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到!”


    陰暗潮濕的詔獄之中,今日卻是迎來了一個大人物,負責鹹陽詔獄的詔獄令怎麽夜想不明白,一介區區逆犯,如何能讓皇太子紆尊降貴?


    “逆賊蕭何,還不速速起身迎駕!”


    隨著疾言厲喝響起,和衣臥在枯草之上的蕭何,緩緩睜開了眼睛。


    雖然已經在這詔獄之中待了將近半月,但蕭何隻要一想起來自己是如何被擒的,就感到萬分憋屈。


    當日宛城被破,自己在亂軍之中,與劉季大軍走散,於是無奈之下隻能改換身形,試圖向南逃竄。


    然而不知是如何走漏了風聲,竟然惹得如今那大秦的太尉,武城候王離親自帶兵前來緝拿他。


    在王離的天羅地網之下,蕭何一介文士又如何能夠逃脫得了?


    被抓之時,本以為必死無疑,但他又沒想到,自己被一架囚車直接送入了鹹陽,及至如今皇太子親來,蕭何這才有些明白了,恐怕這一切還都要從一年前自己拒絕北地的征辟說起。


    “你便是蕭何?”


    在這個世界摸爬滾打了近一年的時間,方曉如今早已經放下了曾經那種麵對ssr級大佬的心態,拿出皇太子的架勢,語氣顯得不溫不火。


    “是!”


    蕭何的迴答同樣不卑不亢。


    欣賞在眼中一閃而過,旋即方曉卻是冷下了麵孔:


    “蕭何,你可知罪?”


    “蕭何何罪?若說反秦是罪,那蕭何便是有罪了罷。”


    “你還不服?”


    眼見如此,方曉心底一樂,如今的蕭何,對於他來說,有了更好,沒有卻也隻是稍稍心疼一下而已,是以他完全不急。


    “蕭何,你隨劉季反秦,雖然於秦法是大罪,但我卻並不怪你,畢竟奸臣偽帝當道,庶民百姓活不下去了,也就隻有造反一途。


    可你們起兵反秦,如何卻要屠殺擄掠無辜百姓?黔首百姓何罪於沛縣?要遭受爾等屠戮?


    莫非,你與劉季起兵反秦,為的也是取秦而代之,成為新的落在人民頭頂上的剝削大山嗎?”


    方曉的問題,又快又急,聽得蕭何楞在當場,一時間居然不知該如何迴答,好半晌之後,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旋即不服道:


    “皇太子殿下,你說的輕鬆,但秦之於天下,與劉季之於關中之人,你們的所作所為又有何不同?


    甚或,我等隻是擄掠屠殺一地之人,而你等卻是以秦法,秦吏,秦兵,屠殺、擄掠天下,是以我反秦,隻是為了讓天下不再有征戰,黔首得以康泰安居!”


    “說得好!但是並沒有什麽用!”


    方曉眼現嘲諷,輕輕拍手,這幅模樣,直將蕭何氣的胸口不斷起伏。


    “若是僅靠嘴皮子,天下就可以恢複安定,那還要軍隊做什麽?”


    說到這裏,方曉朝著蕭何擺了擺手,做出一副稍稍不耐且鄙視的模樣:


    “蕭何,無論如何,你總是觸犯了秦法,若按秦法,謀逆自然當誅,但是你不是說我以暴秦之法屠殺擄掠天下嗎?那既然如此,我便判你千裏流放之刑罰,你給我到雲中去,去那裏看看,我大秦的秦法到底是暴政,還是天下的準繩!”


    說完這話,方曉起身便走,而身後詔獄令自然頗為上道,當即作勢就要將蕭何打包裝車,直接發往雲中城。


    “唿!就算蕭何不願歸降為我所用,但劉老三沒了他,總也不能如同原來一般,活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了罷!


    唔,還要知會桓铖一聲,可不要讓老蕭者跑了才行,若實在不行那也隻有……”


    …………


    “這是什麽東西?”


    騎在馬背上被護持在中軍,劉季驚怖莫名的看著數百步之外,如同黑色狂流一般衝入軍陣之內的玄甲精騎,張大了嘴巴,不由的驚唿出聲。


    攻略宛城,白翼自然不用出擊是以劉季未曾得見玄甲精騎英姿。


    而在這之後後,他便隨著王離一同東進,及至來到了這平鄉城下,見到項籍的鳳凰旗,這才自告奮勇,向王離請戰。


    玄甲精騎衝陣,所過之處,無論人馬基本隻會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恐怖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白翼所過之處瘋狂蔓延。


    僅僅片刻,白翼的身前就隻在沒有任何敵人敢於阻擋。


    “皇太子萬勝!皇太子萬勝!”


    相比於楚軍,秦軍的士氣卻是因為玄甲精騎的到來直接到達了頂峰。


    不為別的,隻因玄甲精騎,幾乎已經成為了方曉的“短兵親衛”,有白翼所在之處,便有皇太子皇旗所在。


    “嗯?那就是燕人樂昉所說的從北海裏爬出的魔鬼騎兵?”


    被戰陣之上的高聲唿喝吸引了注意,項籍扭頭看去,頃刻之間那條漆黑的狂龍,便映入了眼簾。


    “轟!”


