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寧慢慢踱步到窗前。


    好奇怪,上一刻,外麵是電閃雷鳴,暴雨傾盆,這會,夜空碧淨如洗,皓月當空,空氣清新得,讓他忍不住深唿吸,又深唿吸,立時,體內也像被洗淨了一般,說不出來的愜意。


    愜意之餘,有些空落落,這種感覺有好幾天了。


    昨天,一幫中學同學聚會,大部分都成家生子,周子期是召集人,他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卻選了個角落,獨自喝啤酒。


    沒有那份心情談笑風聲。


    扔出去的話擲地有聲,自認為是言而有信的堂堂男子,但一轉身就開始後悔了。書香花園的公寓鑰匙送迴時,他悄悄配了一把。他沒有登堂入室,把車開到樓下,仰起頭,曾經稱之為“家”的那層在黑暗中與他默默遙對。


    在童家接到童悅的電話,區號顯示是上海。


    沒有人知道,他去過一趟上海,清晨最早的航班。華燁鐵青著臉在出口處接他,“對不起,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能告訴你她住哪裏。”


    他冷笑,“少拿你的條條框框壓我,上海我又不是隻認識你一個,我有的是辦法去查,費點時間罷了。”


    華燁哼了聲,“現在這麽著急,當時何必手癢要去簽字呢?”


    “別說我,你不是愛陶濤嗎,為什麽要放她走?”


    “我是白癡。”


    “我蠢,你滿意了吧!”


    華燁瞪了他一眼,“你找到她,又如何?”


    “不如何,看看她住的地方,打個招唿,我就迴青台。”法製這麽健全,又不能搶親,他還能怎樣?她不就是不信任他嗎,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她會釋開心懷,心甘情願迴青台的。


    華燁撇了下嘴,又抿緊了唇。


    他挑了挑眉,“有什麽你直說吧!”


    “蘇教授現和她是鄰居,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那又怎樣?”他非常惱怒那個家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證明他的摯情還是證明他的勇敢?童悅要是愛他,何必等到現在。


    他不會拿自己與蘇陌比較,愛情這件事,沒有參照物,也沒可比性。


    結果,吃了閉門羹。


    童悅的小公寓門窗緊鎖,對麵的公寓裏,清潔工正在忙不迭地打掃。掃尾的油漆工嘴快,“這家男人和對麵的女人旅遊去了,一人一隻行李箱,我看著他們上車的。”


    華燁同情地看著他,試探地問:“要不我給蘇教授打個電話,幫你問問?”


    他擺擺手,坐下午的航班迴了青台。傅特助送合同進來,愣了下,“這麽快?”


    “說幾句話,要多久?”


    傅特助笑笑,體貼地帶上門出去,沒有再打擾他。


    沒見著可能更好吧,至少那層薄麵還在,他苦笑著歎息。


    不追了,讓她自由自在飛。


    從那之後,到真做到了,童悅那個手機號,他再沒撥過。與她熟悉的人,在街邊偶遇,輕輕頜首,絕不閑聊一句。他不要聽到和她有關的消息。


    羅佳英到時常說起她,不是念著她的好,而是把她當作反麵典型,每碰到一個合適的姑娘,都會說哪方麵比她好多少,催著他要把握住。


    她其實真的不好,冷情內向,還固執別扭,防心太重。可是這輩子,他估計是忘不掉她了。


    他被羅佳英設計相了一次親,當一發覺,他立刻起身走人。第一次對羅佳英厲言疾色,他的婚姻,他自己作主。


    “你作主過一迴,瞧到後果了吧!還是我幫你把把關。”羅佳英有點納悶車歡歡突然和她變疏離了,打電話過去都說在忙,再打過去,就是秘書接了。她又不傻,知道人家不搭理她了,問葉少寧是不是哪裏得罪了車歡歡。


    “因為你是我媽媽,我不能埋怨什麽,但是媽媽,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恨你。”葉少寧說完這句,轉身上車。


    羅佳英眼睛眨個不停,好半天都沒迴過神來。


    他這幅落莫的樣子,自然而然成了全體同學安慰的對像。這感覺怪怪的,從前向來是他扮演安慰別人的角色,酒過半瓶,他主動付賬後匆匆告退。


    周子期送他到車邊,拍拍他的肩,自嘲地笑笑,“我闖了那麽大的禍,還活到現在,你啥都沒做,卻受這份氣,怨不怨?”


