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青城幾人每走過兩三座城池之後,就在郊外改換馬車,避開雲陽帝國內的搜捕,龍治將墨璟肆的畫像貼在了各個城池的城門上,嚴加搜查,故而藥青城帶著季襄和墨璟肆以及小麋鹿隻能趁著夜間直接翻越城牆,漸漸走到雲陽帝國邊境。


    前麵一座邊陲小城雖然隸屬於雲陽,但它其實坐落在雲陽與景龍交界的地方,所以隻要出了前麵那座城池,龍治便再也管不到她們了。藥青城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車外的情況,讓季襄停下馬車,去旁側的商販那兒買些幹糧來。


    季襄連聲應好,立即拉住韁繩,跳下馬車去,不多時便備齊了藥青城吩咐的東西。她們從雲陽城出來,已經走了近一個月,墨璟肆和靈瞳身上的傷若非小麋鹿成天給她們養著,早已經潰爛惡化了,好在小麋鹿本身擁有極高的治愈天賦,才能保得墨璟肆與靈瞳無恙。


    藥青城讓季襄駕著馬車在城中走,待到天色暗了下來,便雇傭路人將馬車趕出城外,而藥青城與季襄等人,則帶著墨璟肆她們走小路繞開守城的衛兵,躲避了眾多眼線翻過城牆,在城外與馬車接應,給那路人散了點碎銀子,自此她們就算是完全脫離雲陽了。


    季襄駕著馬,頭也不迴地朝隸屬於景龍的程川去。路上又行了半個月的山路,翻過一座又一座高山,終於來到一座民風淳樸的小鎮,藥青城讓季襄在鎮上撿了些藥,趁著天色還早,她們沒有停留太久,徑直朝山穀中走,即便是日光晴好的天氣,進了山穀之後依舊籠了一層蒙蒙的霧氣。


    山穀中的路不好走,藥青城便決定棄了馬車,她將墨璟肆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山裏走,季襄跟在藥青城身邊,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他就用枯枝做了火把,在前麵引路。待到天色昏黃,太陽幾乎下山的時候,遠處終於出現了隱隱的光亮。


    直到此時,藥青城才算真的鬆了一口氣,她立即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守山的弟子見到藥青城迴來,遠遠地便迎上來,彎腰行禮:


    “小姐迴來了!”


    藥青城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走進大門,朝著穀主藥群書的住處疾行而去。還未到近前,她已經急切地開口高唿:


    “爹!您來救救這孩子!”


    房門應聲而開,一個身穿白色粗布長衫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他看了藥青城背後的墨璟肆一眼,眉頭微蹙,目光掃過跟在藥青城身後的小麋鹿,神色間有些詫異,隨後他轉身將房門完全拉開,對藥青城道:


    “你且把她帶進來。”


    藥青城依言照辦,將墨璟肆帶進藥群書的房間裏,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旁側一張整潔的床鋪上,藥群書先簡單地替墨璟肆檢查了身上的傷,這一看之下他驚駭地睜大了眼睛:


    “這孩子竟然渾身上下所有骨頭全部龜裂,胸口肋骨更是被折斷了七根,究竟是何人竟下如此重手?”


    聞言,藥青城咬了咬牙,眼眶又有些發紅,道:


    “是雲陽的狗皇帝派人將她打成這樣,她是為了保護我……”


    藥青城的話讓藥群書感到分外不可置信,要知道藥青城乃是王字之境的修為,以這孩子的年紀,不過才十一二歲,如何有能力保護藥青城?藥青城看藥群書的臉色,就知道他不相信,但現在不是解釋事情經過的時候:


    “爹,其他的事情待會兒我再與你細講,你先救救她。”


    藥群書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氣,道:


    “青城,你知道嗎,她這種情況,若要相救,必然得動用我穀中的鎮穀神藥,否則她的身體必然會落下病根。”


    聽藥群書說完,藥青城沉默地低下頭,片刻之後她又抬起頭來,眼中神色分外堅定:


    “爹,莫說是鎮穀神藥,哪怕是要我以命抵命,我都是願意的,此番若非此子,或許您再無法見到我,穀中的規矩我懂,神藥也非是一般人能拿到,我這就去將神藥請來。”


    藥青城話音落下,朝藥群書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就要朝屋外走。


    “慢著!”藥群書突然出聲,接著便是一聲歎息,“罷了,想來這便是此子與我藥穀的緣分,季襄你在這裏看著,青城且隨我來。”


    藥群書的話讓藥青城喜出望外,她朝季襄點了點頭,然後跟著藥群書朝外走,隨著小路來到藥穀後邊的一個山洞裏,洞中竟別有洞天,深入山洞數百步之後,視野中出現一座巨大的湖泊,湖泊上有一小塊空地,空地之上有一個石座,石座之上有一個光圈,散發著銀亮的光芒,將整個山洞都照亮了。


    藥青城隨著藥群書走到湖邊,藥群書雙手飛快結了一個印,輕喝一聲:


    “開!”


