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橐先生”包一勝見自己這手“飛毫入木”的混元氣勁,又被穀家麒識破,不由真對這雙少年男女的來曆宗派,揣測不透,一麵與“辣手才人”石不開,向青竹澗內飄身,一麵高聲叫道:“我們中原事了,暫時迴苗疆,你們真若敢去‘苗疆魔穀’,最好是在明年秋風大起之際!”


    穀家麒目送“文賭雙魔”,飄下“青竹澗”內,去遠以後,向水中萍笑道:“今天這‘文賭雙魔’,雖被我們氣得要死.但也怪他們運氣太壞!萬一‘傾橐先生’包一勝是猜‘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不在‘聽秋小築’,則你的‘屠龍短劍’,不也輸掉了嗎?”


    水中萍得意地笑道:“我見那‘傾橐先生’包一勝滿麵晦氣,便知他一定會輸!如今我卻要把他這撮山羊胡須帶走,留作賭勝賭魔的一大紀念!”


    話完,迴身正欲拔取釘在“聽秋小築”柴扉上的那撮山羊胡須,突然麵容一驚。


    退後幾步.向穀家麒叫道:“穀家麒你看,莫非此處有鬼?”


    穀家麒愕然迴頭,目光注處,不由也覺一驚,原來那“聽秋小築”柴扉以上所釘的不是一小撮蒼色人須.而是大篷雪白人發!


    雪白人發之下,還連著一顆血跡模糊的人頭,這人頭缺少一隻左耳,麵貌也對穀家麒不太陌生,正是自己殺父仇人之一,“五湖龍神”裴通海!


    穀家麒認出裴通海人頭,心中恍然頓悟,向水中萍微笑說道:“不是有鬼,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幫了你的忙了。”


    水中萍聞言,蹙眉問道:“你是說‘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未曾離開‘熊耳山’.現在這‘聽秋小築’之內?”


    穀家麒點頭笑道:“除了這位先生,誰還能把釘在柴扉上的人須,換成人發人頭,而使我們毫無所覺……”


    話音微頓,忽似想起甚事?劍眉雙剔,怒聲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請出這位南宮先生來,質問他為何搶在我之先,把這‘五湖龍神’裴通海殺掉?”


    水中萍弄不清其中根由,自然納悶異常,正待向穀家麒發問,卻聽得那“聽秋小築”之中,已有歌聲傳出。


    歌聲蕭悅高朗.唱的是一闕浣溪沙:


    “一醉能排萬慮空,人生難得是朦朧,


    清狂鎮日對西風。


    嘯傲江湖千幻影,睥睨天地一飛虹,


    亦魔亦俠亦神龍!”


    穀家麒、水中萍一聽這首浣溪沙,便知名震天下的“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即將出現!


    果然歌聲一歇,“聽秋小築”的柴扉,“呀”然而啟,自草廬以內,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醉態可掏其貌不揚的糟老頭兒,右手執著朱紅葫蘆,舉向裴通海的白發人頭,似乎要請這位業已歸位的“五湖龍神”,喝上一口。


    穀家麒看得不禁暗皺眉頭,勉強抱拳問道:“老人家是否就是‘聽秋小築’主人,名馳天下的‘西風醉客’南宮前輩?”


    那糟老頭兒,乜斜著兩隻醉眼,冷瞥穀家麒,“嘿嘿”怪笑說道:“除了‘西風醉客’本人,誰敢住在‘聽秋小築’以內?你為什麽對我起疑,是不是嫌我這副樣兒?長得不太好看!”


    話完,不等穀家麒、水中萍迴答,便自“咕咚”一聲,又把那兩扇柴扉閉死!


    穀家麒、水中萍見狀,不禁麵麵相視。


    水中萍向穀家麒低聲問道:“在猜測之中,‘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應該是位意氣軒昂極其漂亮瀟灑的人物才對!”


    穀家麒答道:“這位南宮先生,除了‘西風醉客’美號以外,又有‘幻影’之稱,形相時易,變幻莫測,所以他當作招牌吟詠的那首‘浣溪沙’中,才有‘嘯傲江湖千幻影’之句……”


    話猶未了,柴扉“呀”然又開,一位身材俊挺,風采高華的中年倜儻書生,含笑當門而立!


    穀家麒水中萍想不到對方易容易服得如此之快?方自雙雙一愕。


    那位中年倜儻書生,業已微笑說道:“我如今這副樣兒,大概像是‘聽秋小築’主人‘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了吧?”


