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品嚐這無極大陸上的清幽月色,末了,她睜開眼睛,澄澈透亮的眸子中,閃過隱隱的笑意,若是霓裳見到我,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隻要想起那張妖嬈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驚訝,她就難以抑製心中翻湧而上的欣喜,一刻也等不及了,多想下一瞬,就見到那一身鮮豔奪目的紅衣。


    此女自然就是墨璟伍,在允黎修煉一年之後,終於成功劃破虛空,來到無極大陸上尋找墨璟肆。她的修為不屬於無極大陸,故而無法評定如今究竟到了何種層次,她隨意擇了一條寬闊平坦的大路,一直朝前走,想必無極大陸之上,不會有人不認識那驕傲女人的一身紅衣。


    風海與雲陽交界東部,是另外一方戰場,雖然不是主戰場,但也互有廝殺,死傷無數。此刻在風海營帳中,主將楊烈愁眉緊鎖,他在裂雲關已經死守了四個月,這四個月裏,雲陽不斷衝擊關隘,裂雲關靠著天險,麵對雲陽多於自己三倍的兵力,他依然苦苦支撐。


    但是他也明白,主戰場吃緊,他這裏的補給跟不上,若是不能讓人出關去奪取雲陽軍隊的糧草,他們自己會活活餓死在關內。即便如此,這樣的舉動本身就包含了極大的風險,先不論出關的人是否能活著迴來,若是關門打開,極有可能被掩藏在難民中的雲陽將士趁機湧入關內,到時候後悔也沒有時間了。


    楊烈在自己的房間裏來迴踱步,時不時目光遊移不定地掃過麵前裂雲關的地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盤算得失與計策。終於,在手下親兵第五次向他匯報裂雲關內糧草不濟的消息時,他終於痛下決心,派遣兩千精銳,趁著夜色出了裂雲關,直襲雲陽軍隊的糧草營。


    戰場上糧草本就是關乎性命的東西,所以不管在哪一個軍隊,看守糧草的人手必定是精銳中的精銳,雲陽自然也不例外,風海軍唯一的先機便是自從戰鬥打響至今,從未有過一次主動偷襲,所以雲陽軍營中的將士對楊烈指揮的這一次偷襲糧草營的行動沒有絲毫預判。


    風海這一次偷襲戰鬥打得雲陽猝不及防,雖然迴防倉促,卻也將偷襲的兩千士兵堵在了迴程途中,楊烈立即兵馬盡出,務必將搶奪到的糧草送入關內,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身先士卒,衝入敵營,為運輸糧草的軍隊搏得生機。


    裂雲關外,廝殺聲,怒吼聲,哀嚎聲不絕於耳,雲陽將士很快修整過來,雲陽主將陳磊一眼便看見了衝殺在前的楊烈,當機立斷,放棄對糧草的追擊,所有軍隊合圍一處,要將楊烈留在這裏。隻要楊烈一死,裂雲關不攻自破。


    墨璟伍一路疾馳,但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莫說是人,竟然連魔獸都沒有兩隻,更別提問路了,這讓她著實感到幾分愁苦。前行一個時辰之後,她隱隱聽見前方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墨璟伍精神一震,立即抽身前往,卻隻看到一片影影綽綽的人影,廝殺在一起。


    秀美的眉毛微微一蹙,墨璟伍在戰場旁側的高地上停下腳步,夜間光影晦暗,她仔細分辨了一番,發現前方大營中插著一麵旗幟,其上大書一字:“陽”。


    看來這處大營該是屬於雲陽的軍隊,墨璟伍暗自思忖,舞霓裳乃是風海的將領,她的姐姐墨璟肆雖然出自雲陽的丹藥閣,但是姐姐似乎一點都不喜歡雲陽,所以風海和雲陽打起來,要幫哪一方,簡直毫無疑問。


    楊烈被雲陽軍隊重重包圍,他身邊的親衛已經死了大半,唯一讓他感到心寬的是那批前來偷取糧草的軍隊已經遠遠離開,想必此刻已經迴了裂雲關。他打著馬朝後退,意圖脫出雲陽軍隊的控製,但陳磊既然放任那批偷糧草的風海軍迴去,就必然要拿了楊烈這個大頭。


    一番衝殺下來,楊烈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他心中生出無邊的絕望,天亡裂雲關!陳磊臉上露出快意的冷笑,他舉著大刀,在楊烈筋疲力盡之際打馬而上,他要親手取楊烈的首級!