    身後山洞入口驟然爆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整個湖泊的邊緣都亮起藍色的光芒,一層結界在湖泊上若隱若現。一個漩渦般的洞口攪動著出現在藥群書麵前,藥群書朝藥青城招了招手,道:


    “走吧。”


    他說完,自己率先走進那黝黑的洞口中,藥青城也沒有絲毫猶豫,跟著走進去。那洞口中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天地,黑漆漆的,藥青城剛走進去,眼前的所有景象全都消失了,甚至連藥群書的身影她都看不到,隻能聽見藥群書的聲音在這個虛空的世界不斷迴蕩:


    “屏氣凝神,不管出現什麽,你徑直朝前走就好了。”


    藥青城按照藥群書的提醒,穩住心神朝前一步一步地走,耳邊像是想起了刷刷的聲音,好像有刀刃割在她的臉上,胳膊上,肩膀,後背,越來越多的刀從四麵八方湧過來,似乎要將她捅城篩子。藥青城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冷汗從額角不停往下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耳邊又響起了藥群書的聲音:


    “可以睜眼了。”


    她聞聲緩緩睜開眼睛,那恐怖森冷的景象竟全部消失了,眼前又恢複了那山洞中的樣子,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們竟然已經來到那湖泊中間的空地上。藥群書用手指了指兩步開外的石座,道:


    “每一個想要取得神藥的人都必須走到這裏來,但那湖麵上設有結界,此結界設立於藥穀建立之初,能承受聖字之境的強者全力一擊,故而一般人若是不知曉門路,是無論如何進不來的,但即便是知道那扭曲空間的位置,知道這開門之印,走入那虛空幻境裏,若非有極為堅定的心智,那所有虛妄的東西都會變成實質,讓人死於非命。”


    藥群書的話讓藥青城背後出了一身冷汗,她愣愣地看著藥群書的背影,知道他必然還有後話。果然,藥群書搖頭笑了:


    “盡管如此兇險,但我卻必須帶你過來,若是你心中救人的心不夠堅定,那麽最後一關,你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的。”


    他說著,緩步走到那石座邊上,讓藥青城抬頭看石座上的光圈,繼續說道:


    “那神藥便存放在這光圈之中,你將自己的血滴在石座上,若是心誠,光圈自會打開,但若心頭有些微雜念,便無法開啟。”


    藥青城聞言,總算明白了為何藥群書一開始不願意帶她過來,並非藥群書不肯用穀中神藥救人,而是這取藥的過程太過兇險,心智不堅還無法去出神藥。她輕笑一聲,道:


    “想來此刻,隻有我能救她了。”


    她說完,一口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石座之上,下一瞬,那光圈驟然亮起燦爛的光芒,原本混沌的洞口一點一點清晰起來,藥青城伸手入光圈中,從裏麵拿出一個淡金色的藥匣交給藥群書。藥群書接過藥匣,他的目光落在藥青城臉上,沉默半晌,才道:


    “那孩子究竟是何人?竟著你如此看重。”


    藥青城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我總有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將我與她緊緊連在一起,若是不救她,我或許會後悔一輩子。”


    藥群書聞言沉默片刻,而後道:


    “好。”


    藥青城與藥群書一起迴來,小麋鹿守在門口,遠遠看見藥青城,它立即撒開腿跑到她身邊,張口咬住她的衣角,將她朝墨璟肆所在的房間拉,藥青城伸手拍了拍小麋鹿的腦袋:


    “你別急,我們一定會救她。”


    得了藥青城的話,小麋鹿才鬆開口,跟著藥青城兩人走進屋裏,藥群書讓藥穀中的童子搬了一個澡盆過來,然後煮了沸水,在水中放入各種療傷藥草,待到一切準備妥當,藥青城將墨璟肆和靈瞳一起和著衣服挪進澡盆裏,將剛剛取到的藥匣子打開,把一顆閃著淡金色光芒的藥丸放入墨璟肆口中。


    藥群書取來銀針,用彈針之術在墨璟肆身上紮了一百零八針,用以疏導藥性。墨璟肆閉著眼睛半躺在藥水中,這樣一躺,便是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藥群書和藥青城每天為她換兩次藥水,施針用藥不計其數,而三個月時間,她身上的骨頭才緩緩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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