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莊教授和嚴主任,方渝踩著輕快的步子離開職業學校。


    因為考試時間結束,方渝卻遲遲還沒出來,林瀟瀟已經在學校門口焦急地等待。


    看到方渝麵帶微笑的走了出來,林瀟瀟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兩人坐上迴去的公交,方渝將考核中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一講給林瀟瀟聽。


    林瀟瀟沒想到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裏,方渝居然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聽方渝講的驚險,她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一直抓著方渝的手腕。


    等方渝講完了所有經過,林瀟瀟長長的出了口氣,才發現自己還抓著方渝。


    她兩腮泛紅,趕忙收迴手,偷偷的瞧了方渝一眼,發現方渝似乎並未在意才鬆了口氣。


    迴到麵館,正好遇到劉振強茶館的夥計大路,他是來給方渝送鱔魚來的。


    上次請客時,方渝和劉振強說了想要在麵館裏加上黃鱔啫啫煲這道菜,劉振強就和自己那位朋友商量著給方渝供貨的事。


    因為方渝事情比較多,最近才算是找機會把相關的合約給簽了,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供貨。


    鱔魚裝在六個大水袋裏,方渝仔細的檢查了一下。


    鱔魚的運輸一向不太容易,因為鱔魚唿吸會產生很多熱量,如果無法散失,就會引發“發燒病”。再加上鱔魚還容易相互纏繞,嘶咬,所以運輸黃鱔時一個容器內不能裝太多。


    另外,鱔魚對水中的氧氣含量要求比較高,水中的氧氣太少,鱔魚無法獲得充足的氧氣就會快速死亡。所以運輸途中一定要保持水中溶氧充足,換水時溫差也不能過大。


    這個供貨方處理的很不錯,每個袋子裏麵都打了氧氣,運過來的鱔魚基本都很鮮活,表麵也沒看到什麽明顯的傷損,每一條的大小也正合適,方渝很滿意。


    收了鱔魚,方渝和林瀟瀟各自去作開業的準備。


    方渝換上自己的廚師服,拿出手機反複猶豫了好一會,微聊上的留言打了又刪,最後還是沒有和李姝寒說今天要上啫啫煲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一陣緊張的忙碌後,開業的時間就到了。


    因為提前就在手機應用上通告了今天將要推出新菜,所以很多想要早些品嚐新菜的客人,就迫不及待的在門口等候。


    林瀟瀟將“營業中”的牌子一掛出去,大家就立刻拿出自己的排號單,等待瀟瀟叫號。


    看著被叫到號後那一張張歡欣雀躍的臉,林瀟瀟莫名有種快樂的成就感。


    客人進了店,方渝就開始了“水深火熱”的工作。


    按照方渝的要求,林瀟瀟在點了啫啫煲的訂單上重點標了一下座位號,以便於方渝了解客人的位置。


    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正式推出啫啫煲,但是私下裏方渝自己已經反複練習了上百遍這道菜。


    再加上味箸不時的毒舌點評,以及超人的五感和身體控製能力,方渝對黃鱔啫啫煲的把握已經不下於幹了十幾年的老師傅。


    現在製作這道菜,在原料齊備的狀態下,幾分鍾就能完成一份。


    可惜這道菜,送菜過程也是烹飪的一部分,沒法讓瀟瀟接手。


    方渝越發的覺得應該再去招些人來幫忙了。


    第一份啫啫煲完成了,方渝端著燃燒的砂煲奔跑進麵館大堂,客人們紛紛發出驚訝地聲音。


    隨著啫啫煲擺放到第一位有幸品嚐的客人麵前,火焰如同受人控製一般恰好熄滅。


    方渝迅速的打開蓋子,加入香油來迴翻炒,濃鬱的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麵館。


    嗅著空氣中彌漫的香氣,客人們全都盯著那個砂煲不由自主的吞咽著口水。


    當方渝結束了翻炒做出請用的手勢時,早就拿著筷子蓄勢待發的客人,像是搶食一般飛快的夾住一塊鱔肉就塞進嘴裏。


    “嗷嗚,唿唿...”客人一邊叫喚著卻又不舍得將口中的食物吐出,不停的唿著氣。


    這位取得第一個排號的客人正是當初那位第一個走進方渝麵館的中年男子。


    他一向自詡食民間美食家,自認為對美食的認知是準專業級的。


    像他這樣淩晨就卡著點在手機應用上搶排號,隻是為了晚上能夠第一個品嚐新菜的人,絕對是對美食有著執著愛好的人。


    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鱔段吞下,這位中年男子才發現自己剛才簡直是豬八戒吃西瓜,雖然覺得好吃,但吞下去後卻說不上是什麽味道。


    他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十分不滿。這樣囫圇吞棗式的吃法,完全不符合他的美食理念,簡直就是對美食的褻瀆,也對不起烹飪這道菜的廚師的辛勞。


    他按耐住焦躁的食欲,告誡自己必須堅持住,要用自己一貫主張的理性節奏來享用這道黃鱔啫啫煲。


    一道出色的美食通常有色、香、味、形、聲五個標準。


    這道黃鱔啫啫煲在這位客人的心目中理想的享用步驟應該是,先聽其聲,再聞其香、觀其形,賞其色,最後才是品其味。


    這時砂煲的溫度還沒有完全降下來,各種食材緊貼著砂煲還會零星的發出細微的聲音。


    隨之而出的就是縷縷蒸汽將酒香、麻香、甜香、鮮香、鹹香托出砂煲,化作一片香氣的雲霧。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想象著自己似乎一口氣將整片香氣吸入了肺中,感覺自己壓抑的食欲再次被點燃了。


    他再次夾起一塊鱔段,q彈的鱔段在筷子上來迴抖動,燈光下一層晶瑩的醬汁反射出鮮活的光芒,好似鱔魚再次獲得了生命一般。


    “唰”還沒等中年男子反應過來,本能已經驅使他將鱔段送入口中。


    鱔段入口,先是感受到它火熱的軀體上蕩漾出誘人的濃鬱甜香,接著滑嫩的觸感讓舌頭忍不住隨之抖動。


    中年男子閉上眼睛,用心的追逐在口中四處逃竄的鱔肉,每次似乎將要抓住它,但q滑的外皮又讓它從牙齒和舌頭的包圍中逃掉。直到鱔段上那層醬汁化入口中,中年男子才咬住鱔肉。


    剛才本以為鱔段表麵的醬汁已經是這道菜的精華所在,但咬開鱔肉中年男子才發現那原來隻是真正美味的外包裝罷了。


    由於烹飪的時間十分短暫和精準,鱔肉被熱油和高溫的酒蒸汽滲透,接著又被濃稠的醬汁包裹,鮮美的肉汁完全被鎖在鱔段裏,沒有一絲的損失。


    牙齒咬破翻卷包裹著嫩肉的外皮,如同銀瓶乍破,水漿崩裂,難以言喻的鮮美甘香傾瀉而出,一股名為幸福的暖流從舌尖一直傳到腳底。


    中年男子感覺自己突然站在圓形的舞台中央,左手是背著電吉他一身火紅夾克的吉他手二荊條,右邊是悶騷的貝斯手花椒,側後是活潑甜美的青春鼓手洋蔥妹,周圍還有一片蔥頭、仔薑、青椒伴舞。


    自己大學時暗戀的姑娘端著一碗香甜的米酒扭動著婀娜的身姿走到自己麵前。


    曾幾何時,自己希望能像那時最受追捧的偶像一樣站在舞台中央,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自己心愛的姑娘深情對視。


    “啊...”中年男子覺得自己必須高歌一曲,不這樣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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