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橐先生”包一勝因知穀家麒所出上聯,係觸景生情之語,“辣手才人”石不開也應觸景生情作對,方可銖兩悉稱,稍一牽強.便將遜色,未免太以艱難!遂微感躊躇,不敢立即應允水中萍的打賭之請!


    誰知就在此時“辣手才人”石不開,目光一掃“傾橐先生”包一勝,竟向穀家麒哈哈笑道:“這副對聯,必須由眼前事物觸景生情,確不易對,但終於被我對出來了!”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不由悔恨自己今日怎的賭運不利?又失去一次大好機會,蹙眉問道:“石兄怎樣做對?”


    石不開目注包一勝得意笑道,“對方拿我出題,我就拿包兄作對!”


    包一勝苦笑問道:“我這‘賭魔’,有甚利用價值?”


    石不開縱聲狂笑答道:“包兄這個‘賭魔’雅號,委實太有價值!若不是你在旁邊,我這‘文魔’.今日便難免被人考倒,灰頭土臉地含羞遁去!”


    說到此處,轉向穀家麒笑道:“請你把上聯再說一遍。”


    穀家麒應聲說道:“我出的上聯是‘雅擅書畫琴棋,詩詞歌賦,金石絲竹,而謂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開眼光又複一瞥“傾橐先生”包一勝笑道:“我對的下聯是‘常將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全付諸賭,賭徒亦可足千秋’!”


    “傾橐先生”包一勝聽完,氣得方自一翻白眼,穀家麒等已拊掌讚道:“對得好,對得好……”


    語猶未畢.水中萍忽然冷笑一聲,插口說道:“對是對得不錯,可惜有點不大切題!”


    石不開詫然問道:“為何不大切題?”


    水中萍笑道:“你所對這副‘常將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而付諸賭,賭徒亦可足千秋’的下聯把‘賭徒’捧得太高,而這位‘傾橐先生’,卻連作賭徒都不夠資格,怎能當得起‘賭魔’二字?”


    包一勝氣極而笑,手撚頷下的山羊胡須,目注水中萍問道:“我為什麽作‘賭徒’都不夠資格?”


    水中萍向這位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搖手笑道:“你不要生氣,聽我說出理由,自然心服!”


    包一勝表麵雖仍滿腔帶笑,胸中早已怒火高騰,竟將山羊胡須,失手撚斷數根,冷冷看著水中萍,催促說道:“快說,快說!”


    水中萍故意逗他,偏偏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緩緩說道:“凡屬‘賭徒’,必然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賭博的機會,甘願傾家蕩產,孤注一擲!你號稱‘賭魔’,自應具此條件.甚或更進一步,主動尋覓賭博良機!但我方才在‘文魔’未曾對出下聯之前,約你打賭,你卻既對同伴的智力,不敢信任,又對自己的運氣沒有信心,以致錯失一次取勝機會.簡直目光如豆,膽小如鼠,哪裏配稱‘賭魔’二字?”


    “傾橐先生”包一勝被這位靈心慧舌的水中萍,搶白得滿臉通紅,勉強借以解嘲地,哈哈笑道:“算你會說,如今不論你出甚題目?博取什麽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我都和你賭!”


    “辣手才人”石不開聽到此處,微笑說道:“包兄尚請少歇賭興,這小兄弟還有幾個有關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等常識問題,不曾考問,我的‘文魔’考試,還未完呢!”


    穀家麒接口笑道:“我們已經猜謎語,對對聯的鬧了半天,也該讓他們消遣消遣,那幾個問題,不必再問,就算你通過了‘文魔考試’。”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高興得向水中萍大笑說道:“你聽見了嗎?他們已經考完,如今且讓我們好好賭上一賭!”


    水中萍含笑問道:“我們怎樣賭法?”


    包一勝搖頭笑道:“不管你怎樣對我奚落,我總算以‘賭’成名,‘賭’的方法,應該由你來決定!”


    水中萍笑道:“如果由我決定,你贏的機會,不是比較少嗎?”


    包一勝大笑說道:“不妨,不妨,我外號‘傾橐先生’,有時固然傾人之橐,有時也把一身所有,輸得幹幹靜靜,你盡管把題目想得刁鑽一些,隻要留給我百分之一機會,我就敢賭!”


