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再不過問西楚。先帝沒有追究罪責,且將這段逆轉抹殺,外界並不知曉。”他低眉望著手中的茶杯,喃喃道:“若不是當年我還年小,父親隻怕也會隨母親去了,我不想這樣的悲劇再重演。”

    她悄然伸手覆上他的手,默然不語,隻是覺得心頭酸澀:“修聿,對不起。”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竟然從未真正去用心了解他的過去,所有的事無非隻是曾經從外人口中聽說而來。

    這樣的事,若是傳揚出去會惹出什麽樣的風波,他卻這樣坦然地告訴了她。

    “嗯?”修聿眉頭微擰,望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淡然一笑:“算了,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好男兒是該建一番宏圖偉業,若自己所求成了所愛之人的痛苦,就算得到了又有什麽意義?”

    都是楚家的兒郎,一個可以天下棄她不顧,一個人卻可以為她而傾盡天下。

    春光明媚,天地歡顏,悠揚的韶樂響徹中州內外,城中上下一片歡騰,聚集在通往王府的長街,等待著他們的皇後。

    煙落坐在將軍府房中,手心沁著薄汗,這不是第一次出嫁了,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緊張,害怕眼前的一切美好會是一場夢,她曾是多麽期待著生命中有這樣一份簡單的幸福,有這樣一個男人一直守候在她身邊,風雨同路,當曆經生死波折,她才觸摸到這一切,也真正明白它是那樣的珍貴。

    蕭清越帶著數名喜娘進來,“該上鑾駕了。”

    民間是新郎上門迎親,但依皇家禮儀皇帝是不必迎親的,但修聿卻一再堅持按中州的習俗舉行婚禮,出了將軍府,透過鳳冠的金玉流蘇依稀可看到一身紅色龍紋錦袍的男子,正含笑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她驀然想起很多畫麵,那個在荒野平原之上縱火追殺她的他,那個在九曲深穀的黑暗潮水中帶她逃生的她,那個在燕京升平廣場冒死接住她的他,那個在她出征前嘮叨不休的他……

    “你在幹什麽?”

    “我在救我的女人。”

    ……

    “煙落,如果跳下去我們還活著,答應我離開蕭家,離開滄都,跟我去中州重新開始生活。”

    ……

    “三生三世,我嫌少了,多走幾個來迴,說不定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下下下下輩子也能遇到你呢。”

    ……

    昔日的笑語溫柔迴蕩在腦海裏,像是一曲動聽的樂,令人沉醉。

    女子一身紅衣如霞,上麵金絲飛舞,繡著鳳凰於飛,袍尾拖展在後有如鳳尾,儀態萬方。

    修聿立於大將軍府門外,一身繡錦龍紋的紅袍更顯軒昂,看著從府內慢慢而出的身影,他唇角的緩緩勾起,蔓延成大大的笑容,比這三月的春風還要醉人。

    他幾步走到門口處,朝她伸出手,一如往昔般的自然。

    她透過靜垂的流蘇望著那隻修長潔淨的手,就是這掌心的溫暖一直纏繞著她,浸潤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滲入了她的心,她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放到他的手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鼓樂齊鳴,禮炮綻放,金箔如雪般灑了一路,從將軍府到王府的路走了不知多少迴,此刻卻覺得格外的漫長。

    鑾駕剛到府門外,長街之上頓起一陣馬蹄之聲,隻見長街之上一行黑影如狂風卷至近前,為首玄衣墨發的帝王振臂勒馬直直望向那一身紅衣如火的女子,目光沉鬱如無底的深海。

    煙落默然站在鑾駕之上,隔著那麽遠,她依舊可以清晰感覺那到道冷銳的目光,以及那讓人如墜冰淵的深沉寒意。

    所有人都望著強勢闖城而來的年輕帝王,修聿麵上笑意淡漠:“楚帝日理萬機,還親自前來參加朕的大婚之禮,朕在此多謝。”

    楚策淡淡望向他,四目相對間隱有鏗然之聲,無聲的較量。

    人潮洶湧,卻沒有一人發出一點聲音,靜謐中帶著一絲詭異的氣氛。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直直望向她,無人可見那黑眸眼底翻湧的黑潮,“西楚以半壁江山為聘,迎娶漠北領主為西楚皇後!”

    瞬間周圍一片倒抽氣的聲音,公然跑到中州,在中州王府的大門口搶親,好大的膽子!