    穀家麒、水中萍麵對如此絕世高人,也不禁微收狂傲之氣,躬身一禮!


    南宮漱石搖手笑道:“你們不必謙恭,我還要謝謝你們擺設‘太乙千門陣’,猜謎語,對對聯,幫我趕走了苗疆惡客!”


    水中萍聞言臉上一紅,知道方才那場賭約,應是自己賭輸,隻因“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蓄意從中作弄,才使得“傾橐先生”包一勝,極其冤枉的,把一撮留了十數年的山羊胡須割下!


    穀家麒目光一閃,手指懸掛在“聽秋小築”柴扉上的“五湖龍神”裴通海的人頭,向南宮漱石問道:“請問南宮前輩,這‘五湖龍神’裴通海……”


    南宮漱石不等穀家麒話完.便即接口笑道:“我知道你想殺他,但我也要殺他!”


    穀家麒訝然問道:“我想殺裴通海,是因為他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南宮前輩卻殺他則甚?”


    南宮漱石冷笑一聲說道:“十五年前,終南山‘百丈壁’下的那場江湖劇鬥,由我擔任證人,規定決不許倚多為勝!但誰知我因事偶離現場,這裴通海等,卻立即恃眾群毆,亂發暗器,使三位聲名頗好的武林俠士,埋恨黃泉!故而我不但已殺‘五湖龍神’裴通海,還要搜盡海角天涯,把‘陰風叟’濮陽赫等那一天在場之人,殺個幹幹靜靜!”


    穀家麒聽得雙眉深蹙,向南宮漱石問道:“南宮前輩,你知道穀家麒的出身來曆?”


    南宮漱石點頭說道:“我一聽你‘穀家麒’三字,便知你來曆出身,師承宗派!”


    穀家麒說道:“南宮前輩既然知道我來曆,我要向你討點人情!”


    南宮漱石問道:“什麽人情?”


    穀家麒滿麵憤恨神情,咬牙說道:“你殺了‘五湖龍神’裴通海,業已使我頗有遺憾,其餘的‘陰風叟’濮陽赫、‘飛鈸羅漢’法元、‘鐵笛真人’靈靈子、‘鐵掌震中原’邊大壽、‘毒爪飛鷹’鮑通、‘毒羽飛雕’鮑永等六名惡賊,卻千萬留給我殺!”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娃兒說話怎的不太講理?我殺了他們.你有遺憾,但你若殺了他們,豈不是又變成我有遺憾?”


    穀家麒被“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兩人,以十五年光陰,著實調教成了一位文武精通,心狠手辣的驕暴少年!


    眼前之事,若換其他對手,他不但不會委婉陳情,並早已反顏相向!


    但“西風醉客”四字,畢竟與“七劍神君”“綠鬢妖婆”齊名.遂使得穀家麒強忍胸頭惡氣,不太形諸神色!


    南宮漱石看了穀家麒及水中萍兩眼,向穀家麒微笑說道:“為了既不使我遺憾,也不使你遺憾,幹脆彼此各憑運氣,誰先遇上他們,誰便下手!我有事先行,你最好也趕快動身,否則倘若機緣湊巧,被我搶先殺光,你就要氣死了!”


    話完,帶好“聽秋小築”柴扉,一聲龍吟長嘯起處,平飛八丈有餘,便自隱入蒼鬆翠竹之內!


    穀家麒目送南宮漱石身影杳後,默然片刻,忽地目射兇光,一挫鋼牙,滿麵獰惡神色!


    水中萍訝然問道:“你如此發怒則甚?”


    穀家麒猛一頓足,腳下岩石以上,現出一個深約兩三分的足印,兩手交握,恨恨說道:“我真後悔!”


    水中萍越發莫明其妙地問道:“你後悔什麽?”


    穀家麒雙眉一軒,雙目中兇光電射而出,厲聲叫道:“我後悔不應該聽任南宮漱石從容走去,應該好好鬥他一鬥!”


    水中萍搖頭說道:“這位‘西風醉客’南宮先生,名頭之高,震懾天下,不比‘苗疆魔穀’的‘文賭雙魔’,你真敢鬥他嗎?”


    穀家麒厲聲狂笑,目注水中萍說道:“你以為我不敢鬥他?”


    話音方了,功力暗聚迴身一掌推出,竟把一株百年古鬆,連根擊倒。


    水中萍見狀,不由失笑問道:“你要鬥的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卻打翻這株鬆樹則甚?”