    然,他的馬衝到一半,突然慘烈地哀嚎一聲,驀地停下,前蹄高揚,直將毫無防備的陳磊整個人摔下馬背,陳磊在地狼狽地滾了數圈,周圍一片驚唿,他好不容易停下來,尚未站起身,便見一雙精巧的白鞋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雙白鞋在血汙滿地的戰場上竟纖毫不染,鞋邊用金絲線細細繡著兩朵茉莉小花,如此突兀出塵,讓見慣了血腥廝殺的莽漢陳磊愣怔了一下,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也未能明白現下的處境。他驚愕地抬起頭來,卻見一個白衣姑娘朝他偏了偏腦袋,露出柔柔弱弱的笑容。


    相比墨璟肆,墨璟伍的長相多承襲了藥青葉,眉梢眼角都浮動著溫溫柔情,若非真正熟知的人,是見不到她眼中深深藏匿的狡黠與戲謔的,隻會被她與生俱來的柔弱外表蒙蔽了雙眼。


    陳磊被墨璟伍惹人憐愛的笑意瞬間勾走了心神,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細想,為什麽這個女子會突然出現在戰場上,周圍那麽多親兵,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上前來?


    墨璟伍唇齒開合,聲音悅耳動聽:


    “請問……你是雲陽的大將嗎?”


    大將……從來沒有因為別人的誇獎而欣喜的陳磊第一次體會到心動的感覺,簡簡單單兩個字從墨璟伍的口中吐露出來,竟讓他渾身顫抖激動無法自抑。


    “我,我是!”


    隻迴答了兩個字,他就意識到自己現在狼狽的處境,連忙慌慌張張地要站起身,卻沒有看見墨璟伍驟然勾起的唇角。


    “既然你是雲陽的大將,那便不用起來了。”


    “嗯?”


    陳磊的心猛地一緊,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一股涼意從他的腳底板一直躥升到天靈蓋,讓他渾身不可抑製地瘋狂顫抖。他終於發現了不尋常,這個女子孤身出現在戰場上,而且是戰場中央,最混亂的地方,又怎麽可能是好相與的人物?


    可憐他竟不知為何被迷了心竅,現在悔恨已經來不及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墨璟伍輕巧地後退兩步,所有雲陽士兵同時後退兩步,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陳磊失去意識撲到在地,卻沒有一個人能上去扶住他。


    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從墨璟伍身上釋放出來,他們光是抵禦那股殺氣,就已經用盡全力,更有甚者,因為抵製不住墨璟伍釋放的殺氣,當場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墨璟伍抖了抖衣袖,她轉過身,好整以暇地將一個白玉的小瓶子收起來,她一出手就用了毒,這也是為什麽陳磊明明一代名將,卻好像被什麽蒙了神智,根本來不及反抗就一命嗚唿。之所以會用毒,無外乎因為,她不想自己動手,若是殺這些肮髒的男人還需自己動手,實在太過掃興。


    楊烈還處在雲裏霧裏的狀態,周圍的雲陽士兵依然將他圍困在中間,但從那白衣女子現身時起,便沒有任何一人敢上前一步,他沒有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殺氣,隻覺得眼前一切都匪夷所思。墨璟伍收拾了陳磊,便朝著楊烈走過來,她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就好像剛才殺人的那個,不是她自己。


    墨璟伍半眯著眼睛,露出溫溫的笑,再次問出那個看似普通的問題:


    “請問……你是風海的大將嗎?”


    楊烈感覺背後冷風嗖嗖的吹,直將他吹的魂不附體,剛才陳磊就是在迴答了這個問題之後,莫名其妙就死了。他雙眼發直地看著眼前溫溫婉婉的墨璟伍,大腦一片空白,與陳磊的癡迷不同,楊烈隻覺冷汗涔涔,絲毫不覺心動,有的隻是無邊無盡的恐懼。


    “我……我是。”


    他知道,即便不迴答這個問話,若是此女執意殺人,他還是要死,現在拖得這段時間,已然是他撿的,故而楊烈的沉默隻有很短的時間,便迴答了墨璟伍的問話。聞言,墨璟伍突然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她神態雀躍地上前一步,雙手背在身後,探出身來,繼續問道:


    “那你可知,霓裳在哪裏?”


    楊烈腦中一懵,霓裳?可是風海主戰場的總將舞霓裳?楊烈的警惕心猛地提了起來,他怒目瞪著墨璟伍,不準備迴答這個問題: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若是要向我打聽主將的消息,恕難從命!”


    墨璟伍臉上笑意不減:


    “你告訴我霓裳在何處,我便殺光這裏的雲陽士兵,送你一場完勝,你意下如何?”


    墨璟伍的話音落下,楊烈猛地倒抽一口冷氣,這姑娘好大的口氣!在場雲陽士兵少說也有六萬人,雖說將領陳磊已經身亡,但是這六萬人豈是說殺就能殺光的?但是依照墨璟伍這句話,他徹底明白過來,此女是友非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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