    珠簾下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諷刺而薄涼,“沒想到在楚帝眼中,本主還有這樣高的價值?”

    楚策聞言握著韁繩的話一緊,淡如輕風的一句話,卻仿似是一道薄刃無聲劃開他的心,明知不該來,卻偏還是來了,隻是他來了,又能改變什麽?

    煙落步下鑾駕,驟起的風吹起她一身紅衣,金絲鳳紋發出耀眼的光芒,她仿若是欲振翅而去的鳳凰般,隔著靜垂的流蘇,直直望向高踞馬上的人:“怎麽?楚帝的後宮新妃這麽快就玩膩了?”

    楚策隻是望著她,靜靜的望著她,他想要看清那雙眼睛,然而那隨著她腳步而抖動的金色流蘇,搖曳出華麗的光輝,生生刺痛了他的眼,他沉

    聲道:“北燕的半壁江山,你不想拿迴去嗎?”

    煙落冷然一笑,道:“別說是半壁江山,便是你拿整個天下來,本主也不稀罕。”有些東西她會親手討迴來,從他們每一個人身上,而這一天,不會太遠。

    修聿步下鑾駕到她身側,探手握住她的手,朝楚策道:“朕的皇後,不外借!”掃了一眼隨楚策而來的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衛,淡笑言道:“若是楚帝是來喝喜酒的,朕歡迎之至,如若不是,朕便不多招待了。”

    邊上的飛雲騎們一個個眼睛冒火,敢衝到中州來鬧事,當他們飛雲騎是吃幹飯的不成,大夏幫了西楚那麽多,如今不知恩圖報,還敢搶他們老大的媳婦兒,真是豈有此理!

    正在這時,雷震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瞧見這場麵頓時來勁兒,“悶葫蘆,聽說你看上修聿小子的新媳婦兒了,是不是準備搶親來了?”

    楚策淡淡地望向他,道:“師傅!”

    雷震上前走近道:“既然是人家的媳婦就別打主意了吧,我倒是看上了後麵那個穿紫衣勁裝的丫頭,給你搶迴去行不行啊?”

    青龍幾人聞言望了望他所說的紫衣女子,頓時嘴角抽搐,他們神策營上下誰不知道,得罪了她,比得罪了閻王還難纏,敢搶蕭清越,也隻有雷震這不怕死的。

    蕭清越見雷震對著楚策,又朝自己指指點點,頓時心裏那個恨哪,恨不得立刻提劍上去宰了那老不死的,為民除害。

    “好吧,悶葫蘆,你要真看上了,師傅就幫你把人搶了,不過事後,你可要答應我把那個穿紫衣服的也娶迴去哦!”雷震還在那邊不分場合的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他,飛雲騎眾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幹架。

    蕭清越一聽殺氣狂飆,打著她妹妹的主意,還想打她的主意,雷震你個老不死的,得罪了姑奶奶,有你受的。

    在府內等了半天也不見修聿和煙落進去拜堂的諸葛候夫婦心急地跑出來,正好聽到雷震在那裏大放厥詞,諸葛候一擼袖子便吼:“雷震你個老不要臉的,連我們的徒弟媳婦你都想搶,不想活了是不是?”

    雷震聞言不慌不忙的轉過身,淡淡掃了兩人一眼:“我這悶葫蘆徒弟千裏迢迢跑來,為師的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大家搶一搶更熱鬧嘛!”

    眾人絕倒,什麽叫搶一搶更熱鬧?怎麽還有這麽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我呸!”皇甫柔兩人一擼袖子便衝了上去:“看我們不

    揍得你祖宗都不認識。”

    於是三人就最先交起手來,楚策漠然相望,握著馬韁的手,骨節青白,死死望著那一身紅衣如火的明豔女子,沉聲道:“那領主是不願跟朕走了?”

    “沒有人能逼本主做本主不願意的事,你……更不可能。”煙落聲音冷然一笑,話語冰冷而決絕。

    “是嗎?”楚策薄唇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冰冷而倨傲。

    話音剛落,一名神策營衛快馬疾馳而至,馬上帶著已經昏睡的孩童,振臂勒馬道:“皇上,人帶來了。”

    無憂?!

    煙落唇上的血色頓時褪盡,他竟然……竟然抓了無憂來威脅她?

    修聿眉眼微沉,一身難掩的殺氣,煙落抽離他的手,舉步朝著楚策一行人走去,“放了他!”

