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九日終於來了,王大學要為蓮花去借錢,蓮花說學習費還是有的。王大學便以去縣城辦重要私事為由請假三天與蓮花結伴乘船往縣城而去。蓮花上縣城是經常坐車的,因上水船太慢,可王大學說今天有時間,兩人結伴而行,一路的欣賞沿河風光,還可看到廖靜仁描寫的纖道,談談笑笑,時間恐怕還短了呢,也免去乘車所帶來的一路飛揚的塵土和擁擠,何樂而不為?蓮花便微笑地依了。麗麗、蓉蓉嫌船太慢,還是乘車走了。

    一路是少不了談話的,這裏就不說了。五個小時的行船,於下午兩點到了縣城。船一靠岸,那“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既熟悉又討厭的聲音就傳來了。王大學牽起蓮花的手提包便走,可蓮花站住了,說:“那人怪可憐的,給一點他吧,以前我每次都要給一點的。”王大學憤憤地說:“他也許是職業的討錢家呢,上次就騙了我五元錢,不要上當。”蓮花卻固執說:“不可能的,誰願意當這樣的下賤?要是我,餓死也不幹的,他是為了堂客崽女沒有辦法呢。”於是拿出一元錢給了他。

    上得岸來,王大學道:“我講個故事你聽。”蓮花笑道:“那好呀,你一個愛講,我一個愛聽的。”王大學道:“從前的縣城,每縫元宵便熱鬧非凡,到處懸掛著燈籠,燈籠上有謎語對聯的。有錢的店家則掛一串錢作獎賞,給那些猜出了迷底、對出了對聯的觀客。其中有一個店家掛了一盞走馬燈,上貼一出邊,道是:‘走馬燈、燈馬走,燈息馬停步。’求對邊,賞錢一千文,是全城最重的。許多人看了,隻是搖頭而去。同時街上有許多戴麵具的,用以增加節日的趣味。這天,縣太爺為顯示與民同樂,也戴著麵具與幾個跟班在街上逛遊。他來到這店前,看到那一千賞錢就眼饞了,一看對聯,想起衙門前的‘飛虎旗’,眉頭一皺,便寫出了下聯:‘飛虎旗、旗飛虎,旗卷虎藏身。’這也堪稱妙對。他不等店家祝賀,取下錢就走,可急忙中把麵具掉了。縣太爺怕被人認出來有失體麵,忙以手掩麵而去,店老板見狀,拿起麵具大叫:‘這位先生如何要錢不要麵……?’由於心急,又看到那人已走遠了,‘具’字就沒說出來了。”說得蓮花捧腹大笑起來。王大學道:“有些人,為了錢,為了名,為了升官,什麽事做不出來?你看,為了錢財,賣淫偷摸者有之;為了名譽,欺上瞞上者有之;為了升官,阿諛行賄者有之,古代還有騙取國家的呢。為了錢,說幾句哀求話,做幾個可憐動作,又值得什麽奇怪的?如果我們確是上當受了騙,出財雖少,卻蒙了一層羞呢。”蓮花聽了,心有所動,但還是道:“我卻看不出他的騙相來。”王大學道:“凡是行騙的人,一時是難以看出的,我第一次不也是給了五元錢嗎?還是一個同船做生意的人提醒我的呢。你看他隻四五十歲的年紀,沒癱沒瞎的,如何不去勞動?至於家裏的情況,哪個清楚?”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了街中。見一個六、七十歲的駝背老翁用稻草索著一個失出雙腳在用雙手撐著地麵慢慢移動的老嫗人挨人討錢。那胸前的一個爛盆裏,已擲了一些角票和硬幣。蓮花看了,憐憫之獎可掬,王大學亦升起了同情之心。蓮花道:“這是不是也在騙錢呢?”王大學心情沉重的說:“這是人類的不幸,社會的過錯。如果說這也是在行騙,我甘願當個受騙者。”便拿出十元毫無吝嗇的給了老嫗人,蓮花也拿出五元放入了那爛盆中,惹得旁人嘖嘖稱讚:“這兩個人肯定是幹部,這麽慷慨的。”兩人頓感臉上羞澀:這能解決什麽問題呢?隻是獲得了心中的一點安慰:總算盡了一點心意。“如果我掌了權,”王大學心道:“一定要做幾件群眾歡迎的事。”走到街尾,王大學忽道:“今晚我們睡哪裏?”