    水中萍看他一眼,冷笑說道:“我雖是女流,又和你這號稱‘賭魔’的人物打賭,但決不占絲毫便宜,題目總由我出,機會卻是一人一半!”


    包一勝笑道:“我久‘賭’成‘魔’.魔運亨通,倘若一人一半的機會,準是你輸!”


    水中萍意似不服地,柳眉微挑,接口說道:“我的運氣,未必定比你壞?我們就拿‘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是否在‘聽秋小築’一事,作為賭約!並讓你先猜,機會豈不均等?”


    包一勝點頭笑道:“我們就以此事作為賭約,但卻以何物作為賭注?”


    水中萍探手懷中,取出那柄“屠龍短劍”,掣在手內,讓“傾橐先生”包一勝,略睹鋒芒,含笑說道:“我就用這柄‘屠龍短劍’,作為賭注,你呢?”


    包一勝極為識貨,一麵對那“屠龍短劍”,嘖嘖讚羨,一麵自懷中摸出一粒大珠,及一塊翠綠玉璧,向水中萍笑道:“我這‘押忽大珠’及‘滴翠玉壁’,雖也不是凡物,但卻遠不及你那前古神兵‘屠龍短劍’!這樣好了,我若賭敗,一身所有,任你挑選就是!”


    水中萍眉梢一動,麵現喜色地點頭說道:“我們一言為定,請你先猜‘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如今在不在‘聽秋小築’以內?”


    包一勝略微尋思,向水中萍、穀家麒含笑說道:“我在決定這項答案之前.先要問你們一句話兒!”


    穀家麒愕然答道:“你和她打賭,要問我話兒則甚?”


    包一勝笑道:“自然有些關係,我要問清你們是否認識‘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才好加以判斷!”


    水中萍聞言,忙應聲說道:“你盡管放心,我保證決不認識‘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與他毫無關係!”


    包一勝從氣宇言談之上,看出對方決對不會謊言,遂微笑說道:“這‘熊耳山’中,秋景絕佳,‘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愛‘秋’成癖,我料他必然現在‘聽秋小築’以內,舍不得於秋光正好之時,離此他往!”


    穀家麒拊掌笑道:“你這‘賭魔’今天大概輸了?我們方才已然去過‘聽秋小築’,卻未曾見著那位‘西風醉客’!”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方一皺眉。


    “辣手才人”石不開卻在旁插口說道:“南宮漱石究竟在不在‘聽秋小築’?我們總該前去看過!”


    水中萍因自己勝利在握,含笑點頭說道:“當然應該前去看看,‘聽秋小築’離此不遠,我替你們這‘文賭雙魔’帶路!”


    話完,暗對穀家麒微施眼色,兩人一齊展開絕世輕功,向“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所居的“聽秋小築”疾馳而去.暗含著要與“傾橐先生”包一勝、“辣手才人”石不開等“文賭雙魔”,較量較量腳程之意!


    石不開、包一勝雙雙冷笑連聲,也自展開武林罕見的絕頂輕功身法,四條人影,宛如電掣雲飄,刹那之間,便把“青竹澗”走完,到了“凝翠峰”下!


    四人同自澗底縱身,同自落在“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枕泉臨瀑.擁翠圍青的三間草廬之前,絲毫未分先後!


    穀家麒、水中萍固然覺得“文賭雙魔”等“苗疆魔穀”人物,果然名不虛傳。


    但“傾橐先生”包一勝與“辣手才人”石不開卻更為驚心,弄不清這身懷絕技,膽大異常的一雙少年男女,究竟是何來曆?


    水中萍手指靜悄悄的三間革廬,向“傾橐先生”包一勝微笑說道:“賭魔,這就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雙扉緊閉,悄然無人,你與我的賭約,大概是輸定了?”


    “傾橐先生”包一勝雖知自己已占輸麵,但仍毫不在意地,微笑說道:“草廬雙扉,閉而未鎖,怎見得那位南宮先生不是醉臥其內?”


