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怔住了:“……什麽?”


    零把那個計時器遞給她看,笑容像是一朵即將要枯萎的落花:“這上麵的時間,就是我還能活的時間,所以我必須離開,總不能死在你們的麵前吧?”


    “為什麽?”夏然的臉色微微發白,“你不是說你已經改了‘鐮月’那邊的信號接收儀嗎?怎麽會……”


    “這個我沒有騙你。”零說,“我的確是從遠程端口黑進信號接收儀,把識別信號的設置給改了,它現在無法搜到我心髒上那個發射器的信號。但是那時候我才知道,每個發射器裏麵都帶有自毀程序,一旦發出去的信號長時間沒有得到迴應,自毀程序就會啟動,引爆裏麵的微型炸彈,炸毀心髒。這也是‘鐮月’控製殺手的手段之一,背叛脫離組織者,最終就隻有死路一條。”


    他看了一眼那個計時器的屏幕,上麵顯示的時間隻有不到五十個小時。


    “這段時間期限為一個月,也就是三十天,從我改掉設置那天起,到現在就隻剩下兩天了。”


    夏然睜大眼睛望著他:“你既然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麽還要改?”


    “因為即便是隻剩下一個月,我也想要自由啊。”零笑了一笑,“否則的話,讓我繼續到處逃亡,不管走到哪裏都能被找到,在追殺中過一輩子,這麽活著有什麽意思?”


    他成功黑進信號接收儀的係統時,才看到係統發出的提示,他當時也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改掉設置,刪除了他那個發射器的信號識別。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就給自己開了這個計時器,一天天,一分分,一秒秒地地倒數著自己死亡的來臨。


    當初之所以變成藍雨,其實並不是怕夏然醒來尷尬,而是因為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而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跟她好好相處一段時間,無論是以什麽形式,隻要能靠近她就好。如果他是作為一個女生的話,應該能跟她更親密一些吧?


    他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來到她的身邊,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她永遠不知道零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不過是短暫地結識了一個叫藍雨的朋友罷了。對她來說,風過無痕波瀾不驚,而對他來說,就已經是一份足以讓他了無遺憾麵對死亡的美好迴憶,這樣他覺得更好。


    事與願違,他沒想到她竟然有那麽敏銳的洞察力,不出兩天時間就把他認了出來。認出來倒也沒有什麽,可他發現,他即便是到了她的身邊,也注定不會有什麽美好的迴憶。


    因為,她已經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了。


    隻有伏在那個男人的懷裏,她才會肆無忌憚地哭泣,才會露出最脆弱最無助的樣子;隻有那個男人才能夠抱著她離開,去其他所有人都無法打擾的地方,渡過那個對他來說最漫長的整整一日一夜;隻有對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她的眼眸裏才不再是永遠的堅韌,沉穩和冷靜,而終於會像個小女孩一樣,閃爍出鮮活溫暖的光芒。


    那是他想要給,卻沒來得及給她的光芒。


    他終究……還是在她的生命裏來遲了。


    以前他還想,趙景行是喪屍,沒有生命,等他奪迴了自由之後,也許會有一爭的資格。但現在且不論他的生命也隻剩下寥寥數天,就算他有著超越趙景行的所有條件,也沒什麽意義,因為對方有她的愛,這就已經決定了一切。


    從小擅長的精湛易容術,讓他有著最深的藏心和最好的演技。正如他沒有真正的容貌一般,他無時無刻不給自己戴著笑意盈盈的假麵。那雙黑曜石一般不見底的瞳眸,沉沉氤氳著太深太複雜的黑暗,沒有一個人能看得穿讀得透。夏然即便是眼力再敏銳,終究沒有讀心術,不可能連他的心情都猜得出來。


    而現在,無論他是什麽心情都不重要。他隻有兩天時間,短暫得轉瞬即逝,短暫得他甚至來不及去細細感受他的渴望、他的失落、他的孤獨、他的愛意。既然她有危險,那麽他用他最後的時間去幫她一次,這樣就好了。