    蓮花來參加學習是統一安排了住宿的。由於他們沒有結婚證,也就不能以夫妻身份公開住店,隻好委曲他們兩位暫時要分開住宿了,當然,他們耐不住時,還是可以想辦法幽會的。蓮花她們的學習與住宿地點安排在縣城數一數二的“沁園酒樓”,蓮花一看,價格較貴,為了省錢,也為了方便王大學,蓮花堅持在費用比較便宜的“縣總工會招待所”住了個四人間,反正這裏離學習地點隻有三百米遠。麗麗和蓉蓉則住在“沁園酒樓”。王大學說,他就到學校去搭鋪,也好請校長幫忙,為蓮花定編的事找找關係,他在縣城當校長多年,一定有不少關係的。晚飯後,王大學便離開蓮花到學校找到好友蔣老師。

    蔣老師已分到一套兩室一廳的舊房,妻子在鄉下教書,一個星期來一趟,說:“你是想打麻將,還是打跑和?”王大學由於有事情要辦,便婉然謝絕道:“我有事要辦,有空就聊聊天吧。今晚我要找校長有點事。”蔣老師也就依了。

    到校長家去,王大學本想去買點東西的,但一來囊中拮據,二來拿東西去求人辦事覺得太庸俗,也就決定空著手去了。

    可校長說,他雖在縣中學當了幾年校長,縣城裏也有一些朋友,可主要在教育戰線,其他局沒有可靠的、過硬的關係。要說沒有,當今的縣委書記是他的師兄(同學),可校長說他這位師兄高傲得很,他從不為了自己的私事去找這個師兄的,還提高聲音說:“我搞我的教育,他當他的縣委書記,有何相幹?”

    從校長家裏出來,王大學心裏很懊惱,心想:校長是確實幫不一忙呢,還是不願意幫忙?愛講物質為基礎的今天,該不會怪我沒拿東西吧。根據王大學與校長一年多的交往,他又深信他不是那號人,他是確實幫不上忙了。可是除了他,還可以找誰呢?王大學把所有的親戚、同學、朋友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還是找不出一個副科級以上的官兒來,於是憤憤地說:“算了吧,我就不信,靠自己的本事就定不了編!隻是請菩薩保佑,教蓮花考好些。”

    迴到蔣老師家,兩人又聊了個多小時的天後各自迴房歇息了。

    躺到床上,王大學便想起去縣委書記的事來。校長說縣委書記高傲得很,是不是真的?他是怎樣的高傲法?如果說是因為堅持原則,不徇私情,而惹得他的朋友說他高傲的話,那倒是王大學所敬仰的書記,如果說是因為他當了縣委書記,覺得自己了不起而顯示高於過去的朋友們一等,便在講話、做事上擺起他的架子來,則又是王大學所不齒了。他認為:區區一個縣委書記,充其量是個七品芝麻官,就驕傲起來,那當了地委、省委、中央的書記會如何呢?這樣的人,王大學稱他為小人一個,是沒有前途的人。王大學相信當今的縣委書記應該是前者,而非後者。不然,下麵為何沒有議論呢?如果他對朋友尚且驕傲,對下屬定不會禮讓,見過的人肯定會議論紛紛的。再者黨章規定,縣委書記也是要通過選舉的,如果他是後者,又如何獲得下屬的信賴而爬上縣委書記的寶座?其次,一個地方長官,哪有不想把地方治好的?要想把地方治好,是需要人才的,是需要有人提建議的。並且,王大學心想,能夠當得了縣委書記的,想必懂得曆史,他不可能不知道“總來千古興亡局,盡在朝中用佞賢”的古訓,他也應該知道:魏惠王不用衛鞅、項羽不用韓信的危害,秦孝公卻用了衛鞅、劉邦亦用了韓信的好處,他同樣會知道“魏公子無忌謙恭迎侯嬴”、“秦昭襄王三跪求忠言”的故事。當然,王大學也懂得自己既無衛鞅、韓信之才能,也無侯嬴、範睢之名氣,隻區區一無名幹部而已。可是,他們所遇者是王侯將相,我要見者也隻是區區一縣委書記而已呀?何況還有“毛遂自薦”的前人作例!毛遂在平原君門下做了三年坐客,毛遂自薦充當出使隨從人數時,平原君還不認識他,所以平原君說:“大概賢士在世,就象錐子置於囊中,其鋒尖必然立即顯露出來。現在先生在我門下已呆了三年了,我從未聽說過你的名字,這說明你於文於武都沒有長處呢。”毛遂卻說:“我今天才在囊中呢,如果早些把我置入囊中,會突然全都露到外麵來,哪裏隻露一點鋒尖而已呢?”一句奇語就讓毛遂充當了隨從。果然,在出使楚國求兵救趙中建了奇功。王大學心裏道:“我與毛遂不是有相同之處嗎?上麵若能用我,不見得我幹不出一番事業來。”因此,他認為,此次求見縣委書記關係重大,不僅要去求見,而且要作好充分的準備。第一,要約好時間,他準備明天去縣委辦一趟,請辦公室的人約個時間;第二,是見麵的開場話,王大學認為是至關重要的。王大學想,辦公室的人在跟書記約時間時會將他的身份告訴書記的,見麵時的自我介紹的程序就可免了。他設想書記見了他後,會笑容可掬地叫他坐下,要辦公室的人給他篩杯茶,而後笑問道:“你是小王吧?你找我有什麽事?”他就鎮定自若而又振振有詞的道:“我想向您提幾點意見,當然也提幾點建議。”書記會笑嗬嗬地道:“哦?向我提麽子意見。麽子建議呀?向我說說看,我洗耳恭聽著。”並拿出了筆記本,作出認真作筆記的樣子。他就可以有條有理、擲地有聲地講起意見和建議來。至於意見和建議的內容已爛熟於胸的。這麽想著,便愉快地睡去了。

    要知後事,下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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