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鄉政府,王大學就唿唿的睡了。

    一覺醒來時,房裏已暗了下來,王大學知道又沒有晚飯吃了,隻得一人來到小吃店吃了一碗麵了事,於是想,做吃的家夥非買不可了。洗漱完畢後,迴到房間便橫躺到床上,昨夜的疲勞並沒有消失,望著頂壁上的燈影,那雜亂的光環,仿佛是遠處傳來的幻影,幻影越來越清晰,變成了一個美麗的人兒:那雙秋水般的眼睛泛著閃閃靈光;那如桃花般鮮豔的臉兒蘊藏著無窮的蜜意;那永遠濕潤的兩片翕動的唇,射著一束一束的誘惑;那兩隻鮮嫩無比的玉手在擺弄著吊在胸前的黑油油的長發;最動人的是那微低頭的溫柔,真“如一朵水蓮花不用涼風的驕羞”。他呆呆的望著,如癡如醉地望著,那美麗的人兒慢慢的攏來了,那雙玉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從那眼波裏看見了縮小的自己,終於四片如火的唇合在一起……啊,那是多麽幸福的時刻,永遠忘不了那片桔林,那個斜坡,那陽光下銷魂的畫麵。此時的王大學象浸在幸福的水裏。他想著,微笑著。“她現在在幹什麽?”王大學又有了一種新的衝動。於是他爬起來關上門向三樓走去。

    蓮花的門虛掩著,從門縫裏射出一線燈光。王大學輕手輕腳的把門慢慢推開,隻見蓮花伏在桌邊,那條長辮靜靜地垂在腦後;她右手托腮,偏著頭在思考什麽,在那邊和樓下的撲克、麻將聲中,這裏卻有一個靜的世界。王大學不想破壞她,可又經不起那馨香的誘惑,不自覺的移著雙腿。突然腳下拌倒了一點什麽,發出清脆的聲音,向下一看,原來拌倒了靠在牆壁的掃帚,使得蓮花吃了一驚。迴頭一望,見是王老師,便莞爾一笑:“你醒了,我以為你要睡一天一晚呢。”“你知道我才醒來?”王大學不解的問道。“吃晚飯的時候,我去敲過你的門,又在你外麵的走廊上從窗戶中看見你睡得正香呢。我就未喊你啦。吃了晚飯沒有?”原來每一樓的前麵還有一個走廊的。蓮花邊說邊將一材料紙往抽屜裏塞。“吃了一碗麵了事,所以,明天一定把炊具買齊。你寫的什麽?這麽神秘?”王大學邊說邊搶上去將紙拿出來。隻見上麵寫著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誘蜂忙……粉蝶……夢含香……水中圓月天上有……鏡裏……”蓮花羞紅著臉道:“你壞呢,強著看人家的秘密。既然被你看了,那你就把句子補完整吧,害得我想了一天一夜的。”王大學一陣激動,順手提起蓮花的筆把句子補完了:“嬌媚欲滴誘蜂忙,粉蝶如癡夢含香。水中圓月天上有,鏡裏幽魂思斷腸。”又在上麵添上“詠荷——贈給心中的人”,下麵用草體簽上自己的名字。並說:“你看,兩種字體,互相輝映,象是我們的合作呢。”一看蓮花,臉上洋溢的不是笑,眼裏泛著的不是光,而是滿臉的情、滿眼的愛了。她將紙拿起,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的吻著,又閉上眼睛,仿佛在做玫瑰色的夢。突然,她飛快的在王大學的臉上吻了一下後離開桌子,打開箱子,將這張紙放進一個小巧玲瓏的盒裏。這一吻,使王大學的每個細胞都充滿了血液,在輕微的顫著。他望著蓮花弓著的背影,多想將她托起,輕輕的放到床上,而後去輕輕的解她的紐扣。然而,他忍住了,他對蓮花說:“明天跟我一起到鎮上去買炊具好嗎?”蓮花鎖好箱子後直起身來愉快的答道:“可以。我們早晨可搭班車去,晚上也可搭班車迴來。”“那我向黃書記請假去。”“不要請假的,當鄉鎮幹部的,任務來了,就不管白天黑夜、星期天不星期天,有節假日也休息不了;但沒有任務時,還是比較自由的。我估計元宵節前沒有什麽事了,領導們要研究責任製呢。”突然有人在喊王大學打撲克,王大學便匆匆的離開蓮花。

    第二天,他們倆爬上了班車,半小時後便到了小鎮——王大學第一天上班,搬運行李就是經過這裏的。

    這是個資水河畔的古老小鎮,隻有一條依河而東西走向的千餘米長、三四米寬的街道;傍河的鱗次櫛比的吊腳樓,記當錄著小鎮的曆史,感謝那年一把大火,用保險公司的賠款起了很大一節兩三層的樓房,使小鎮增添了現代風味;街的兩麵多半是各色各樣的鋪子和小攤。它雖隻有三千來人口,卻是附盡近幾十裏農產品的聚散地,也是人們尤其是年輕小夥子姑娘們節假日遊玩的地方。所以,每到這時,小鎮上便非常熱鬧。現在還是節內,走親訪友的,上街購物的,耍龍玩獅的,敲三棒鼓要錢的,紅紅綠綠,劈劈啪啪把個街道熱鬧得仿佛在抖動。王大學與蓮花在人群裏穿插著,東瞧瞧西看看,感謝現代的交通與信息;什麽北方的蘋果、南方的菠蘿,浙江的絲綢、四川的老窖,應有盡有;尤其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各色各樣的冬裝春鞋,占了街旁的每一個鋪位。蓮花總是洋溢著青春的臉兒,在這些衣攤麵前流連。王大學幾次衝動,想給蓮花挑選一件,顯示一下男子漢的瀟灑,可他很清楚口袋裏的羞澀,也就隻能硬受著一次一次的尷尬了。蓮花恐怕也有相同的感受,因為她動過幾次男士西裝和領帶。來到一個買雜貨的攤前,王大學看見了一大串珍珠項鏈和一大盒各類戒子。他一問價,付給十元便把兩樣都買下了。蓮花問他給誰買的?他說給他妹妹買的;蓮花問他,為何不還價?他說還得價來不是更便宜了麽?不久就來到街尾了,可他們還沒有光顧買飲具的店子。王大學說:“時間還早,我們何不到河岸一遊?”蓮花迴頭一笑:“我也這麽想呢。”