    從他七歲起第一次殺人,到現在二十六歲,當了十九年的殺手,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生命的渺小和脆弱。死亡對他來說,就像是身後的影子一般無處不在,時時刻刻伴隨著他,他早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他一直是一個沒有什麽幻想的人,也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還是跟你好好告別吧。”零拉上了那個裝滿武器的背包拉鏈,微微一笑,“以前我心心念念著想把你做成塑化標本,現在好像是沒這個機會了。你以後要是殺了哪個十惡不赦的美女,記得把屍體燒給我,就當是我幫你的謝禮好了。”


    “誰要給你這麽變態的謝禮?”夏然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對著樓上喊了一句:“林妹妹,下來一下!”


    林涵之從二樓樓梯上探出頭:“然姐,什麽事?”


    “先把手頭的事放下。”夏然指了指零,“幫我檢查一下這個變態心髒上的信號發射器。”


    零怔了一怔:“不用了,我已經……”


    話沒說完就被夏然打斷:“你閉嘴!給我老實待著就行了!”


    零不得不乖乖坐下,林涵之閉起眼睛,把精神力全部集中在零的身上,片刻之後才再次睜開眼。夏然問道:“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可能把他心髒上的發射器取出來?”


    “不行。”林涵之搖搖頭,“這不是一個單純的信號發射器,而是以生物芯片的形式植入心髒,現在已經和心髒的肌腱、血管、瓣膜等等生長結合在了一起。如果要強行剝離出來的話,心髒機能就會嚴重受損,甚至停止。”


    夏然一怔:“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除非給他徹底換一個心髒。”林涵之說,“但是就算在末世之前,心髒移植手術也是很不成熟的,現在就更困難了。首先要找到合適的供體心髒就很不容易,而且我們也沒有進行手術的醫療條件,更沒有那麽多控製排異反應的藥物。即使成功了,大部分人手術之後也隻能存活兩三年,還要麵對心髒不適、身體衰弱,以及各種後遺症等等。”


    “‘鐮月’裏的殺手大多都不缺錢,在末世之前倒是有過幾個,為了擺脫組織而寧願去做心髒移植手術的。”零聳了聳肩,“但現在醫療資源匱乏,已經沒有這個條件了。”


    “換了心髒也不能正常生活,還換了幹什麽。”夏然立刻就拋開了這個辦法,蹙眉沉吟片刻,“你所說的那台信號接收儀,現在是在‘鐮月’總部裏麵?”


    “對。”零點點頭,“信號接收儀跟兩台計算機相連,是一台很大的複合儀器,裏麵儲存有‘鐮月’每個殺手心髒上發出的gps信號數據。它可以搜索到每個殺手的信號,然後對應地發出迴應,保證發射器裏麵的自毀程序不會啟動。”


    “那……發射器裏麵的自毀程序可以被刪除或者關閉麽?”


    “這個我也不能肯定。”零說,“但是如果能被關閉的話,也必須直接在接收儀的計算機上麵操作。發射器是附屬於接收儀的下一級硬件,我從遠程端口進去,隻能修改接收儀的設置,而不能再越級去刪改發射器裏的程序。”


    他突然停住了,望著夏然:“你該不會是想……”


    “沒錯。”夏然站起身,“既然這樣的話,就不是無路可走,隻要進‘鐮月’總部,找到那台接收儀,就可以試著關掉你心髒上的自毀程序。”


    “這條路,每一個想要脫離‘鐮月’的所有殺手恐怕都想過了。”零苦笑一下,“如果可以走的話,‘鐮月’早就已經四分五裂,也不會有今天的規模。”


    “鐮月”總部大概是整個華夏最嚴密最堅固的地方,而那個位於地下最深處的信號接收室,又是無數層防守中最中心的重中之重。這些年來隨著科技的發展,總部的防禦也在逐漸變得越來越強,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固若金湯,無懈可擊。


    零在“鐮月”這麽長時間,對於這個方法的實現難度再清楚不過,所以他當初隻能選擇遠程黑進信號接收係統。因為這樣他至少還能活一個月,而直接去硬闖總部的話,隻怕他還沒來得及看見信號接收室的大門,就已經死無全屍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力。”夏然淡淡說,“但你所認為的不可能,是在你一個人的基礎上做出的判斷,若是我和你一起去呢?”