    “辣手才人”石不開聞言,遂暗運“傳音入密”功力,向著草廬,拱手笑道:“在下石不開、包一勝二人,奉‘苗疆魔穀’主人‘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之命,特來參謁,敬請南宮先生,不吝賜教!”


    語音了後,革廬中寂無迴響,但“辣手才人”石不開身後的鬆林之內,卻傳來一聲極為冷峭的嘻嘻怪笑!


    石不開、包一勝、穀家麒、水中萍四人.一齊失驚迴身,隻見自林中走出一隻老猿,前爪微揚.向石不開擲出一封柬帖,便即隱入林內杳無蹤影。


    石不開接住柬帖,拆封一看,那龍飛風舞的字跡寫的是:


    “文賭雙魔來意已知,明歲西風起時,南宮漱石當親訪‘苗疆魔穀’!”


    石不開看完,將柬帖遞與包一勝,苦笑說道:“這位南宮先生所留柬帖,未免太以含糊,令人難解!他明歲‘苗疆魔穀’之行,究竟是就任‘第二魔主’?還是要與公孫……”


    話猶未了,水中萍已向“傾橐先生”包一勝笑道:“賭魔,你如今總該甘心認輸了吧?”


    包一勝點頭說道:“認輸,認輸,你要我的‘押忽大珠’,還是要我的‘滴翠玉壁’?”


    水中萍搖頭笑道:“我不要這兩件東西!”


    包一勝訝然問道:“你要什麽?”


    水中萍笑道:“我記得你曾說倘若賭輸,一身所有,任我挑選!”


    包一勝苦笑說道:“話雖不錯,但我身上隻有這一珠一壁,比較珍貴!”


    水中萍誠心折辱這位來自“苗疆魔穀”的著名“賭魔”,秀眉雙挑,冷冷說道:“我不希罕什麽珍貴之物,你既有‘一身所有,任我挑選’之言……”


    包一勝也是絕頂聰明人物,業已聽出水中萍幾分語意,勃然變色問道:“難道你要我這顆項上的人頭?”


    水中萍淡笑一聲說道:“那倒不必,我隻要你頷下這一撮山羊胡子便了!”


    這兩句話不但聽得“傾橐先生”包一勝臉上顏色難看已極,連“辣手才人”石不開,穀家麒等,也覺大出意外!


    包一勝不愧號稱“賭魔”,臉上顏色略變以後,立即恢複了豪爽神情,縱聲狂笑說道:“高明,高明,你這位姑娘確實高明!但包一勝既賭得起,便輸得起,一把胡須算不了什麽,江湖浪跡,到處萍飄,彼此總還有相見之日。”


    說到此處,伸手一抹腮邊,果然暗運神功,把那撮山羊胡須,整個弄斷!


    包一勝低頭向手中胡須看了一眼,失笑說道:“我這把胡須,養了十餘年之久,如今居然一旦輸卻,但不知輸在何人手內?”


    水中萍知道對方是在詢問自己姓名,以便日後找換場,遂傲然大聲答道:“你不必繞著彎兒問話,我叫水中萍,他叫穀家麒,至於宗派來曆,卻礙難奉告,請你們自行猜測!”


    “傾橐先生”包一勝點頭笑道:“好,好,好,水中萍、穀家麒,這兩個名兒.頗為好記!如今江湖多事.大概我們總有機會萍蹤巧遇,再夏大賭一次!”


    話完,右手倏揚,那撮山羊胡須,竟為內家氣勁所貫,化成一大蓬針雨似的,向水中萍、穀家麒兩人之間,電疾射到!


    水中萍、穀家麒知道這是“傾橐先生”包一勝聊以解嘲的示威舉動,故均淵停嶽峙,鎮靜如恆,既不出手擋架,也不飄身閃避!


    果然勁風銳嘯過處“奪奪”連聲,那一蓬山羊胡須.全數釘入“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聽秋小築”的柴扉以上,不曾傷及穀家麒、水中萍的毫發!


    穀家麒一聽胡須入木之聲,便知這“傾橐先生”包一勝果然功力極高,遂含笑讚道:“好功夫!衝你這一手‘飛毫入木’的混元氣勁,我穀家麒定將走趟‘苗疆魔穀’見識見識那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究竟是怎樣一位驚天動地的魔中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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