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在餐桌上還是相當健談的,並沒有將威嚴的一麵持續到底。用餐的過程中,白老爺子還提到了大米小米,他問董玉為什麽沒有把兩個小家夥帶來讓他瞧瞧,難道說是怕他會吃人不成?


    對於這一點,董玉絕對是有苦衷的。來白宅之前,董玉就提議要把大米小米帶上,隻是白瑞揚不同意,他說還是等等再說,看看老爺子的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讓他和大米小米見麵。白瑞揚對白老爺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畢竟以他的行事做派風格來說,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放個大招,搞不好就得讓他和董玉冷戰幾天。前車之鑒,白瑞揚和潘明路在一起的時候,就曾受到過白老爺子成噸的暴擊傷害。出於安全起見,白瑞揚毅然決然的拒絕了。


    白老爺子既然提起來了,董玉又不好不迴答,隻能生拉硬扯的找了個理由,總算是搪塞過去了,而這個理由的背鍋者,正是董玉的親生父母。


    一提起董玉的身世,白老爺子顯然是吃驚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董玉竟然會是喬昶東和喬珊華的兒子,如此看來,冥冥中倒是讓白瑞揚撿了個寶貝疙瘩迴來。白老爺子雖然不喜商業場,可這並不能代表他沒有生意人的深謀遠慮,出於長久打算,如果兩家喬氏公司都能合並在白氏的麾下,那前景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白老爺子的眼神中潛藏著深深的含義,快速瞥了白瑞揚一眼後便對董玉說道:“這都是命,不過上天既然能讓你們一家人團聚,過去的就當做是一種磨練吧。”白老爺子放下筷子,問道:“這次迴來,是打算和你‘父母’一起住嗎?”


    董玉點頭又是搖頭,最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說:“我還沒想好呢。”


    白老爺子應聲點頭,“慎重點好。”白老爺子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背著手說:“晚上給你父母打個電話,讓他們帶著小家夥們過來,一家人遲早都是要見麵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個吧。”


    “爺爺”白瑞揚霍地站了起來,“這有點兒急了吧?”


    “急嗎?”白老爺子微微轉身衝白瑞揚露出了詭異的微笑,“你爺爺我可不覺著急了,按我說的,就今兒晚上,一會兒我去給你爸媽打電話,都必須給我過來。”白老爺子不是在征求白瑞揚的同意,而是下命令一般,必須讓白瑞揚去執行。白老爺子背著手,邁著穩健的步伐往外走,“都在一起了,兩家人還不見麵,成何體統。”


    白老爺子出去納涼喝茶了,餐廳裏董玉和白瑞揚麵對麵坐著,互相看了幾眼後忍不住笑了。董玉笑著說:“咱爺爺也沒多兇嗎。”


    白瑞揚說:“那你是沒見到他老人家鬧脾氣是什麽樣。”


    董玉拿著筷子,往麵前的放著的小碟裏夾了一筷子辣椒悶子,笑著說:“我二哥還在的時候,他經常給我做這道菜,我都沒想到,咱爺爺也愛吃這個,剛我可瞧見了,他沒少吃這個。”


    白瑞揚歎氣道:“爺爺就喜歡吃點辣的,不過都這歲數了,囑咐他很多次了,少吃辛辣的……”白瑞揚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品嚐道:“是挺好吃的。”


    董玉邊吃邊說道:“晚上,真要按照爺爺說的辦嗎?”


    “嗯,就按照他說的做吧。”


    董玉嘖了一聲,略顯為難道:“說真的,我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啊。”


    “那我和他們說吧。”白瑞揚順勢拿出手機,找出通訊錄裏喬昶東的電話,還不等撥出去,董玉一把就把手機搶了過去,“還是我自己來吧。”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裏麵傳來了喬昶東還算禮貌的聲音。


    “喬……喬叔叔。”


    喬昶東那頭一愣,緊接著就喜上眉梢,笑問道:“是董玉啊。”


    董玉嗯了一聲,笑著說:“喬叔叔,我現在在白宅呢,白瑞揚的爺爺說,晚上想讓你和喬阿姨過來一趟,一起吃個飯。”


    喬昶東明白白老爺子的意思了,縱然白瑞揚和董玉已經在一起了,而且又同是男人,但這在一起的必要程序,還是走一走的,而作為董玉親生父母的他和喬珊華,勢必是要出席的。


    喬昶東絲毫都沒猶豫,立刻答應了,“行,晚上幾點?”