    他怨給誰聽?


    外麵傳來女子的嬌笑聲,緊接著,輕輕的叩門聲。


    他打開門,進來一位高挑明豔的女子。這是裴迪文為了加強青台的力量,特地從香港調來的公關部經理,叫陸曼麗。港大畢業,英文嫻熟,普通話是正宗的北京腔,對於青台當地的話也聽得懂,顯然是有備而來。


    她來,到真讓他省心不少。一些難纏的客戶,她一出馬,通常都會非常服貼。


    她能喝酒,會唱歌,高難度的國標舞也會跳。但是靜下來時,又似柔弱的小女人般。公司裏已有好幾人為她著迷。


    “有事?”他問。


    她俏皮地擠擠眼,“當然!”隨手把門帶上。


    他看著她抽出兩張餐巾紙鋪在辦公桌上,然後從帶過來的紙袋中拿出兩個保鮮盒,“我隻做了兩人份,所以不能聲張哦,不然我一出這門,就會被扁。”


    他還沒答話,她就笑個不停。


    “公司餐廳的廚師手藝是不錯,但天天吃也厭的。我做的是風梨海鮮飯,還有蔬菜湯,我挺自信的。”


    他沒有走過去坐下,“陸經理,我相信這一定非常美味,但我已經吃過了。”


    曼麗媚眼如絲,“葉總撒謊,我就沒見你下樓去餐廳,傅特助今天又出差。放心吃吧,我沒下毒,不會一飯定終身的。”


    “謝謝,不用了。你不必端來端去了,就在這吃,我去企劃部一下。”


    “葉總,為什麽?”曼麗的神情和聲音都如夜霧般縹緲。


    “因為我不想造成你的誤會。”溫和是種風度,但太過溫和,就成曖昧的營養素,他吃一塹長一智。


    第二天,有客戶過來,出去應酬,飯後又去酒吧繼續暢飲。


    “換一家吧!”他對開車的傅特助說。


    傅特助抬頭看著“夜色迷人”眩目的霓虹燈,笑道:“這家的調酒師手藝最棒,晚上還有演出,別換了。”


    早有泊車小弟跑過來迎接。


    曼麗陪著客戶們,那些人已是目光如炬,急不可耐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扭頭看看前方的站台,失了下神。


    曼麗等著他,與他並肩進去,一邊耳語,問如何安排?


    曼麗真是非常敬業,並沒有因為他昨晚那句話影響到工作。聰明的女子,非常懂得進退。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強拽一棵樹?


    “這個你看著辦,我坐一會就先走。”他抬起頭。


    桑貝揚起一臉笑,風姿卓爾地走過來,眼角不著痕跡掃了掃曼麗,“葉總,你都很久不來了,把人家都想死了。”


    葉少寧摸摸鼻子,這桑貝啥時成了一媽媽桑?


    曼麗第一次來夜色迷人,不過,她什麽場合沒見過,笑道:“既然葉總是常客,那麽老板娘給我們安排個寬敞的包廂,玩得盡興點。”


    “這個自然的,請!”桑貝扭著腰,在前麵引路。


    一行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摸索著上樓,桑貝一迴首,曼麗與葉少寧落在最後。


    把眾人安排妥當,酒和果盤送上,桑貝豪爽地敬了一圈,這才下樓。臨行前,俏眸在屋內轉了幾轉。


    一路疾行,越過人群,忽視熟客們的招唿,忙不迭地拿起手機,避到後麵的廚房間,聲嘶力竭地吼道:“小悅,我問你,你到底要不要那個男人?如果要,就快點迴來,不然有個狐狸精就把他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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