    “朕隻是想請領主帶著太子暫迴漠北,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楚策麵目冷然,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她身上蕩然而出的殺氣。

    “放了他!”她站在馬前,一身紅衣在風中颯颯起舞。

    燕京之亂讓無憂落入敵手,她就立誓,絕不容許再有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隻是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人會是他!

    楚策漠然望著她,一掉馬頭帶著人朝城外的方向而去,數道身影幾乎在同一時間疾奔而上,修聿當即被青龍四人擋住去路,煙落身形矯捷,淩空一腳踢上馬的死穴,馬兒仰天長嘶,轟然倒地,馬上的人一個敏捷的空翻落地,腳下還未穩,蕭清越的劍已經抵上他的後背,煙落一把奪迴他懷中的孩子,目光冷冽如冰:“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楚策聞言薄唇微抿,淡淡掃了一眼修聿等人,目光落在煙落身上:“但願你現在的選擇不會後悔。”說罷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修聿沒有下令攔截,看著一行人絕塵而去,雷震與諸葛候停了,望著離開的人吆喝:“這就不搶了啊,浪費人感情。”害得他白白激動了這麽久。

    諸葛候趕緊吆喝著奏樂,催著趕緊拜堂,修聿正欲轉身迴府,卻莫然看到楚策方才所立之處所落的一件物什,舉步躬身將其拾起,瞳孔頓時一縮,那是一枚玉佩,隻是上麵綴著和他腰際鬆石上一模一樣的同心結。

    煙落將無憂交給祁連,轉身看到還立在那裏的修聿,上前問道:“怎麽了?”

    修聿淡然一笑,將東西悄然收迴袍袖,“沒事,進府吧!”

    楚策一行人奔出中州

    城,勒馬迴望,隱約可以聽到城中傳出的鼓樂之聲,原野上的風吹起他寬大的袍袖,翻卷如雲。

    “皇上,一切都還來得及,隻要你……”青龍勒馬停在他身邊,低聲提醒道。

    楚策微微揚了揚手,示意他止聲,深深吸了口氣:“這樣也好。”

    “可是你……值得嗎?”青龍沉聲問道,這句話他不知問過多少迴。

    這一次似舊是無言的沉默,這在很多人看來隻是一場鬧劇,也是除了當年的東征之外,西楚大帝做的第二件蠢事,隻是這背後種種,永遠都是個謎。

    夜色漸深,前廳的喧鬧還在繼續,諸葛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朝著鬆濤閣進發,祁月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笑嘻嘻地問道:“諸葛前輩,你這是……準備幹什麽呢?”

    諸葛候幹笑兩聲,指了指天,道:“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圓哪!”

    祁月嘴角抽搐:“今晚沒月亮。”天上雲層密布,別說月亮,連星星都沒見幾顆。

    正在這時,便聽到雷震怒吼聲:“洞房都不讓鬧,修聿小子太過份了。”祁連跟著雷震兩步之外出現了。

    皇甫柔也被祁恆逮著了,三人一碰麵,同時歎了歎氣,可憐巴巴地望向鬆濤閣:“我們要鬧洞房!”

    “你說,我們三個,怎麽會被這三個毛小子抓著?”皇甫柔頭暈沉沉地哼道“就是哦!”諸葛候打了個酒嗝道,揮了揮拳頭:“我們可是高手,高得不得了的高手,怎麽會被他們逮到呢?”

    “我要鬧洞房!”雷震跟著又吼了一聲,表示抗議。

    “皇上知道你們要搞破壞,鬆濤閣外已經布滿了人,而且……你們每個人喝的酒裏,我已經下了足夠放倒兩頭牛的蒙汗藥。”祁月笑眯眯地說道。

    諸葛候很是不滿:“好不容易等到這臭小子娶媳婦了,還不讓人鬧洞房,天理何在啊!”

    “沒關係。”皇甫柔打了個酒嗝,壞笑著說道:“我上迴在百花樓裏順了點依蘭依蘭給他們點在房裏了,嘿嘿!”

    祁月三人聞言差點沒應聲倒地,千防萬防,防不勝防啊。依蘭依蘭那裏青樓之地,常用了催情的香料,他們竟然……

    看著三人藥力發作都倒在地上,祁月伸了個懶腰帶著人各自迴房睡覺。

    諸葛候幾人暈乎乎地躺在院子裏,雷震打個了酒嗝,不滿地抗議:“你看你們都教了個什麽徒弟,我家那個悶葫蘆雖然不怎麽討人喜歡,但也

    不像修聿小子那麽狠。”

    諸葛候朝雷震望了一眼,哼道:“你那徒弟,有什麽好啊?你那小徒弟一家不是被他害死了,連那煙丫頭的孩子都死了……那樣的徒弟要是我……我早就廢了他去!”