    王大學對小鎮是太熟悉不過了的,比自己手上的指紋要熟悉得多。這裏離他的家隻有十七八裏,每年都要來幾次的;在家勞動的幾年中,常常擔著幹柴到這裏換人糞的,有一次還買了一本《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也許就是它使王大學攻讀了文科,也是由於它使王大學走上了求官道路。今天走在這小鎮裏,想起那時的情景,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這是否就是“否定之否定”?王大學不免自個的笑了。

    “你笑什麽?”蓮花轉頭問道。“我想起了到這裏用幹柴換人糞的形景。”“你還笑得來?於我就隻有哭了。”“你不懂的。”

    他們沿著一條長長的碼頭下去,這裏就是過河的碼頭了。碼頭邊停泊著十來條有棚的劃子,隻是船尾都安裝了省力的動力,這就是古為今用吧。清澈的河水,拍打著搖晃的船兒,仿佛慈祥的母親唱著眠歌在搖著睡在籃裏的寶貝。“過河的開船啦。”船老板在吆喝著。“我們過河玩去?”王大學突然道。“聽你的。”蓮花成了客人了。

    河岸有一大塊沙洲,王大學拾了一小塊瓦片向水中漂去,在水麵衝開一條幾十米長的波痕。“你真行!”蓮花先讚道。她也撿一片用力漂去,卻隻留下兩個小小的浪花。“它象你的兩隻眼睛呢。”王大學笑道。“你真壞!”蓮花向王大學抓去。王大學撒腿就跑,哈哈的笑著;蓮花擺動雙手,咯咯地追來,象一對鴛鴦在河邊戲水,如一對戀馬在縱情追逐。“王老師,快來看。”蓮花突然停住叫道。王大學趕忙迴身過來,被蓮花一把抓住:“看你往哪裏跑。”她得意的笑起來。原來蓮花追不著,便耍了這個小小的花招。“你才壞呢,經常使用陰謀的。”王大學也笑了。“這不叫陰謀,叫計謀。”蓮花辯解道。“陰謀與計謀隻是賦予的感情不同而已,實際上是一樣的呢。譬如,在你得到了抓我的勝利,就稱之為計謀;在我卻遭到了被抓的羞辱,當然就稱它為陰謀了。”他們便選一處地方依偎的坐下來。

    望著東逝的流水,蓮花突然問道:“王老師,你說這河水流了多久?”“那河邊的火龍也許能告訴你呢。”蓮花隨王大學的手指方向望去,那河的兩岸各聳起一座絕壁,好象在慢慢靠攏,又好象在漸漸分開,穿梭在下麵的河水則好象在用力的擠著。王大學說:“那是火岩,燧人氏就是用它取的火呢,所以人們就叫它為火龍——它入土為嶺,出土為崖,過溪過河為峽,不知它有多長,也不知它生活了多久;凡是出沒的地方,它的兩旁都有煤呢。它就有資格迴答你的問題了。”“你是老師嘛,學生是要提問題的。”蓮花嬌嗔地翹起了嘴巴。“是的,不過隻有我的蓮蓮才能提出這樣的怪問題的。”王大學拿起了蓮花如玉如脂的手輕輕的揉著。蓮花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王老師,我的名字本來很俗的,隻有我媽媽叫我為蓮子,現在有你稱我為蓮蓮,我聽來就有如六月喝涼水呢。這是你的發明,屬你的專利,以後在單獨時,就不準你叫我蓮花了。”“那你也不要叫我為王老師嘛。”“叫什麽?”“也隻能由你發明一個隻屬於你喊的名字。”蓮花偏著頭,眼珠晶亮亮的來迴滾動著,倏然,她拍腿叫道:“有了,就叫你阿龍。”“我的名字本來也俗得很,小時候我媽媽叫我為龍兒,你這麽一改呀,使我倒有點英雄氣味了。謝謝你!”並在她那桃花般臉上輕輕一吻,“我們再同時叫一次”“阿龍!”“蓮蓮!”倆人便抱到一起在沙灘上滾了起來。末了,王大學道:“你閉上眼睛。”蓮花真的把眼睛閉上。王大學便把那珍珠項鏈輕輕的戴到蓮花的粉脖上,歉意道:“我還沒有錢給你買貴重的項鏈和戒子。可它代表了我的心呢。”“我知道的。”她仍然閉著眼睛,甜笑著,享受著這愛的溫撫:“我也想給你買件西裝的,可惜帶少了錢。”“我們還窮呢。”王大學又給她帶那戒子。“可我們又很富的。”蓮花睜開了眼,玉手又挽住了王大學的脖子,四片唇又粘到了一起了……

    “我們再看看‘印心石屋’去。”王大學又提議道。“聽你的。”蓮花總是順從著。於是,王大學牽著蓮花的玉手向下走去。

    要知後事,下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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