    “你要……”零先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毫不思索地拒絕,“……不行!那裏太危險了!”


    這麽多年來,想要挑戰“鐮月”統治的人多得是,他看過了不知多少具從“鐮月”總部深處被送出來的屍體,深知道那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地方。他自己去也就罷了,這次要查出委托人的身份,就是希望夏然能夠平安無事,他怎麽能還把她往死地裏麵帶?


    “這個輪不上你說話。”夏然不容反駁地說,“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你已經做好準備的話,我們馬上就走。”


    “那我們呢?”一旁的林涵之搶著說,“我們也要去幫忙!”


    “你們還是別跟著的好。”夏然說,“兩個人可以相互照應,但人數太多就隻能引起別人注意,我們又不是去直接端了‘鐮月’,你見過誰暗中潛入還浩浩蕩蕩帶著一大堆人的?”


    “那……你不用告訴公子?”


    “趙景行啊……”夏然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對他隻能先斬後奏了,就因為他現在不在,所以我才說馬上就走。”否則的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趙景行絕對不會讓她闖那麽危險的地方去幫零。


    “總之現在零隻剩下四十幾個小時,時間緊迫,我們兩個必須先出發。你們如果要來幫我的話,就也做好準備,等趙景行的‘忘川’來了之後,一起到‘鐮月’總部外麵待機。一旦我們在裏麵情況不妙,會立刻通知你們,到時候就隻能開戰了。”


    夏然簡潔利落地說完,就轉身往客廳外麵走去,零在她後麵還要開口阻攔:“小然,等等……”


    夏然迴過頭,直視著他:“你到底想不想活?那麽想死的話直接跟我說一聲,我保證馬上停手,再也不管你的閑事,你愛哪死哪死去。”


    “我不是想死……”零急切地辯解道,“我隻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


    他當然想活。縱然她已經不屬於他,他也想留在她的身邊,留在這個有她的世界上,看著她語笑薄嗔,看著她風華傲世,看著她一生平安,看著她垂垂老去。


    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連累她給他陪葬。即便同生共死這個詞聽過去很壯烈很淒美,可他不喜歡。


    像他這樣殺人如麻的變態,死了應該是要下十八層地獄吧?她雖然也不見得能去天堂,但肯定不會到那麽深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死了,他恐怕也無法得到她的陪伴。


    那他還把她拉下來幹什麽?


    零的話隻說到一半,但眼眸中複雜流轉的目光,卻已經清清楚楚地把他剩下的意思都說了出來。夏然望著他片刻,輕輕歎息了一聲。


    “果然……你雖然脫離了‘鐮月’,但是並沒有脫離作為零號殺手的心理。我既然說過接受了你進入我的小隊,你就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難道要我什麽也不做,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去死麽?”


    她說完便轉身打開客廳的大門,往外麵走去,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腳步,迴過頭來望了零一眼。那雙瞳眸跟他一樣漆黑深邃,卻比他更加清澈和平靜,猶如看不到盡頭的廣袤夜空,月華千裏,繁星滿天。


    “即便是對於一個變態來說,生命也是很美好的,不應該被隨便放棄。”


    零在後麵目送她走向別墅旁邊的車庫,望著她的背影良久,嘴角終於緩緩地泛起了一道弧度。


    那笑容就像是照耀在千年雪峰上的金黃色陽光,寒冷落寞和溫暖柔和,奇異地相融在一起,無從判斷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我的生命……”他抬頭望著門外的夜空,喃喃低語,“……很美好麽?”


    ------題外話------


    每次姨媽君一來就要死要活血槽全空的作者菌表示,如果有哪個男生在我來著大姨媽的時候還願意去幫他,那我一定愛他愛得感天動地……so,你們應該能明白我對零有多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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