    雷震聞言手中的酒葫蘆砸了過來,反駁道:“修聿小子命好,要什麽有什麽,楚策那小子什麽都沒有,要什麽都得搶,都得奪……你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說我徒弟,世上人都罵他,都恨他……可是他為了煙丫頭命都差點丟了,怎麽會……怎麽會害她……”他含糊不清地咕噥著,說著說著便倒地睡了去。

    諸葛候兩人也昏昏沉沉地倒地就睡,打起了唿嚕,那不經意的話語,淹沒在了無邊的夜色中,了無蹤跡……

    紅燭高照,異樣的香彌漫著,她靜靜地坐在床榻上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唇角不由勾起,修聿小心地掀起蓋頭,拿下鳳冠,任由那三千青絲傾瀉而下。

    男子俊逸的麵容映入眼簾,白皙的麵容光潔如上好的和田白玉,貴氣而優雅,一雙鳳眸噙著微微地笑意,不經意對上那道目光,她不由紅著臉垂下眸子。

    他溫熱的唿吸噴灑在麵上,帶著淡淡的酒香,溫醇而醉人,她捏著袖子,緊張得一塌一糊塗,不由閉上了眼睛。

    修聿被她的樣子逗樂了,一臉無辜的望著她:“你在……幹什麽?”

    煙落頓時麵色酡紅如醉,氣惱地瞪他一眼,起身便朝內室走去,修聿起身跟在後麵,麵上漾著深深的笑意:“生氣了?那我給你補迴來?”說話間一把將她抱起,掀帳而入。

    “你……”溫熱的唇覆上她的,帶著濃濃的酒香在她口中彌漫開來“唔……”她推著他的肩膀,驟然而起的熱情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是不是忘今天是什麽日子了?”他拉著她坐起身,喘息著望著她,麵上掛著深深的笑意,從一送她迴房,她就跟防賊似地防著他,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方才的一番糾纏,兩人的鬆鬆垮垮的衣衫有些淩亂,她紅著臉瞪他:“吹燈。”

    修聿朗然一笑,反手一揚,內室中的照明燈滅了,隻留一盞朦朧的燈,透過紅紗帳照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幾分嫵媚,兩個一向聰明的人竟然都未曾發現室內的熏香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目光迷離而灼熱,她被吻得昏昏沉沉,“修……聿……”

    “嗯……”他動情地摟著她的腰際。

    “東齊西楚起……起了戰事,我要早些……早些迴漠北。”

    “你專心點!”他低頭吻住她喋喋喋不休的唇,一隻手悄然滑在她的身下興風作浪,手指悄然探入她最柔軟隱匿的所在。

    “修聿!”她嚶嚀著,差惱地別過臉去。

    他低低一笑,吻著她的眉眼,食指又往內滑進半寸,她頓時身形一僵,肌膚染上粉紅的暈彩,空氣中都彌漫著情欲的味道,他沉重的身子壓下,她隻覺身下一熱,隨即一陣劇痛,讓她情不自禁嚶嚀出聲,痛得身體弓起,手狠狠揪著身下的錦褥。

    他動作停了下來,深深地望著她,溫軟的唇輕輕吻上她咬著的唇,溫柔而纏綿,引得她不由自主地迎合,揪著褥子的手悄悄鬆了開來探身環住他的腰身。

    他沉迷而專注地望著她的眼睛,身體開始緩慢地移動,起伏中速度來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重,神銷魂滅間將她逼上極至的巔峰……

    呢喃低語和輕泣哀求一次次在室內迴旋,盤繞,一室風情旖旎。

    春宵苦短,日上三竿,鬆濤閣上下還是一片沉寂。

    修聿低頭瞧著在自己懷中安眠的女子,唇角勾起一絲滿足的笑意,傾身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起身更衣下床卻驀然看到昨日在府門前拾到的玉佩,端祥了半晌,拿出自己的鬆石與之對比,那上麵的繩結雖然已經破舊,卻隱約透著是出自一人之手。

    良久,聽到床上沉睡之人翻身的聲音,側頭朝那靜垂的紗帳望去,煙落,你與楚策之間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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