    白翼帶領玄甲精騎衝鋒,擋者所向披靡,公孫信與魏豹帶著僅剩的韓魏步卒,眼見無路可退,於是倉皇之下命令眾士兵舉盾迎擊。


    可是麵對如林長矛,如牆巨盾,白翼與他的玄甲精騎,卻根本視若無睹,隻是舉著長矛,連戰吼都沒有的就這麽直愣愣的衝進了韓魏聯軍的戰陣之中。


    震天也似的巨響落下,隻見一地血肉爛泥之間,公孫信與魏豹雙目圓睜,胸口有著巨大的創傷,口噴鮮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如同踏死了一隻螞蟻一般,白翼停也不停,繼續朝著鳳凰旗所在衝鋒,這樣一往無前的氣勢,便是項籍也不由的為之失神了一瞬。


    可一瞬之後,項籍隻感覺胸中有一團熊熊烈火燃燒而起:


    “江東兒郎!隨我衝鋒!”


    項籍高舉戰矛,掃了一眼即將被攻破的樊噲戰陣,旋即不管不顧的一勒馬韁,當即朝著白翼的方向迎了上去。


    “轟隆!”


    當今天下,最為悍勇的兩隻騎軍,就這樣在巨鹿混亂不堪的戰場之上,相遇了!


    ……………


    平鄉城下,章邯終於和司馬欣匯合在了一起,若要仔細算數,他二人麾下之軍,加起來卻足足有十萬之眾。


    可這十萬之眾,卻早已經被接連的敗績下破膽,如今還沒有潰逃,還要多虧了章邯與司馬欣的影響力。


    於是兩人相互一合計,無奈之下,看了一眼平鄉城與身後已然趕到的王離大軍,感歎一聲,不得不向著楚軍戰陣潰退。


    另一邊,早早就被韓信派出去的王翳率領著北地的精銳騎軍,在楚人的戰陣之中縱橫穿插,縱然自己有所折損,可也同樣對楚人造成了極為嚴重的殺傷。


    “王氏庶子,若是有膽,便再來與我大戰!”


    亂軍之中,麵目黝黑,長相粗狂的龍且一手持矛一手提劍,左右開弓,接連將幾個秦騎砍翻在馬下,旋即便扯著嗓子向著王翳怒吼嘲諷。


    然而王翳卻根本連他理都不理,他時刻記著韓信給他的命令,不與楚人糾纏,盡力向著本陣衝殺。


    可龍且到底是項籍麾下第一大將,打起戰來除卻有勇有謀之外,若論悍勇,實則不亞於秦人陣中的樊噲。


    是以,即便王翳不願理會,卻也不得不承認,一時間被龍且拖住了腳步。


    這場大戰足已經持續了將近一日的時間,不知不覺間,浩日已經開始西沉,可秦楚雙方,都有底牌接連翻出,是以便是打了這麽久,依舊是陷於僵持之中。


    項籍坐在烏騅之上,渾身染血,但他眉頭緊皺重瞳之中滿是不耐之色,顯然玄甲精騎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呸,這些秦狗,卑鄙無恥,居然以鐵衣武裝全身與戰馬,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跟在項籍身側的項纏突然“呸”的一聲,吐出了嘴裏的血沫子,旋即一帶馬韁,就準備調轉馬頭,再次隨著“大兄”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對衝。


    項氏八千精騎不愧有無敵之名,即便是同樣無敵,於對戰匈奴亦未曾有折損一騎的玄甲精騎遇上,也難免開始出現傷亡。


    同樣的白翼與他的騎士們也準備調轉馬頭,再次發起衝鋒,可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刺耳的“鳴響”自楚軍中軍之中傳了出來。


    “上柱國,亞父有令,著我速速找你迴去!”


    “亞父?”


    看著身前的傳令遊騎,項籍一時間咬牙切齒,怒哼了一聲之後,到底還是耐著性子,遠遠的看了白翼一眼,隨後便縱馬朝著楚軍本陣而迴。


    “項鐵蛋退了?”


    遠處,白翼見狀頓時露出不可思議之色,當即一帶馬韁,就準備趁勢追殺。


    然而幾乎就在同時,秦陣之中,同樣有鳴金之聲傳來。


    …………


    鏖戰了一整天,項籍自以為隻要擊破那玄甲精騎,就能徹底打滅秦人的氣焰,而後一戰可定巨鹿,卻是不曾想,在這關鍵時刻,範增居然鳴金收兵。


    於是迴到中軍,項籍一臉怒氣的走入營帳,可看到那白發蒼蒼的亞父之後,卻是又不由自主的心軟歎了一口氣。


    “亞父!為何要鳴金收兵!眼看著我就要勝了!”


    “羽兒!你……你身為統帥,如何總要親自衝陣?你難道不知平鄉城已經被章邯丟了?”


    “什麽?”


    聽到這話,項籍先是一愣,但緊接著卻又滿臉不屑:


    “丟了就丟了,隻待項燃將齊人的援軍與軍糧帶迴,三日之內,我便可以重新奪取平鄉城!”


    “唉,三日?羽兒,哪裏還有軍糧,哪裏還有三日?秦人早已經殺了項燃,將軍糧劫走,如今我等若是在僵持在此地,恐怕三日之後,我們的軍糧就要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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