    穀家麒一麵選擇幹枯鬆枝,蘸取鬆根油脂,一麵恨聲狂笑答道:“我要利用這鬆脂,放起一把火兒,燒掉那妄自尊大的‘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


    水中萍聽得深吃一驚,蹙眉問道:“你知道這樣做以後,會發生多麽嚴重的後果?”


    穀家麒戾氣騰眉,雙眼一瞪,向水中萍曬笑說道:“我記得你曾說過要鬥些威震江湖的絕世人物,怎的卻對這‘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如此害怕?我燒了他的‘聽秋小築’,有什麽大了不得,正好借此揚名闖萬,使整個武林,震驚一下!”


    話音方了,晃著火折,點燃鬆枝,右手連揚,飛起三四道火光,投入了“聽秋小築”!


    秋高氣爽,萬物幹燥,何況“聽秋小築”又是茅草竹木所建,更易燃燒,故而刹那之間,便即烈焰狂騰,火光燭天而起!


    水中萍柳眉微剔,向穀家麒傲然說道:“你不要小看我,我井非懼怕什麽‘西風醉客’南宮漱石,隻覺得你師出無名,這把火兒放得太以莫名其妙!”


    穀家麒眼望“聽秋小築”的熊熊烈焰,得意狂笑說道:“管它師出有名,或是師出無名,凡屬不如我意的任何事物,穀家麟必以狠辣手段對付!”


    水中萍聞言,不禁暗自搖頭。


    正待再複駁他幾句,突然一聲清嘯,傳自遙空,嘯聲中隱含憤怒意味!


    水中萍看了穀家麒一眼說道:“那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大概尚未去遠,業已瞥見火光趕迴,你要小心一點!”


    穀家麒傲然笑道:“他迴來最好.且讓我獨自鬥鬥這位無人敢惹的絕頂武林高手!”


    穀家麒表麵雖仍狂傲,但因對手名頭太大,心中也未免頗為緊張,暗將義父母“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十五年耳提麵命所傳的一身詭辣絕學,凝聚待用!


    水中萍被他那“無人敢惹”四字,激得玉頰一紅,秀眉雙揚叫道:“你獨自鬥他,未免力弱,要不要我來幫你?”


    穀家麒雖已心中微怯,但仍不肯輸口,傲然一笑,搖頭答道:“不要,不要……”


    話猶未了,青竹澗中,白影一閃,那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宛如絕世飛仙般,淩空斜飛八九丈遠,飄然降落已將整個燒完的“聽秋小築”之前,麵罩寒霜,目光中閃爍著一股懾人殺氣!


    南宮漱石見自己這“聽秋小築”的火勢,已然無法收拾,遂雙眉略剔,緩緩迴身。


    冷電似的目光,略掃穀家麒與水中萍,沉聲發話問道:“這把火兒,是誰放的?”


    穀家麒委實覺得這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目光中含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懾人神威!但在對方逼問之下,卻不得不大著膽兒答道:“是我!”


    南宮漱石冷冷一笑,目光專注穀家麒,向前走了兩步!


    穀家麒憑著一腔傲氣,強自鎮定心神.功力聚到十成,目注對方,巍立不動!


    南宮漱石也對他這等超人膽力,略感驚異,在穀家麒身前三尺以外,停步問道:“你以為身上那點功夫,能夠與我一搏?”


    穀家麒雙眼一翻,揚眉答道:“穀家麒既闖江湖,便不畏怯任何人物!”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穀家麒、水中萍如聞霹靂當頭,齊自心神震悸.微退半步,知道對方笑聲之中,蘊有內家絕頂神功“先天罡氣”!


    南宮漱石這種笑聲,一發即收,目注穀家麒點頭說道:“虎父不生犬子,強將手下.定無弱兵,你果然是位膽力超群,武功拔俗的少年英雄!但可惜性情太驕,手下太狠,心胸太狹,難免把莽莽江湖,攪起天翻地覆的滔滔禍變!”


    穀家麒本在凝聚功力,準備接架“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見“聽秋小築”被焚,急怒之下的千鈞一擊!


    如今聽了對方這番既對自己誇獎,又對自己批評的話兒,不由反倒弄得糊塗起來,瞪著一雙俊眼,向南官漱石問道:“我燒了你的‘聽秋小築’,你是不是要與我動手?”


    南宮漱石冷笑一聲說道:“我若動手,十招以內,你便將名登鬼簿!”


    穀家麒聽得傲然不服,一陣狂笑說道:“青山何處不埋人?我穀家麒頗願在你這等絕世名家手下,名登鬼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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