    董玉虛掩電話,用口型問了白瑞揚一句後,立刻得到了一個“八”的手勢。


    “八點左右。”


    喬昶東說:“好,我們會準時到的。”


    董玉鬆了口氣,“謝謝。”


    喬昶東不免有點心酸,苦笑道:“董玉,你不用跟我們道謝,為了你,我和你……阿姨都是心甘情願的,這也是我們欠你的。”


    董玉這邊拿著電話有點不知所措,他很不擅長處理這種局勢,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岔,“哦對了,喬叔叔,你和阿姨過來之前,能不能去趟白瑞揚的個人公寓啊,大米小米在那邊……”


    “好,我們過去接。”


    董玉微笑道:“謝謝喬叔叔,那我們晚上見。”


    “晚上見。”


    掛了電話,董玉頓時蔫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我想我應該自己去接大米小米的。”可是……董玉剛才和白老爺子撒了謊,他說沒有帶大米小米過來,是因為孩子在喬昶東和喬珊華那裏,騎虎難下,也隻能辛苦一下他們了。


    白瑞揚坐在對麵,把白老爺子剩餘放在餐桌上的自釀的酒給喝了,放下杯子後,他笑道:“接自己的孫子,他們可別任何人都高興。”


    “話是這麽說,可是……”


    白瑞揚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來了,你還打算以叔叔阿姨稱唿他們嗎?”


    “我……”董玉張了張嘴,繼而捂著胸口說:“老實說吧,我心裏很早就想改口了,可每次都要開口叫出來了,又莫名的咽下去了,你能了解那種感覺不,莫名的別扭啊。”


    白瑞揚笑道:“了解了解,你叫了董家二老二十多年的爸媽,如今突然換了人,不別扭才有鬼呢。”


    “可不嗎。”董玉笑道:“我要一開始就能順其自然的叫他們‘爸媽’,那我一定是貪圖他們的錢了,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白瑞揚笑而不語。


    董玉白了他一眼,繼而笑了起來,抬手衝白瑞揚勾了勾手指,“親愛的,我想買輛車,你給買不?”


    白瑞揚一愣,緊接著喜上心頭,幾乎是狂笑著點頭,“買買買,別說一輛,二十輛我都買。”


    董玉忍不住抽動了下嘴角,“有病。”董玉扔下筷子,伸著懶腰往外走,“我吃飽了,你收拾桌子洗碗吧,我陪爺爺去院子裏下棋,我剛才進來時看到他老人家有象棋盤。”


    白瑞揚看著董玉的背影說:“不要車了?就衝你剛才那句親愛的,二十輛我真買,砸鍋賣鐵我都買啊。”


    “滾。”


    董玉來到院子裏,白老爺子依舊是坐在他們剛進來時的位置上,看到他,白老爺子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笑問道:“會下象棋?”


    董玉點頭,“會。”


    “來吧,咱爺兩殺一盤。”白老爺子從躺椅上起來,坐直腰板後說:“你先走吧。”


    董玉點了點頭,盯著棋盤深思熟慮片刻後,便走了第一步棋,拱卒。中心卒一上,一看就是上來就要攻擊的典型落棋。白老爺子不似旁人,下個什麽軍旗圍棋之類的,他就偏愛象棋,或許這也和他的幼時有所關聯。


    白老爺子挪動棋子落下,緊接著是董玉應對,一來二去,這盤棋過了有十幾分鍾,白老爺子見董玉下棋時過於投身於思考招數上,便輕輕咳嗽了一聲,以此打斷了董玉的思慮,他見董玉抬頭看了他一眼,便順勢說道:“董玉啊,爺爺想問問你,你和瑞揚認識的時間還不算長,你確定你們能……”


    董玉就要挪動棋子,聽到這話突然停了下來,他費解的看向白老爺子,語氣倒是相當肯定的說:“能啊,為什麽不能?”


    白老爺子苦笑道:“我相信你們能。”白老爺子倒是想不相信,以前白瑞揚為了潘明路,身邊一直沒能有個人陪著,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你敢說“不能”嗎?自欺欺人的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白老爺子拿著手裏的兩顆董玉陣營的棋子不停的搗著,猶豫片刻又說:“我聽說,你在那邊是開燒烤店的?”


    董玉應聲點頭,“嗯,做點小買賣,瞎折騰。”


    “瞎折騰可不行,既然做了,就要往好了,往大了去做,要有遠大的目標,不能拘泥眼前的平靜而止步不前,你說是不是?”


    董玉虛心受教,“爺爺說的是。”


    “什麽是不是的,我不懂生意場上那些道道,可以我一個過來人的眼光,男人還是要頂天立地,親自闖出一片天下的好啊。”


    董玉心裏咯噔一聲,再看白老爺子,他已經是低下頭思考棋局了。如此明顯的話裏有話,若董玉還聽不明白,那才叫真正的傻缺呢。董玉並沒有曲解白老爺子的意思,反而認真的思考了起來,他一直都覺著,能走到今天,白瑞揚確實給了他不少幫助,但他絕對不能因為兩個人有了感情,就要依附在他身旁而當一輩子的不勞而獲者,更何況他還是個有手有腳的老爺們兒呢。


    白老爺子的話倒也不是金句良言,卻也起到了一語點醒夢中人的效果。董玉既然決定了要留在北京,那麽往後的生活,他還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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