稱天下第一險關的劍門關,就這樣在方曉與張良的裏應外合之下,以不到兩日的功夫,“輕鬆”攻陷。


    劍門關被破之後,大量的楚軍想要趁亂逃跑,可當他們逃到城關另一邊之時,眼中所見隻有坍塌堵死的城門。


    再看看身後如狼似虎的秦軍,也不知是誰人帶頭,衝入城內的甘平,便隻聽耳邊嘟嘟啷啷兵刃落地之聲傳來,還活著的數萬楚軍,赫然全部投降秦軍。


    ………


    成都城內,王翳與李叢此時的心情,比之前的呂澤並沒有好到哪裏去,算上他們帶來的軍士,整個成都城內也不過有萬餘兵馬,可成都城下卻有數萬楚人與蠻夷混編的軍隊。


    “不知鹹陽的援軍何時才會到來。”


    李叢眼現憂色,口中喃喃自語,在他身旁,並不見王翳的身影,如今的王翳,卻是在巴氏府邸之中。


    當日攻破郡守府,王翳履行諾言,幫助巴氏找到了巴騣,但隻可惜,找到巴騣之時,這位蜀中郡守,已經被折磨的僅剩下了一口氣。


    待迴到府邸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唿。


    如今王翳在巴氏府邸之中,一方麵是代表朝廷,向巴氏送上慰問,另一方麵,則是王翳想要看看能否借巴氏之力,退城外之敵。


    再怎麽說,巴氏的血管之中,也流淌著一半蠻夷的血液。


    然而,結果卻讓王翳失望了。


    “好教將軍知曉,如今我等同舟共濟,老婦人自然不會說虛的,若此時依舊能與外界通,那巴氏說不得還能從交好的巴中氏族之內借一些援兵,可如今成都城被團團圍住,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這又讓老婦人如之奈何啊!”


    聽了這話,王翳也隻能長歎一聲,而後又在府上稍稍盤桓一陣,便即告辭離開。


    待到王翳離開之後,巴騣年僅十來歲的兒子,卻是皺著眉頭看向母親:


    “母親,我們不是還有……”


    “禁聲!”


    聽見這話,巴氏婦人柔和的臉色陡然嚴厲了起來:


    “你年紀尚小又懂什麽?說到底這場戰爭乃是楚人與秦人的戰爭,我們巴氏無論在蜀中還是巴中,都是大族,犯不著與他們綁在同一輛戰車之上。


    孟狼已死,就算現在成都城被攻破,我巴氏亦有足夠的籌碼,從城外主事的楚人手中,保住我等的性命。


    若是應了那王將軍,動用關係鼓動族人在後方作亂,屆時勝了也便罷了,若是敗了,楚人含恨之下,不說滅了巴氏,但於亂軍之中殺了我等,卻還不是輕輕鬆鬆?”


    聽到這話,方才弱冠的巴氏子,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許多。


    “那母親,若是秦人勝了呢?”


    “且不說他們如何勝,就算是勝了,他們也會再來找我們的,我們不用急,隻要像曾經巴氏的老祖宗一般,眼光銳利,善於投資勝者,那巴氏就能源遠流長,萬世不絕。”


    巴氏婦人低聲說著,嘴角確實不由的勾起一絲微笑。


    ……………


    攻破劍門關,數萬楚軍投降,這卻不得不讓方曉多耽擱了梁三日,且不說他不是個殺人狂魔,也沒有韓信等人一般決絕的心態,就隻說如今張良在軍中,他便不可能效仿故武安君之事,將這些降卒坑殺了事。


    倒是王翳與白翼有如此主張,到頭來卻被他以一句“殺降不祥給壓製了下去。”


    於是又在劍門關之中等待了三日,這才等到了從漢中郡來接收“戰果”的秦吏、秦軍。


    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交接工作,方曉便馬不停蹄,帶著麾下精銳,繼續上路。


    從降卒口中,他已經得知,在成都城下有數萬蠻夷與楚人的聯軍,若想要一戰勝之,那他就必須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


    在崇山峻嶺之中疾行數日,便是精銳如秦軍,也是有些吃不消,許多士卒水土不服,甚至還生出了疾病。


    於是又拖延了幾日,分出了前後軍,這才在攻破劍門關十日之後,真正進入了蜀中平原。


    如今的蜀中平原,早已經沒有了天府之國的盛景,入目之處,除卻被擄掠的荒地,就是隨處可見的,倒斃在路邊的屍骸。


    這些屍骸大都穿著秦人的衣物。


    “沛公,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戎車之上,張良手掌死死的捏著憑欄,眼底滿都是不信之色。


    “子房莫非還對劉季有些幻想?”


    身側,方曉言語冰冷,其中蘊含的滿是赤裸裸的殺意。


    若說在剛來這世界之時,每每說起這些曆史名人,方曉內心產生的還都是結交與傾慕的心思,但現在對於這些人除卻僅剩的一絲“敬佩”之外,有的就大多都是“殺意”了。


    無他,正是這些所為的“英豪”在與自己作對,讓這本應該被自己快速平定的天下,變得充滿不確定性,導致了每一天天下都在死人。


    而這其中,又以劉季與項籍,最為他所忌憚。


    隻看他一個不注意,讓劉季竄入蜀中,他就能搞出這麽大的亂子來,就可見一斑。


    “沒……沒有,我隻是沒想到,從前以仁義著稱的沛公,居然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子房,也許這才是劉季本來的麵目呢?


    我便聽說,劉季曾有幸目睹先帝車架,彼時他就在心中感慨,大丈夫當如是。


    也許是我存在偏見,隻是一個以攫取權利為人生終極目標的沛公,他的仁義,說不定,也隻是一麵隨時可以拋棄的旗號而已。”


    聽見方曉的話,張良一時間有些發愣,片刻之後,苦笑著點了點頭,旋即低聲說道:


    “那皇太子你呢?你的仁義,是否也隻是一麵可以隨時丟棄的旗幟?”


    這話一出,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沉默起來,良久方曉這才啞然一笑:


    “你這問題說實話我也不知該如何迴答,也許我與劉季若交換一下地位,那麽我能做的不比他好。


    可現在,秦要比山東六國強,秦人要比山東之民,過得更加幸福,那麽隻要這種情況存在一天,我仁義的大旗,便會存在一天,所以子房,你若不想我變成第二個劉季,那就請你與我一同努力,去實現你所說的‘贖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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